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盏对上祁让期待的眼神,没有当场拿出梨月的信,而是让胡尽忠先带佑安回永寿宫,自己陪祁让回了乾清宫。
佑安不知道梨月的存在,也不知道母后尚在人世,因此有些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
两人回到乾清宫,进了南书房,徐清盏把门关上,让小福子在外面守着,这才从怀里掏出梨月的礼物清单双手呈给祁让。
“这是什么?”祁让接过来,随口问了一句,不等徐清盏回答,便把纸张展开看了起来。
他没有丝毫的准备,晚余的字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了眼帘。
那样娟秀又不失灵动的簪花小楷,是只有她才写得出来的韵味。
祁让那颗仿佛被冰雪冻僵的心脏,一下子就急剧地跳动起来。
三年了,他以为自己就算没有忘记晚余,至少可以在听到她谈到她的时候泰然自若,波澜不惊。
可是现在,仅仅是看到了属于她的笔迹,他的心便已全面沦陷,溃不成军。
积压在心底上千个日夜的思念,如同雪崩一样,以势不可挡的力量,瞬间将他淹没。
他极力克制,不想让徐清盏看出端倪,因为太用力,捏着信纸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却在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彻底崩溃。
字是晚余的字,上面的话,却都是小孩子的话,絮絮叨叨,没什么章法,晚余应该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整理出来的——
我想要一只会说话的鹦鹉,我在赵小山家里见过,他说他最喜欢和我玩,却不舍得把鹦鹉送给我,小气鬼。
我想要一罐琉璃珠子,要五颜六色的那种,李小胖他爹去京城贩皮货给他带回来的,赵小山为了玩他的琉璃珠子,都不跟我玩了。
我想要一包松子糖,虽然甘州也有卖,但我觉得京城的肯定更甜。
我想要一只阿爹亲手做的大风筝,赵小山的风筝就是他阿爹给他做的,我阿爹做的风筝肯定比他阿爹做的风筝飞得更高。
我还想要一根长鞭,一张弓和一把弯刀,沈叔叔的军营里就有,可阿娘说我太小了,不让沈叔叔给我。
我还想要一匹小红马,等我长大了,我就带着我的长鞭,背着我的弓箭,挎着我的弯刀,骑着我的小红马去京城找阿爹......
薄薄的一张纸,全是小孩子的絮絮叨叨。
祁让这辈子都没有收到过如此啰嗦的信,要是他手下的官员敢这么写奏折,早被他罢官免职了。
然而眼下,他看着这些啰哩啰嗦的絮语,只觉得心如刀绞,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在纸上。
透过模糊的泪眼,他似乎真切地看到了晚余坐在摇曳的烛火下,唇角带着苦涩又无奈的笑意,依言将孩子这傻里傻气又令人揪心的愿望一笔一画记下。
他甚至能听到母女二人的对话——
“甘州也有松子糖,你想吃的话阿娘明天给你买。”
“我知道甘州也有,但我觉得京城的肯定更甜。”
“风筝到处都有,何必让人大老远从京城带来?”
“可我想要阿爹亲手做的,我要把赵小山他爹做的比下去。”
祁让的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女儿的话就像一只无形的小手,隔着万水千山,将他的心紧紧攥住。
那些童真的愿望,分明是一把淬了蜜的刀,精准地扎进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