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家主王弼是被烟花爆炸声惊醒的。
那声音穿透重重庭院,在他耳边炸响。
王弼一个激灵从床上弹坐起来,怀里两个小妾也被吓得尖叫出声。
“什么声音?!”
一种极度不详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这绝不是寻常的动静!
紧接着,更多的声响传来。
示警的锣鼓声,隐约的喊杀声,还有爆豆般连绵不断的声响......
火枪!
是大量的火枪在射击!
“来人!来人!”王弼赤着脚跳下床,胡乱披上外袍。
管家连滚爬爬地冲进房间,脸色同样煞白。
“老爷!不好了!外面好像打起来了!”
王弼瞪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我不聋!是谁在打?!”
王弼又惊又怒,长安城内斗归内斗,可从未闹出过这么大的动静。
“不......不清楚,好像是从几个城门方向传来的。”
王弼眉头紧锁,看着王府内。
整个府邸已是乱作一团,家丁护院们匆忙集结,女眷们哭哭啼啼。
王弼心中的不安之感越发浓烈。
就在此时,一名仆人急匆匆跑来:“老爷,门外有一人求见,自称是杜府家丁,有十万火急之事!”
杜府?
王弼心头一紧。
杜家是长安世家领袖,这种时候派人来......
“快!带进来!”
很快,一个满脸烟尘的家丁被带了进来,一见到王弼就扑通跪下,语速极快地说道:
“王公,不好了,城中那些拥护奉王的宗室突然起事了!”
“他们不知怎么勾结了守军,已经攻占了金光门和景曜门,此刻正在往我们世家大族的宅院来。”
“什么?!”
王弼如遭雷击,宗室竟然敢直接动手,还攻打了城门?!
那家丁继续急切道:“我家老爷特让小的冒死前来通报,请王公速速带着家眷,前往我杜家别院暂避!”
“那里墙高院深,我家老爷已派人去通知其他各家主,皆往杜府汇合,共商对策!”
王弼心中慌乱,并未察觉有何不妥。
毕竟杜家势大,在这种时候自然成为主心骨。
去杜家集合,合力自保,似乎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快!集合所有护院家丁,带上夫人公子小姐,立刻从侧门走!”王弼再无犹豫,嘶声下令。
类似的场景,在长安城中数个世家大族的府邸内同时上演。
杜家派出的家丁们用几乎相同的话语,将惊慌失措的王家、柳家、崔家等一众家主,纷纷引向了杜家宅院。
世家等级森严,杜家作为领袖,在紧急情况下自然有极强的号召力。
也没有人去深思,杜家的消息为何如此灵通,行动又如此迅速统一。
当王弼带着家丁护院以及哭哭啼啼的家眷,急匆匆踏入杜家的朱漆大门时,他心中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
杜家作为长安第一世家,府内理应戒备森严,仆从如云。
可此刻,前院竟然空无一人。
只有廊下悬挂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投下令人不安的晃动光影。
好在前面引路的家丁还在,正引着他们穿过前院直奔主厅,王弼这才稍稍心安。
“老爷!王公到了!”那家丁在厅外喊了一声,也不等里面回应,便对王弼道,“王公请,诸位家主已在厅内等候。”
王弼压下心头那一缕诡异感,迈步踏入大厅。
其余几位家主见王弼到了,立刻迎了上来:
“王公终于到了,不知城内什么情况了?”
“王公可曾见过杜公?为何杜公不曾出来相见?”
“王公来时可曾经过绣春楼,犬子夜不归宿,怕是又去那绣春楼了!”
听着周边乱糟糟的身影,王弼只觉得心头越发急躁。
但他也不好对一众家主发火,只得作揖回道:“诸位稍安勿躁,王某也是被惊醒后便来了此地,并不清楚太多情况。”
众人见王弼也不知道什么内幕,便散去了。
王弼带着家眷走入大厅中,只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他环看四周,却发现诺大的厅室只点了寥寥数盏灯,光线极其昏暗。
空气之中,似乎还隐隐飘着一丝尚未散尽的腥气。
王弼微微皱眉,只觉得以杜家的体量,应该不至于心疼那几个蜡钱。
不点灯,是为了掩饰什么吗?
