夜深人静。
许靖央送走郭荣和玄明两位师父,也跟大房、三房的亲人们告辞。
大家都想安抚她,却都不知从何说起。
原来有些她自以为结痂了伤疤,心疼她的家人,会仍然觉得是她身上血淋淋的痛。
实际上,重活一世,许靖央已经彻底将过去放下了。
她不想再背负着仇恨生活,因为该死的人都死了,接下来,她要创造自己的历史。
郡主府内,灯火星星点点。
她的昭武王府还在修缮,故而仍先住在郡主府内。
许靖央泡在浴桶里,任由温暖的水波将自己包裹。
水珠覆在她清冷英气的眉眼上,更显得她骨骼挺立,瘦的似玉似竹。
许靖央梳理自己的目标。
最初想封女将,而今已经达成。
可这昭武王的位置,只是跟皇帝周旋之后的结果,未必能坐得稳当。
许靖央猜测,皇帝之所以突然一反常态抬举她,接下来,多半更是要利用她,牵制长公主。
那么,许靖央接下来的目标就更加清晰了。
将赵曦的事解决了,再收拾了太子和长公主,培养自己的女子军。
毕竟许靖央觉得自己的弊端很明显。
她本是重生之人,利用前世已知之事的便捷,故而才可以在某些事上达到先知。
可,前世此时,她已经过时,也就是说,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历史的走向会如何更改,她都不清楚了。
似乎来到了新的道路前,摆在面前的,是未知的命运。
要更未雨绸缪一些。
忽然,她想到师父郭荣今夜临走之前,对她说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央丫头,或许你该找个枕边人,陪你一起度过春夏秋冬了,有个亲近之人陪着,到底是会不一样的。”
枕边人......
许靖央枕边从来不能躺人,不然她绝对睡不好。
不知怎么,想起萧贺夜的脸,许靖央立刻洗了把脸,转而不再贪恋浴桶里的温暖,长腿一伸,站了起来。
次日,许靖央叫来木刀等人。
许靖央语气淡淡:“既然皇上给了我们机会,就要抓住,你们各取所长,培养自己的女兵,可以没有武功基础,但要愿意吃苦。”
木刀眼中一亮:“给她们管饭不?”
旁边百里夫人几人都笑了出来。
“咱们大将军,还能差大家那口吃的?”
许靖央有很多个身份,但大家私底下,还是喜欢叫她大将军。
寒露问:“大将军,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招兵买马,”许靖央毫不迟疑地说,“等待时机。”
至于是什么时机,她没有仔细说,但大家也不会问,因为她们知道,许靖央的决策,照办就是,没有错的时候!
*
晨光熹微,宫墙内的暑气却已悄然蒸腾。
长公主身着繁复宫装,胭脂明丽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色,疾步穿过宫廊。
她裙摆拂过冰凉的金砖,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皇帝寝殿内,药香与龙涎香交织。
明黄的龙帐低垂,皇帝半倚在榻上,面色苍白,眼下带着青黑。
唯有那双眼睛,在病容中仍透着一丝锐利。
长公主一进来,便说起最近许靖央高调行事。
“皇上,许靖央刚封王,今日便大张旗鼓地招兵买马,其心可诛啊!”长公主柳眉微蹙,言辞恳切,仿佛真是为江山社稷忧心,“她一介女流,骤然获封高位,不知收敛,反而如此张扬,恐非朝廷之福。”
皇帝听着长公主的话,手指把玩着锦被的一角。
等长公主说完,他才抬起眼皮,病中的神色有些懒洋洋的,嘴角却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皇姐着急什么。”他声音不高,带着久病的沙哑,“昭武王招募女兵,朕是准了的,她自有她的章程,皇姐就不必过多操心了。”
长公主胭脂明丽,妆容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她没想到皇帝会如此直接地回护许靖央,这跟从前皇帝对许靖央的态度,实在是大相径庭。
长公主语气微沉,姿态端庄:“本宫也是为皇上分忧,许靖央行事向来乖张,如今又掌了兵权,本宫怕养虎为患!”
“怕什么?”皇帝咳嗽了两声,才缓缓道,“怕她动摇国本?难道,她招兵买马,还碍着皇姐的事了吗?”
长公主心头一凛,连忙垂首:“本宫不敢,本宫一心只为皇上,为朝廷。”
皇帝不再看她,目光转向床边小几上放着的一本奏折,伸手拿了过来,随意地翻开。
“这是今早刚递上来的奏章,许靖央和夜儿一同上书,将他们此次北征大半军功折兑,捐给北地用于赈灾。”
他顿了顿,抬眸瞥了长公主一眼。
“她招兵买马,也是为了替朝廷练兵,充实边防,皇姐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吗?”
长公主看着那奏折,只觉得刺眼。
许靖央和萧贺夜这一手,不仅堵住了悠悠众口,更在皇帝面前赚足了忠心。
如今看来,许靖央不再是当初那个晕倒在城门外,还需要她撑腰才敢回府的女子了。
说不定当初许靖央就是装的!
长公主暗中咬牙。
她强压下心头的不甘和一丝隐约的不安,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温婉的笑容。
“原来如此,是本宫思虑不周,误会昭武王了,皇上圣明,自有决断,本宫这就告退。”
皇帝淡淡地“嗯”了一声,重新合上眼,仿佛倦极。
长公主躬身退出寝殿,转身的刹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霾。
她叫来心腹:“赵曦这两天躲去哪儿了?叫她立刻来见本宫!本宫便不信,对付不了一个许靖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