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监狱的电话打到了顾晏尘的手机上。
他把手机递给我时,神色平静。
“萧君临,想在判决前,见你一面。”
我正在看“晚星”基金会第一批受助设计师的资料,闻言,头也没抬。
“不见。”
“他说,他有东西要给你。”顾晏尘补充道,“关于你母亲。”
我的动作停住。
我去了。
隔着一层冰冷厚重的防弹玻璃,我再次看见了萧君临。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囚服,头发被剃得见了青皮,整个人瘦得像一具被抽干的骨架,只有一双眼睛,在看到我时,爆发出一种可怖的光。
他几乎是扑到玻璃上,拿起电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晚晚......”
我没应声。
他被我的冷漠刺痛,急切地从身后拿出一本东西,紧紧贴在玻璃上。
那是一本画册,有着熟悉的、手工制作的皮质封面,上面烙着“S.W.晚星”的字样。
我的心脏,在那一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漏跳了一拍。
“晚晚,你看,我把它补好了。”他语无伦次,像个急于献宝却又害怕被斥责的孩子,“我求了狱警好久,才弄到纸和笔。每一笔,都是我照着记忆画的,我......我记得你所有的设计,记得它们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看着那本复制品。
画工拙劣,线条颤抖,像一个蹩脚的模仿者,在徒劳地描摹神迹。
“你想说什么?”我终于开口,声音没有一丝起伏,“证明你记忆力很好?”
我的问题像一把冰锥,扎破了他所有的自我感动。
他愣住了,手里的画册滑落在桌面上。
“不......不是的,晚晚。”他慌乱地摇头,眼眶迅速泛红,“我是想告诉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把公司都清算了,剩下的钱......我都转给了你母亲的账户,作为补偿。”
补偿?
他又提到了钱。
他永远觉得,一切都可以用钱来衡量。
“萧君临,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东西被你毁掉之后,只要说声对不起,再捡回来,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烧掉我的设计稿时,有没有想过?你看着林薇薇玷污我的心血时,有没有想过?你用我母亲的命威胁我、把我推向车轮下时,又有没有想过?”
我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他摇摇欲坠的尊严上。
“你毁掉的不是一本画册,是我对这个世界最初的信任和梦想。你熄灭的不是一盏灯,是一个女孩曾视你为全部的、整个宇宙的星光。”
他死死地盯着我,脸上是扭曲的悔恨,大颗的眼泪顺着他凹陷的脸颊滚落,砸在电话听筒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的眼泪,只让我觉得恶心。
“我早已不是那个在垃圾堆里寻找星星的女孩。”我看着他彻底崩溃的模样,准备起身。
“等等!”他忽然喊住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