王弼的目光定格在地面上,几处尚未完全干涸的污渍赫然映入眼帘。
那是......血?!
王弼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不对!有诈!”他嘶吼出声,转身就想往外冲。
然而,已经太晚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
咔嚓——
轰!
大厅顶部繁复华丽的藻井花纹向两侧滑开,四周高大的雕花窗棂在同一时间向内爆碎。
一道道鬼魅般的黑色身影,如同暗夜中扑食的蝙蝠,骤然出现!
守夜人!
他们全身覆盖着哑光黑色的精良软甲,脸上戴着只露出冰冷双眸的兜帽,仿佛从地狱中走出的使者。
每人手中端着泛着冷光的胡椒瓶手枪,枪口地指向下方挤作一团的世家私兵和家眷。
“放下武器,跪地不杀,违令者格杀勿论!”
一道冰冷彻骨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王弼惊恐地抬头。
只见大厅二层的回廊上,一名面色清秀的将军如雕像般矗立,目光死死锁定下方。
世家私兵们顿时大乱,惊恐的叫声四起。
他们大多只是看家护院的打手,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但其中也不乏亡命之徒和忠心之辈,有人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弓弩,试图反抗。
砰!砰!砰!
几乎没有瞄准的过程,甚至看不清是谁开的火,几声清脆震耳的枪声同时爆发。
那几名试图举起弓箭的私兵,身上瞬间爆开一团团血花,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地上。
杀戮的序幕,以最直接的方式拉开!
“开火!”越云一声令下。
下一刻,爆豆般的枪声密集地响起。
守夜人们三人一组,配合默契到了极致,火力交替覆盖,几乎没有任何间隙。
枪声轰鸣不绝,白色的硝烟迅速弥漫了整个大厅,刺鼻的火药味又掩盖了血腥味。
子弹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而下,世家私兵身上的皮甲,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撕裂。
这根本不是什么战斗,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屠杀!
王弼目眦欲裂,他挥舞着手中宝剑,还想指挥身旁的私兵反击。
转眼就发现自己的人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一片片倒下,完全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贴近他身侧。
赢布一记狠辣的剑柄重击,砸在王弼的手腕上,后者只觉手腕一阵剧痛,宝剑脱手飞出。
他还未反应过来,膝弯又挨了重重一击,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随即被两名扑上来的守夜人用膝盖死死顶住后背,反剪双臂,捆得结结实实。
其余各家家主更加不堪,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被守夜人像拖死狗一样轻易擒获。
短短一两分钟,或许更短。
枪声渐渐稀疏下来,最终停止。
弥漫的硝烟缓缓散去,大厅内方才还站满了人的地方,此刻已是死伤遍地。
守夜人们开始沉默地清理现场,检查尸体。
李彻从大厅一侧的阴影中缓步走出,玄色的袍角未曾沾染上一丝尘埃,冷漠地扫过那些面无人色的世家家主们。
“你是?”王弼瞪大眼睛,“你是奉王!”
李彻淡然一笑:“王弼,对吧?”
“你还算是有种的,是这一群人里唯一一个敢拼死反抗的,世家还算是没完全烂透。”
“你!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来长安?!”
李彻冷然开口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长安城乃是大庆之地,朕如何不能来?”
就在这时,杜辅机快步从侧门走入,来到李彻身边。
看到杜辅机的瞬间,一众家主情绪更加激动。
“叛徒!叛徒!”
“杜辅机,你枉为长安杜家家主,杜家列祖列宗因你蒙羞!”
“你兄长还在帝都,你竟然投了奉王?”
杜辅机只是用看死人的眼神扫了他们一眼,随即便压低声音,在李彻身旁说道:
“陛下,城中各大世家家主已基本在此,但是......韦家并未前来。”
李彻的目光骤然一凝:“韦家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