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北琛僵在原地,手中的车钥匙“哐当”掉在地上。
他看着轮椅上笑意温柔的邱淑仪,眼眶里的红血丝愈发清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淑仪…”
八年卧床。
邱淑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色白得像纸,却强撑着精神为他准备生日惊喜。
彩纸落在他肩头。
他却没心思拂去,快步走到病床边,声音沙哑:“谁让你起来的?医生不是说让你卧床静养?”
说完。
他弯腰想要将他抱得床上。
“今天不一样嘛。”
邱淑仪抬起枯瘦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指尖冰凉,“每年你生日,我都想陪你过。这次手术……我怕自己撑不过去,总得把想做的事做了。”
宫北琛攥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微微一颤。
他别过脸,避开她的目光,语气硬邦邦的:“胡说什么?手术一定能成功,你还要陪我过很多个生日。”
说完,他的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发紧。
这些年。
他对邱淑仪的感情,与其说是愧疚,不如说是依赖。
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在众叛亲离的家族里。
只有邱淑仪是纯粹待他的人,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邱淑仪笑了笑,没再反驳,只是把蛋糕往他面前推了推:“快吹蜡烛吧,许个愿吧。”
巨大的蛋糕上,插着32根蜡烛。
火苗摇曳,映亮了她苍白的脸。
宫北琛深吸一口气,俯身吹灭蜡烛。
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眼底的湿意。
“许了什么愿?”邱淑仪轻声问。
“希望你手术顺利……能够一直陪在我身边。”宫北琛说完,眼眶酸胀的厉害。
他忍得又忍,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轻轻拥着邱淑仪,下颌抵在她的头顶,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滴在她的头上。
他哭了。
有感动,也有委屈,以及被其他人背叛和伤害的痛苦。
除了她。
没有人会真的这么在意他的感受,没有人会百依百顺的迁就他,包容他。
他可以在所有人的面前是条无所不能的恶龙。
只有在她面前。
他才可以露出他的脆弱。
邱淑仪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我会努力的。”
“傻瓜,怎么哭了?”
宫北琛顿了顿,含糊道:“没什么,只是太感动了。”
“呵呵~,别太担心了,我肯定没事的。”邱淑仪咳了两声,脸色更白了些。
“阿琛,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别气坏了身体。我还等着病好了,陪你去看一次日出呢。”
她伸出枯燥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给他擦了眼泪。
她比他大五岁。
心智一直都比他成熟。
她有时可以做他的母亲,有时做姐姐,有时是妻子。
她总能精准的猜中他在想什么?
宫北琛的心猛地一揪,连忙扶着她躺下:“别说了,好好休息,明天还要手术。”
“切蛋糕吧。”
“好。”
宫北琛拿起切蛋糕的刀,在蛋糕上划了一下。
“尝一口就好了。”
“嗯,你喂我。”
“好。”宫北琛用叉子,挑起一点点蛋糕,送到她嘴边。
邱淑仪含笑吃了蛋糕,而后,又从轮椅后面拿出一个礼物盒。
“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你猜猜是什么?”
“……我不知道。”
邱淑仪笑着将礼物盒塞进他手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宫北琛拆开包装。
里面是一个泛黄的牛皮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是邱淑仪娟秀的字迹。
这是她写的日记。
从他们相识一直到现在。
当然,中间的八年是空白的。
一页页字迹从工整变得潦草,后来甚至带着颤抖的墨痕,显然是她卧病后艰难写下的。
最后一页。
是她昨天刚写的:“希望手术成功,能亲眼看到他找到真正的快乐,不用再假装坚强。”
宫北琛的手指抚过那些字句,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声。
这些细碎的日常,是他从未在意过的温暖。
他抬头看向邱淑仪,她正温柔地望着他,眼底没有丝毫奢求,只有纯粹的关切。
“喜欢吗?”邱淑仪轻声问。
“喜欢。”宫北琛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将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像抱住了全世界的光,“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陈医生敲门进来,神色严肃:“宫先生,邱小姐需要休息了,明天一早要进手术室。”
宫北琛点点头,帮邱淑仪掖好被角,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邱淑仪看着宫北琛紧抱笔记本的模样,眼底泛起温柔的涟漪,轻声说:“阿琛,还有件事,我让律师把文件带来了。”
话音刚落。
病房门被推开,一位西装革履的律师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份厚厚的文件袋。
“宫先生,这是邱小姐名下所以资产的赠与协议。”律师将文件递到宫北琛面前。
“邱小姐自愿将名下所有动产、不动产,包括海外账户的存款、持有的公司股份,全部转到您名下。”
宫北琛猛地抬头,震惊地看向邱淑仪:“你干什么?这些都是你的东西,我不要!”
