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遇棠回过神来,这才看了谢翊和应下,将那清炒的笋丝囫囵吃下,目光又被唱戏的娘子给吸引了过来。
谢翊和看着她这三心二意的样子,颇为无奈,只好给姜遇棠步起了菜。
这一顿午饭,吃得舒心愉悦。
姜遇棠听着戏,不知不觉间吃了许多,还喝了半碗汤,步子都有些迈不动了。
“怎么了?”
谢翊和发觉她的步伐缓慢,侧目问,“还想要再听戏?”
“吃太多了,慢点走。”
姜遇棠吃撑了,脸上有些尴尬,埋怨道,“谁让你给我步那么多菜了?”
那会姜遇棠的注意力都在唱戏的娘子身上,谢翊和夹什么,她吃什么,头一次体验到了投喂的快乐。
谢翊和觉得有意思,便是光顾着给她夹了。
“这不是见你太瘦了?”
他牵着姜遇棠的手,“这样,我陪你慢慢走,消食逛着去法华寺。”
姜遇棠瞪了一眼,“那你慢点。”
“嗯。”
谢翊和应下。
他们慢慢悠悠的出了酒楼,在这温暖的长街尽头,看到了前方有杂耍,围观的百姓还挺多。
二人驻足看了好半会,忽地,陡生异变。
姜遇棠正观望着,没留意谢翊和。
也不知道这厮怎的,和一地痞起了冲突。
对方咄咄逼人,硬说谢翊和拿了他的钱袋子,谢翊和嘴巴不饶人,之间气氛针锋相对,他们紧牵着的手,在矛盾的升级下,不自觉的松散开了。
姜遇棠朝后退了两步,发现谢翊和并没有留意到她。
百姓们杂耍也不看了,都看这二人的争执,乌泱泱一片,还伴随着百姓劝和的声音。
姜遇棠站在人堆里,看向了旁侧拐角中的胡同。
她的脸色微变,静寂的心,突然间砰砰跳动了起来,在想此刻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场冲突,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暗卫又被谢翊和留在了马车那边,是个不可多得的绝佳好机会……
念头如野火般烧了起来,一发而不可收拾,姜遇棠望着前方,越烧越烈。
谢翊和的面色冷淡,狭眸沉沉,这场闹剧散去之后,就朝着周遭的百姓中看去。
不出意外的,没看到姜遇棠的身影。
近来姜遇棠过于安分,也没什么太大的小动作,让这日子幸福美好到虚幻,便是不安的慌乱。
谢翊和清醒沉溺其中,退让了太多的底线,心内狐疑,难免有了试她的想法来。
故而,便在长街上闹了这么一出。
结果是料到依旧是失望。
试探得到了证实,像是一把淬毒的冰锥,刺在了谢翊和不愿意承认的一丝期待上面,眉眼阴沉沉一片。
虚妄的表象褪去,他的胸腔空荡荡的,心上满是破洞的窟窿,面色紧紧的绷着。
难过什么,有什么好难过的。
他罪孽深重,罄竹难书,是个臭名昭著,自私卑劣的恶人啊。
如今能给她的东西不多,她又是那样清醒,那样的憎恨于他,又岂会不想着离开呢?
这场骗局,从一开始就是他的自欺欺人。
谢翊和面无表情,迈开了步子,走出了人群。
他打仗在宁州待过,今而又住在此地,不止是熟悉了这里的地形,还是铭记背于心中。
那拐角胡同的尽头,是条插翅难飞的死路,四处还有着潜伏的暗卫。
姜遇棠逃也是无用的。
谢翊和的眼神如鹰隼,径直朝着那胡同走去,就在他转头的刹那,余光却似是瞥见了什么。
他的脚步一停,身子僵在了原地。
街道喧闹的空气凝固住,一切好似突然被人给按下了慢动作,茶棚下的摊位。
是长长乌色的板凳,坐着的是原本该逃之夭夭的那抹耀眼的身影,正百无聊赖,低头玩着买来的小风车玩。
老树吹下了金黄色的落叶,轻飘飘掉落在了地上,吹拂过了谢翊和的墨发,震在了他的心口上。
姜遇棠没有逃。
所有的戾气,冰冷,酸涩,齐齐碎裂,像是一拳打了过来,带来了荒谬的滞涩感。
谢翊和喉咙干涩,眼睫微颤,惊疑不定,隔着交错路过的人群定定地凝视着。
姜遇棠还在这儿,让他的试探,认定的真相,变得不可置信,又让他……措手不及!
在这一瞬间,姜遇棠这些日子是否是逢场作戏,心里面是否还装着别的男人,真的假的,他不想想要去细究了。
谢翊和只知道,她没有抛下他。
她让他小小的赢了那么一次。
谢翊和迈开了步子,一步步走到了那茶棚的长凳处。
秋日的寒风,拂动他的衣角,也带来了她身上那缕醉人,熟悉的甜香,于此纠缠在了一块。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大片阴影洒落了下来,伴随着男人低沉的声线,姜遇棠坐在凳子上,能感受到他那股完全未收敛,压迫,摄人的寒气。
这始料未及的意外,的确是让她想要跑,但真行动起来,姜遇棠又觉得其中有说不出的古怪来。
现下跑了,被抓回来的几率有着八成,怎么算,都不如她心中原先的计划来的保险。
姜遇棠抬头,故作不高兴道。
“那儿人多,挤的难受,就来这儿了,你怎么耽误了那么久才回来。”
“那人的钱袋子就在地上,倒是让这场乌龙,连累你久等了。”
谢翊和深笑了下,“走吧,阿棠。”
“嗯。”
姜遇棠起身,边消食走着,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去往宁州城内的法华寺。
这是谢翊和提议去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迷信这些了。
法华寺在城内的苍梧山,去的百姓挺多,大道开阔,风景雅致,隐隐听见沉闷的钟声。
姜遇棠走着,倒是消了食,没那么撑的慌了,山路走的久了,软鞋先有着硌脚发痛了。
她没言明,继续朝前走着。
谢翊和却是个极为心细的,先发觉的问,“走累了?”
姜遇棠没有否认,皱着眉头问,“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不高兴的话语从唇边脱口而出,她自个儿先愣了一下,果然是舒坦的日子过的久了,人也变得矫情了起来。
先前偷袭南诏粮仓,赶了那么久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