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云连忙笑了笑,顺势蹲下身,捡起地上一片被风吹落的纸屑,塞进老太太的簸箕里。
他刻意露出灰色夹克的袖口,那袖口磨出了圈毛边,是他特意找出来的旧衣服,就是为了装得像个跑生计的。
“我们俩是从南河省来的,想在这边找个电子厂的活,刚才在菜市场买多了水果,拎着沉得慌。您要是不嫌弃,就帮我们分担点,省得我们待会儿找活的时候碍事。”
沈青云客客气气的说道。
刘福荣也赶紧凑过来,他特意把双肩包往下拉了拉,露出里面装的几件旧T恤,装出憨厚的样子:“是啊阿姨,我们老家俺娘也干过扫街的活,天不亮就起来,冬天冻得手都肿了,俺知道这活儿有多累。这点水果不算啥,您就收下吧,就当是俺们晚辈给您递口水。”
他的南河口音比沈青云还地道,是特意跟单位的同事学的,就是为了拉近关系。
老太太盯着沈青云看了足足有十秒,目光从他的夹克袖口扫到他的鞋子,沈青云穿了双旧运动鞋,鞋边沾着泥点。
又看了看刘福荣背着的旧包,才慢慢松了口气。
她叹了口气,伸手接过水果袋,手指捏着袋口,动作有点犹豫,好像怕这是个圈套。
她把水果袋往蛇皮袋旁边一放,又用脚轻轻推了推,像是怕被别人看见,这才说道:“那谢谢你们俩了......你们找活?可别往这边走,这片区乱得很,不是你们外乡人该来的地方。”
“乱?”
沈青云故作惊讶,眉头皱了起来:“是有小偷还是咋的?刚才在菜市场,卖油条的阿姨跟我们说,这边有黑中介骗押金,我们还以为就这点事,想着多留个心眼就行。”
老太太听到“黑中介”,嘴角撇了撇,像是觉得那都不算事。
她往左右快速扫了一眼,见巷子里没其他人,才把声音压得更低,方言里混着生硬的普通话,几乎是贴着沈青云的耳朵说:“黑中介算啥?比那吓人多了!前面那栋三层楼,挂着李记茶馆的牌子,你看着是喝茶的地方,其实是个赌场!白天关着门,拉着窗帘,到了晚上就热闹,赌徒进进出出,还有人在巷口放哨,跟盯梢似的。”
她说这话时,手指紧紧攥着竹扫帚杆,指节都泛了白,眼神往巷子深处瞟了一眼,又赶紧收回来,像是怕被什么人看见。
“上个月,有个外地来来的小伙子,也就二十来岁,在里面输了八千多想跑,被赌场里的人抓住,在巷口就把腿打断了!那小伙子哭得嗷嗷叫,血都流到马路牙子上了,后来有人报了警,警察来了看了看,问了两句话就走了......听说啊,他们跟上面有人,谁都管不了。”
沈青云心里一沉,脸色愈发严肃。
他之前就猜到城中村可能有赌场,却没想到这么嚣张,还敢当众伤人。
但他脸上没露声色,只是装作害怕的样子,往老太太身边凑了凑:“还有这种事?那李记茶馆具体在哪个位置?我们待会儿绕着走,可别不小心撞上,要是被他们当成找茬的,那就麻烦了。”
“就前面第三个路口右拐,红砖墙,门口摆着两盆死了的绿萝。”
老太太伸出粗糙的手指,指了指巷子深处:“你记住,那两盆绿萝早就枯了,叶子都卷成灰了,他们也不扔,就摆在门口当幌子。还有啊,你们晚上千万别出来瞎逛,这边晚上有看场子的,都是些纹身的壮汉,凶得很,看见外乡人就盯着看,问东问西的。”
“谢谢阿姨,我们记住了,肯定绕着走。”
沈青云站起身,帮老太太把竹扫帚递到她手里,又帮她把蛇皮袋往墙角挪了挪,避开行人路过的地方,柔声说道:“您也别扫太晚了,早点收工,晚上不安全。”
老太太点点头,没再多说,只是埋下头,用力扫着地面,竹扫帚划过水泥地的声音比刚才更响了,像是在掩饰心里的不安。
沈青云三人对视一眼,慢慢往后退,顺着巷子往深处走,走了几步,还能听到老太太在身后咳嗽了两声,那咳嗽声里,藏着说不清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