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四日的滨州,被一层薄雪裹得温柔。
雪是后半夜下的,清晨时还只是零星飘着,到傍晚就积了薄薄一层,像给整座城市盖了张半透明的糖纸。
城西公园的银杏林早没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上挂着串灯,暖黄色的光透过雪粒,在地上洒出细碎的光斑,风一吹,光斑就跟着晃,引得沈静迈着小短腿追个不停。
傍晚六点,沈青云的车停在公园门口时,女儿已经在后排座上蹦蹦跳跳了。
粉色羽绒服拉链没拉到底,露出里面印着小兔子的毛衣,帽子上的毛绒球沾了车窗缝漏进来的雪,一颠一颠的。
“爸爸快点。”
沈静推开车门就往雪地里冲,鞋底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在唱一支轻快的歌。
她这个年纪正好是活泼的时候,特别的好动,哪怕是沈青云,也不得不感慨,小孩子的活力是真的仿佛永远用不完一样。
周雪笑着拉了拉沈青云的胳膊,把他的围巾又裹紧了些:“你看这孩子,早上还说怕冷,一看见雪就忘了。”
她自己的围巾是浅灰色的,边角绣着朵小小的梅花,是去年沈青云出差时给她买的,此刻毛绒球上沾了雪粒,像落了颗颗碎钻。
沈青云接过妻子手里的保温袋,里面装着热牛奶和烤红薯,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下意识攥紧了些:“今天风不大,陪她多玩会儿。”
平安夜他下班早,索性就陪着妻女出来走走。
沈静已经跑到银杏林深处了,正踮着脚够树枝上的串灯,粉色身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格外显眼,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慢点跑,别摔着!”
周雪扬声喊道,声音裹在暖空气里,没什么力道。
沈青云顺着妻子的目光看去,只见女儿脚下一滑,身子晃了晃,赶紧伸手扶住旁边的树干,倒是没摔着,却把手里的粉色手套甩飞了一只,落在雪地里,像朵被风吹落的花。
“哎哟,手套掉了。”
沈青云快步走过去,弯腰捡起那只手套。
雪刚积没多久,还没冻硬,指尖触到手套上的雪,冰凉的触感顺着指缝往心里钻,可看着女儿转头望过来的慌张眼神,心里又暖得发慌。
他把手套在自己掌心搓了搓,暖了些才递过去:“下次跑慢点,再丢了可就没备用的了。”
沈静接过手套,小嘴撅了撅,却还是乖乖把小手伸进去:“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是灯太好看了。”
她拉着沈青云的手,往树林深处走,笑着说道:“你看那棵树,灯是星星形状的!还有那棵,是小雪花!”
沈青云顺着女儿的手指看过去,果然,每棵银杏树上的串灯都不一样。
有的是五角星,有的是六角雪片,还有的是小小的月亮,都是城建局上个月改造公园时特意换的。
当时郝国光还跟他汇报,说要把城西公园改成“亲子友好型”场所,连路灯高度都调低了十厘米,就怕小朋友够不着。
现在看来,倒是真用对了地方。
周雪跟在后面,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沈青云弯腰听女儿说话,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沈静踮着脚指着树枝,粉色羽绒服和父亲的深色大衣形成鲜明对比,雪地上的脚印歪歪扭扭,像串联起来的小爱心。
“等会儿发给妈看看,她总说静静好久没跟你一起拍照了。”
周雪笑着说道,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把照片调成了暖色调。
沈青云想起前两年的平安夜,不是在省里开紧急会议,就是在查公款吃喝的暗访现场。
去年这时,他还在纪委办公室跟熊杨核对案件的口供,直到后半夜才回家,女儿早就睡着了,床头放着一张画,画着一家三口在雪地里堆雪人,旁边写着“爸爸什么时候陪我玩”。
想到这儿,他心里一阵软,伸手把沈静抱了起来,让她骑在自己肩膀上:“累不累?爸爸带你看更高的灯。”
“不累!”
沈静搂着他的脖子,小脑袋靠在他头顶,大声说道:“爸爸,我昨天听刘奶奶说,冰雪大世界的灯亮了,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