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安说自己和齐大公子一起用饭,让他把饭菜送到自己房间,另外再给余娘子送一份适合病人和孩子吃的饭菜。
祁让见他思虑周全,滴水不漏,心中不免五味杂陈。
单论做丈夫的话,可能沈长安确实比他更合适吧!
他似乎能理解晚余一直以来的执着了。
任凭哪个女孩子在年少时遇到一个如此优秀,又对自己百般呵护,无微不至的少年郎,大概都会一辈子念念不忘吧!
相比之下,自己在她面前所用的全是强硬手段。
倘若没有沈长安在前面做对比也就算了,曾经被沈长安那样温柔以待过的她,还如何能接受自己带给她的狂风暴雨呢?
祁让不免沮丧,吃饭的时候,饮了几杯酒,便借着酒劲儿问沈长安:“你恨过朕吗?”
这话问的,沈长安实在没法回答,只能恭敬道:“臣不敢。”
“别来这些虚的,朕想听你说实话。”祁让循循善诱,“你只管说,不管你说什么,这些话的时效都仅限今晚,朕睡一觉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长安笑起来:“皇上这是哄臣玩呢,臣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不骗你,真的。”祁让神情认真,幽深凤眸染了酒意,看起来雾蒙蒙的,比平时少了些锋芒。
沈长安仰头喝下一杯酒,星光似的眼眸变得悠远,仿佛穿透时空看到了过往的年岁。
“皇上还记得前年臣出征瓦剌的事吗,军报送到南书房时,臣正好进宫面圣,其实那天,臣原是得知皇上封了晚余为江采女,一怒之下进宫找皇上要人的,臣当时是真的好恨,想造反的心都有了。”
“嗯?”祁让神情一凛,酒杯不轻不重地搁在桌上,天子威压瞬间弥漫开来:“好你个沈长安!”
“皇上别恼,听臣把话说完。”
沈长安并不慌张,又给他倒了一杯酒,淡定地接着往下说,“臣当时从家里出来时,军报正好送到家门口,臣一心想着进宫找皇上要人,看都没看一眼,臣甚至想,这个江山,已经不配臣为它浴血奋战。
可是当臣在南书房听到信使说边境三镇失守,那一刻,臣就知道,臣不得不辜负晚余了,也是在那一刻,臣终于明白,只要臣心里还有家国天下,臣这辈子都成不了反贼,造不了反。”
祁让深吸气,定定看他,万千情绪悉数藏于眼底。
沈长安苦笑一下,又接着道:“所以再恨又能怎样呢,难道要我为了儿女情长,弑君造反,陷万民于水火吗?
臣做不到,所以臣只能劝自己放下仇恨,甚至劝自己试着从皇上的角度出发,去思考皇上为什么会突然翻脸。
皇上当时明明已经答应好了放晚余出宫,并在前一天就出发去了皇陵祭拜圣母皇太后,为何又大晚上的从皇陵跑了回来。
虽然皇上没说,臣猜想这当中必有隐情。
而皇上之所以愤怒,是因为突然得知晚余和淑妃并非仇敌,晚余的哑症也是假的,是臣和徐清盏联合她们二人里应外合欺骗了皇上。
皇上身为帝王,被我们这些人蒙在鼓里,确实应该愤怒,皇上能忍住没砍了我们的脑袋,已经是皇恩浩荡。”
他停下来,冲祁让抱拳:“臣谢皇上不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