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穿街过市,到达驿馆。
沈长安将晚余母女安顿在最里面的一间上房,门前回廊外有一株红梅树,梅花正开得灿烂,如火如霞,幽香扑鼻。
沈长安把晚余送到廊下,替她拢了拢披风,温声道,“一路劳顿,你先梳洗用饭,我随齐大公子去府上拜会一下齐大人,很快就回来。”
晚余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没让自己和梨月一起去齐府。
但她也没有强求,点头说好,又嘱咐沈长安,倘若齐大人设宴招待,让他记得少喝些酒。
沈长安笑着应下。
晚余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祁让,抱着梨月走过去,对他福了福身:“多谢齐大公子这一路上的细心照拂,今日一别,相见无期......”
她微微停顿,望着他脸上那张冰冷的面具,以及面具后面幽深的眼眸,随手折下一枝红梅相赠:“妾身谨祝公子前程坦荡,诸事顺遂,也祝公子能早日释怀,放下过往,自在随心。”
最后一句,像一把最温柔的匕首,精准地刺入祁让心底最深处。
他接过梅花,放在鼻端轻嗅,要用尽所有力气才能维持表面的淡定从容。
“娘子言重了,我也要多谢你们这一路的陪伴,为我的旅途增添了很多乐趣,能与你们共同走过一程,是我的荣幸......”
他几乎说不下去,深吸一口气,才又继续道:“祝愿娘子身体康健,岁岁平安,余生皆坦途,再无霜雪欺。”
曾经,他以为他可以爱她,护她,为她抵挡一切的风霜。
现在才明白,她所受的风霜,是他亲手带给她的。
没有他的日子,对她来说都是晴天。
他垂下头,目光恋恋不舍地转到梨月脸上,伸手在孩子脑袋上轻抚了两下,“也祝梨月岁岁平安,喜乐康健,一生无忧。”
说完这些,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对着母女二人拱手作别,决绝转身。
下一刻,他的披风突然被人扯住。
回头看,竟然是梨月。
梨月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仿佛感知到了离别,死死抓住他的披风不肯松手。
祁让的心像是被千万支箭同时射穿,痛得眼泪都要流下来。
他迟疑了一下,伸手将孩子抱过来,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脸颊,用极力克制的语气柔声道:“梨月乖,齐叔叔走了,以后有机会就去甘州看你。”
梨月张开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小脸埋在他颈窝里,含糊不清地喊他:“叔叔叔叔......”
这些天没人再教她喊父皇,她已经把那个称呼忘了。
孩子柔软的身体和淡淡的的奶香味瞬间冲垮了祁让所有的伪装,让他几欲崩溃。
但他最终还是狠下心,用了几分力道,把那双小手从自己脖子上拉下来,迅速将孩子递还给晚余,转身大步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沈长安叹口气,拍了拍晚余的肩,说了声“你先进去,我会安排人送热水和饭食”,便快步去追祁让。
晚余抱着孩子,望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远的背影,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紫苏过来扶住她:“娘子,外面冷,咱们先进去吧!”
晚余回过神,抱着孩子进了屋。
不多时,驿馆的伙计就送来了热水和几样精致的吃食,态度很是殷勤周到。
“夫人您慢用,沈大将军吩咐过了,让小的们好生伺候,您需要什么只管开口便是。”
“有劳了。”晚余微微一笑,客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