他下意识想推开文件,语气里满是抗拒。
邱淑仪轻轻摇头,枯瘦的手按住他的胳膊:“听我说完,阿琛。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这次手术能不能挺过去,谁也说不准。”
“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留在手里也没用。”
宫北琛:“我不需要,你的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
“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我知道,这些也是留给轩轩的。我估计是没有办法亲自交给他了,你替他保管着。”
“……”宫北琛眼框更酸。
“淑仪,你不要想太多。安心做手术,等手术做完后再说别的。”
邱淑仪轻轻摇头,眼神执拗却带着温和:“阿琛,听话。轩轩还小,这些东西放在你手里,我才放心。”
她咳了两声,气息愈发微弱,“这些东西,其实也大多都是你给我的。还有这些年我自己攒下的,本就是要留给他的。可我怕……怕等不到他长大懂事的那天。”
“怎么会,等你身体好了,我就把轩轩接回来。”
邱淑仪眼中闪过一丝希冀,随即又黯淡下去:“好,我信你。”
她攥着宫北琛的手,力气微弱却很执着,“但协议你必须收下,就当是给我个念想。要是我真的走了,你看着这些东西,也算能想起我几分。”
宫北琛喉结滚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再拒绝,只会让她更不安。
最终。
他颤抖着手接过文件袋,指尖触到冰冷的牛皮纸,心里却像压了块滚烫的石头。
“我收下。”
他声音低沉,“但这只是替你和轩轩保管,等你出院,我们一起给轩轩办个保管手续。”
邱淑仪这才露出安心的笑,疲惫地闭上眼:“嗯,听你的。”
律师识趣地退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仪器的滴答声。
宫北琛坐在床边,将笔记本和文件袋放在床头,目光紧紧锁着邱淑仪的睡颜。
她的呼吸很轻,眉头微蹙,像是在承受着无形的痛苦。
他伸出手,轻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动作温柔得不像平时的自己。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好几次。
他都没理会。
此刻,什么宝藏,什么恩怨,都比不上眼前人的安稳重要。
夜深了。
宫北琛趴在床边,握着邱淑仪的手,渐渐睡了过去。
梦里,他回到了八年前邱淑仪救他的那天。
雨很大,他在游艇上被人组局暗杀。
是她不顾一切冲到他跟前,用瘦弱的身体替他挡了一刀又一刀。
那他是暗暗发誓。
倘若他能侥幸活下去,一定会好好爱她。
可现在…
她最终什么都没有带走。
而他给她的爱,也并不完整。
……
第二天清晨。
护士推着手术车进来时,宫北琛立刻醒了。
邱淑仪被唤醒,看到他布满红血丝的眼,轻声问:“你没睡?”
“睡了。”宫北琛扯出个勉强的笑,帮她理了理头发,“手术会很顺利,我在外面等你。”
邱淑仪点点头,被护士推往手术室。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回头,对宫北琛说:“阿琛,要是我能活下来,我们去看海边的日出好不好?”
