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忠利落地翻身下马,几步跨到台前,对着李彻抱拳行礼:
“陛下!末将幸不辱命!”
他侧身一让,得意地指向身后。
只见那写被渔网紧裹之人都穿着华贵的绸缎衣裳,但此刻已是狼狈不堪。
李彻不认识这些人,便看向一旁的杜辅机。
杜辅机看向为首的老者,难掩惊讶:“陛下,是韦家家主韦弘!”
他脸色灰败,双目紧闭,似乎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更无颜面对周围的目光。
李彻的目光淡淡扫过韦弘,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还能说什么,早就已经习惯了,不过是马忠这厮平平无奇的日常罢了。
有时候他在想,日后要给马忠封个什么爵位?
锦鲤侯?吉祥侯?好运侯?
实在不行,把这小子阉了,日夜陪着自己吧......
别人在家里养招财猫,自己养个招胜人也挺好的。
“做得不错,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回陛下,全靠陛下洪福!”马忠挺起胸膛,“末将抓了姓韦的,还有十几个趁乱逃跑的官吏,想着陛下或许要问话,就没伤他们性命,用网子兜来了!”
一旁的淮安郡王和杜辅机看着网中如同牲口般被缚的韦弘,心中皆是百感交集,更添了几分对李彻的敬畏。
韦家在长安苦心经营了百年,却在一夜之间,以这样一种屈辱的方式被连根拔起,真是令人唏嘘。
李彻‘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马忠的功劳:“行,你这一功朕记下了。”
马忠嘿嘿一笑,随即开口道:“陛下,末将还想向你讨个恩典。”
李彻讶然道:“这倒奇怪了,你小子还是第一次向朕讨要东西。”
“说吧,只要不是太过分,朕都可以答应你。”
“不过分,不过分。”马忠从一旁拽来段蕤,“此人名为段蕤,乃是延兴门守将,末将此次活捉韦氏全靠此人。”
说罢,马忠便将段蕤之事向李彻悉数说出。
“末将看他顺眼,请陛下允许他到末将麾下当个副将。”
李彻听罢,顿时来了兴致。
能让这挂壁开口讨要的人,肯定不会太一般。
“末......末将,参、参、参......见。”
段蕤如今见到了李彻真人,只是瑟瑟发抖地行礼,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李彻却是不在意,开口道:“你见过朕?”
段蕤哪敢撒谎,一五一十道:“年初之事,末将也在帝都,但末将那日正好生病在家,未曾和陛下为敌!”
李彻又问道:“你怎么知道韦家会走小路?”
段蕤答道:“末将不知,只是觉得该走小路......若是不走的话,总感觉要错过什么。”
一旁的杜辅机听到这荒唐的话,立刻开口训斥道:“陛下面前,休得胡言!”
段蕤吓得一颤,也知道自己说的话过于离谱,连忙跪地道:“末、末将所说皆是实话,不敢欺瞒陛下。”
李彻笑着摆了摆手:“无妨,朕信你。”
他有啥不信的,都说物以类聚,锦鲤体质的人互相吸引也正常。
这段蕤看着不怎么样,但听其描述完全就是青春版的马忠啊!
这样的福将自然是越多越好,哪怕放在军中当个吉祥物也行啊。
李彻拍了拍段蕤的肩膀:“你便跟在马忠身旁吧。”
段蕤大喜过望:“谢陛下!”
就在此时,一旁的韦弘终于按捺不住,开口怒骂道:
“李彻,你这乱臣贼子!”
“倒行逆施,屠戮良臣,对世家举起屠刀!你以为这样就能坐稳江山吗?!”
“天下世家何其多也!你今日灭我韦氏,他日必遭反噬,你会让整个天下动荡不安!你这是在自掘坟墓!”
李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咆哮,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韦弘见李彻无动于衷,更是怒火攻心。
他环顾四周,似乎想寻找什么依靠,厉声喝问道:“我儿呢?!我二子韦钧何在!”
“他手握重兵,绝不会坐视你如此猖狂!等他大军一到,定将你......”
就在这时,一个粗犷豪放的声音打断了他:
“喂!老匹夫,你儿在此!”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耶律和与杨璇一前一后走来。
耶律和一只手随意地拎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那首级双目圆睁,发髻散乱,脸上还凝固着惊愕的表情。
正是韦家庶子韦钧!
