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成了一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老人,拄着一根木杖,行走在战火纷飞,满目疮痍的神州大地上。
他不再是帝王,只是一个无名的幽魂。
他走过长城。
看到的,不再是抵御外敌的雄关,而是那城墙下,层层叠叠,数之不尽的累累白骨。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为了‘功绩’,埋葬的百万枯骨。”
他走过灵渠。
看到的,不再是沟通水系的奇迹,而是那河道里,日夜不息,随波逐流的无数怨魂。
一个悲戚的声音在他耳边哭诉:“还我的夫君!还我的儿子!”
他走过咸阳的废墟。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抬起一双空洞的,流着血泪的眼睛,看着他,轻声问道:
“伯伯,书上说,你统一了天下,结束了战乱。”
“可是,为什么我的爹娘,都死了?”
“为什么,我们没有家了?”
轰!
这个问题,如同亿万道天雷,同时劈在了始皇帝的灵魂之上!
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小女孩,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为什么?
他追求永生,追求不朽的功业,追求帝国的永恒。
为此,他焚书坑儒,断绝思想。
为此,他横征暴敛,民不聊生。
为此,他尸积如山,血流漂杵。
他以为,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更伟大的目标。
他以为,个体的牺牲,在帝国的永恒面前,微不足道。
可现在,当他以一个“个体”的视角,重新审视这一切时,他发现,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那所谓的伟大目标,那所谓的万世功业,在那女孩一滴血泪面前,显得如此的苍白,如此的......可笑。
他缓缓地,跪了下去。
两行浑浊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从那双曾经睥睨天下的帝王之眸中,缓缓滑落。
这是两千年来,他第一次,流泪。
......
地宫。
始皇帝猛地摘下头冠,那张万古不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茫然”与“疲惫”的神情。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那清晰的纹路。
我是谁?
是那个横扫六合,镇压万古的始皇帝?
还是那个在田间被乡吏欺辱的农夫王二?
是那个眼睁睁看着帝国覆灭的无能君主?
还是那个行走在废墟之上,被一个女孩问得哑口无言的孤魂野鬼?
他......分不清了。
他沉默了许久许久。
久到那名兵马俑斥候身上的陶土,都落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终于,他再次启动了“大秦系统”。
但这一次,他没有下达任何关于战争、征服、或是索要新游戏的指令。
他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好奇、迷茫与一丝敬畏的语气,对着虚空,下达了一道让整个“大秦系统”都险些逻辑错乱的指令。
“传朕的旨意......”
“联系顾笙。”
“朕......想和他聊聊。”
“聊聊......关于‘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