“好。”宫北琛用力点头,眼眶再次泛红,“我带你去,看最漂亮的日出。”
手术室的门缓缓关上,红灯亮起。
宫北琛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摸出那个牛皮笔记本,翻开最后一页。
邱淑仪的字迹映入眼帘,他攥紧本子,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淑仪,一定要回来,我们还有好多约定没兑现。”
……
无人区。
次日天刚蒙蒙亮,营地便忙碌起来。
送受伤队员的车辆早已出发,留下的人快速打包装备和检查车辆。
朝阳将沙丘染成金红色时。
车队准时启程,朝着无人区深处驶去。
老周经验老道,稳稳地握着方向盘,避开沿途的暗坑:“顾先生,前面就是雅丹地貌区了。手机信号会彻底断了,只能靠卫星电话联系。”
顾汀州点头,转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汤乔允。
她正对着平板电脑上的备份资料,在纸质地图上标注关键点。
“申请进入无人区内部的证件,已经批下了。”
“嗯,这就行。”
“‘黑石标记’标注在这片雅丹群的中心位置,离你父母当年的车祸地点不到五公里。”顾汀州指着地图。
“等下我们分两队,老周带几个人去车祸现场附近排查。我和你、阿哲去核心区找标记。”
汤乔允抬眸,眼底满是坚定:“好,这次一定能找到线索。”
车辆驶入雅丹地貌区。
奇特的土丘鳞次栉比,如同一座座废弃的城堡。
阳光升起后。
地表温度骤升,车窗玻璃上布满热浪造成的虚影。
汤乔允时不时按下手中的便携测向仪,眉头微蹙:“这里的磁场有点乱,指南针偶尔会偏差。”
“正常,雅丹地貌的岩层结构特殊,容易干扰信号和仪器。”顾汀州接过测向仪,对比着地图调整参数,“跟着车辙和太阳方位走,不会迷路。”
正午时分。
车队在一处相对平坦的洼地休整。
阿哲刚拿出压缩饼干,就发现远处沙丘后闪过几道反光。
“州哥,有情况!”他立刻举起望远镜,脸色凝重。
“好像是越野车的后视镜反光,距离我们大概两公里,应该是昨晚那群人的后援。”
顾汀州接过望远镜。
果然看到三辆越野车停在沙丘阴影里,车上的人正用望远镜观察这边。
“他们没敢靠近,是想跟着我们找到标记。”
他冷笑一声,对众人道,“别管他们,继续赶路。晚上扎营时多派两组岗哨,以防他们偷袭。”
重新出发后。
汤乔允有些担忧:“他们一直跟着,迟早会动手。”
顾汀州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安心不少:“正好,让他们跟着,等我们找到东西,再一并解决。”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那张羊皮地图,“你看这里的褶皱,其实藏着暗纹,昨晚我研究了半宿,发现‘黑石标记’附近还有一处隐秘的峡谷,可能就是星鼎观遗址。”
汤乔允凑近一看。
果然在地图的褶皱处看到几处细微的刻痕。
经顾汀州用特殊药水涂抹后,清晰地显现出峡谷的轮廓。
“我爸妈日记里提过‘石缝藏秘’,说不定就是指这里!”
她难掩激动,“只要找到峡谷,就能知道他们的死是不是和宝藏有关了。”
车队继续深入。
雅丹土丘越来越密集,道路也愈发难行。
傍晚时分。
前方的探路车传来消息:“顾先生,前面发现黑色岩石群,和资料里的‘黑石标记’特征吻合!”
顾汀州和汤乔允立刻下车,快步走向岩石群。
夕阳下,十几块黑色巨石突兀地立在土丘之间。
其中一块最大的岩石上。
赫然刻着那个三角符号加弯曲线条的标记。
“找到了!”汤乔允激动地伸手触摸石刻,指尖传来岩石的冰凉。
顾汀州则围着岩石群勘察,很快在标记岩石的背面发现了一道隐蔽的裂缝:“这里有机关!”
他用撬棍小心撬开裂缝处的石块。
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里面应该就是通往峡谷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