耶律和将首级往韦弘面前一扔,那颗头颅咕噜噜滚到韦弘眼前,死不瞑目的双眼正好对着他。
奉军众将见状,不由得发出一阵哄笑。
有人打趣道:“耶律将军,何时改姓韦了,怎地自称是人家的儿?”
耶律和脸上泛起一丝红色,没好气地瞪了那人一眼,纠正道:“休欺我不通夏语,我是说他儿子在我手里!”
他指了指地上的首级,看向韦弘:“莫要费劲去找了,你儿在这呢,只是好像有点死了,我只能帮你带来一部分,你多担待。”
韦弘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张熟悉又恐怖的脸,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
下一秒,韦弘浑身抽搐了一下,双眼翻白,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李彻冷漠地瞥了一眼晕死的韦弘,仿佛只是看到一只碍事的虫子。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将领,声音平静道:
“将所有擒获的世家成员,集中关押,严加看管。”
越云上前一步,低声请示:“陛下,之后......该如何处置?”
李彻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开口道:
“凡同姓者,皆斩!”
听到李彻的话,在场一些出身世家的官员,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同姓皆斩,那就和灭族没什么区别了。
除了嫁入世家的女子外,整个家族都不能幸免。
而且大概率那些女子也不能幸免,能在嫁入世家的都是门当户对的女子,八成就出身于其他世家......
李彻继续道:“其府中异姓仆从、部曲,曾负隅顽抗者皆斩!”
“经甄别未曾顽抗者,打入战俘营,等候发落。”
“所有家产、田亩、商铺,全部登记造册,充入国库!”
对于世家门阀这些王朝毒瘤,李彻的策略一向很简单。
那就是从肉体方面,连根拔起,斩草除根!
愿意站在自己这边的,李彻还会怀柔处理,日后削了他们的权势,让他们变成一个富商家族也无不可。
而像韦家这种扎根官场,意图和朝廷意志对抗的,那就从肉体上直接毁灭。
“末将,遵旨!”
越云没有任何质疑,立刻领命。
他身后的守夜人如同冰冷的机器,开始执行命令。
这时,耶律和用染血的袍袖擦了擦脸,兴奋问道:“陛下,咱们一夜之间就拿下了长安城,这可是天大的胜仗,今晚可否犒赏三军,庆祝一番?”
众将也纷纷露出期待的神色。
浴血奋战之后,一场酣畅淋漓的庆功宴无疑是最大的慰藉。
李彻看了一眼陷入硝烟中的长安城,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不是每一种胜利,都值得歌颂。”
。。。。。。
李彻处理完外面的军政要务,转身再次步入杜府大厅。
此刻,厅内聚集的李氏宗室们,早已得知了这一夜血战的结果。
是李彻赢了,那个曾经不起眼的六皇子又赢了。
正如他自己所说,从他走出帝都去关外之后,似乎就未曾输过。
想到这里,恐惧、后怕、庆幸、茫然,各种情绪交织在每一个宗室的脸上。
当李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无需任何人命令,所有宗室齐刷刷地弯下腰,头颅低垂不敢直视天颜。
“参见陛下!”
声音中带着颤抖,却是更加整齐,实力的碾压是最好的清醒剂。
李彻步伐沉稳地走到主位前,目光扫过一众宗室。
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都起来吧。”
“谢陛下!”
宗室们惴惴不安地站起身,但依旧躬身垂手,大气不敢出。
“昨夜之事,朕希望诸位都能记住。”李彻缓缓开口道,“记住何为大势所趋,记住何为顺昌逆亡!”
“你等之罪责,朕都记在心中!”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但念在尔等最终能悬崖勒马,更有如淮安郡王等忠贞之士襄助之功,此前种种,朕,既往不咎。”
对世家用的雷霆手段,就不太适合对宗室用了,毕竟是同姓之人。
以古人的家族挂念,自己若是也杀了他们,怕是立刻回变成远超桀纣的暴君。
宗室们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几乎要喜极而泣。
连忙再次躬身:“臣等叩谢陛下天恩!陛下宽宏!”
“但是,”李彻话锋一转,“从即日起,长安城乃至整个秦地的防务,由奉军全面接管。”
“原有驻军进行整编,淘汰老弱,清查异心者。”
“尔等身为宗室,深受国恩,值此国难之际,更应挺身而出。”
“朕要你们竭尽全力,安抚地方百姓,维持市面稳定,并即刻着手征召关中良家子弟,重组新秦军!”
“关中自古出锐士,秦军当为朕之先锋,不日便将东出潼关,讨伐帝都逆贼!”
“尔等......可能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