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龙袍下的秘密
大周,紫宸殿。
金乌西沉,暮色透过雕花窗棂,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将大殿内压抑的气氛拉扯得愈发漫长。我,大周朝的太子,楚云霄,正站在百官之首,接受着父皇的审视和朝臣们各怀心思的目光。
太子,户部尚书王大人弹劾你私自调用国库银两,修缮东宫,此事可属实御座之上,年迈的皇帝楚威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那双浑浊的眼睛却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要将我这身明黄色的太子常服看穿。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慌乱。这身宽大的朝服下,裹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束胸白绫,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十六年来,我每天都在这种窒息感中醒来,提醒着自己——我不是楚云霄,而是楚云汐。我是大周朝唯一的皇嗣,一个不该存在的公主。
先帝晚年,宫中皇子接连夭折,只剩下我的父亲,当时的太子。父皇登基后,后宫多年无子,唯一的血脉便是我这个女儿身。为了稳固江山,不让虎视眈眈的藩王与外戚有机可乘,父皇与母后做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将我当作皇子抚养,立为太子。
从此,世上再无楚云汐,只有太子楚云霄。我的人生,变成了一场履于薄冰的扮演。我学习治国之道,练习骑射兵法,模仿男子的言行举止,将自己活成了一个影子。我不能有丝毫差池,因为我的身后,是整个大周的江山社稷。
回父皇,我拱手作揖,声音刻意压低,显得沉稳而从容,儿臣确有修缮东宫,但所用银两,并非出自国库,而是儿臣历年俸禄与母后所赐,账目清晰,可供随时查验。
我的话音刚落,一个清越又带着几分讥讽的声音便从对面的队列中响起。
殿下说得轻巧,您的俸禄有多少,满朝皆知。东宫此次修缮,从江南运来的太湖石,到西域购进的琉璃瓦,哪一样不是价值千金仅凭殿下的俸禄,恐怕连一块瓦片都买不起吧
我抬眸望去,意料之中地看到了那张俊美却令我生厌的脸。
顾言之。
当朝丞相顾秉谦的独子,年仅十九便高中状元,如今官拜御史中丞,专司监察弹劾。他长身玉立,一袭绯色官袍衬得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京城里的贵女们都说,顾言之是谪仙般的人物,才华横溢,清冷高贵。但在我眼里,这家伙就是一条追着我咬的疯狗。
从我入学尚书房开始,顾言之就处处与我作对。我策论写得好,他便能挑出我引经据典中的微小瑕疵;我骑射拔得头筹,他便会说我姿势不够标准,有失皇家威仪。入朝为官后,他更是变本加厉,三天一小参,五天一大奏,弹劾我的奏折堆起来比我人都高。他仿佛将揭穿我的所有伪装、将我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当成了他毕生的事业。
我毫不怀疑,如果他知道我内里是个女儿身,他会是第一个冲上来,亲手撕碎我龙袍的人。
顾大人,我迎上他挑衅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孤的用度,似乎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你若怀疑孤贪墨,大可拿出证据。若没有,这般空口白牙的污蔑,可是构陷储君的大罪。
殿下息怒,顾言之微微躬身,姿态恭敬,话语却依旧咄咄逼人,臣并非污蔑,只是就事论事。东宫修缮的银两来源,事关国体,不可不察。臣恳请陛下下令,彻查东宫账目,以证太子清白,以安百官之心。
你!我气得手心冒汗。这混蛋,分明是想借机搜查东宫。东宫之中,藏着太多我作为女儿身的痕迹,一旦被他的人闯入,后果不堪设想。
父皇坐在龙椅上,沉默地看着我们二人针锋相对,眼神晦暗不明。我知道,他也在怀疑。作为皇帝,他天性多疑,即使对我也一样。他既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又时时刻刻提防着我身份暴露带来的风险。顾言之的每一次发难,都像是对他内心深处恐惧的一次叩问。
准奏。最终,父皇缓缓吐出两个字。
我心头一沉,如坠冰窟。
陛下!我急切地想要辩解,却被父皇抬手制止。
清者自清。既然太子问心无愧,便让顾爱卿查一查,也无妨。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我知道,此事已成定局。
顾言之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浅笑。他向我投来一瞥,那眼神仿佛在说:楚云霄,我看你这次如何收场。
我死死地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难道,我十六年的苦心经营,今日就要毁于一旦了吗
第二章
湖心惊变
查抄东宫的旨意一下,顾言之便带着御史台的人雷厉风行地赶到了。我被父皇留在紫宸殿问话,实则是变相软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那张春风得意的脸消失在殿门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对我而言都是煎熬。父皇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一些关于朝政的看法,我心不在焉地回答着,脑子里却在疯狂盘算。我的寝殿,那些不能见人的女儿家衣物、首饰、还有我偷偷藏起来的诗集话本……母后早就帮我布置了密室,但顾言之何其精明,万一被他看出端倪……
一个时辰后,顾言之回来了。
他走入大殿,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端倪。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启禀陛下,他躬身行礼,臣已查验东宫所有账目,与太子殿下所言一致,并无动用国库银两的记录。至于修缮所用的巨额花费,臣在东宫库房内,发现了皇后娘娘赏赐的大量珍宝古玩,其价值足以支撑此次修缮。是臣多虑,误会太子殿下了。
我愣住了。他……竟然就这么算了
母后的赏赐确实是真的,但其中有不少是我女儿家的东西,都被巧妙地伪装或隐藏了起来。他带着那么多人去,竟然什么都没发现
父皇听了汇报,脸色缓和了许多。他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既然是误会,说清了便好。太子,你以后行事,也当注意分寸,莫要落人口实。
儿臣遵旨。我低头应道,心中却翻江倒海。
顾言之没有再多言,退回了班列。我偷偷觑他,他正好也抬眼看来,四目相对,他的眼神深邃如古井,没有了往日的讥讽,反而多了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这次风波,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但我对顾言之的警惕,却提到了最高。他这次的收手,不像是他的风格。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总觉得,他在酝酿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为了避开他的锋芒,也为了让自己紧绷的神经得到片刻的喘息,几日后,我借口去皇家别苑玉泉宫休养,暂时离开了皇城。
玉泉宫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最妙的是宫中有一片极大的人工湖,名为镜月湖。夏日炎炎,我最喜在夜深人静之时,遣退所有宫人,独自一人跃入湖中,享受片刻做回楚云汐的自由。
冰凉的湖水包裹住身体,洗去一身的疲惫与燥热。我解开束胸的白绫,任由长发在水中散开,像一朵盛放的黑色海藻。在这一刻,我不是太子楚云霄,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我可以尽情地舒展身体,不必再佝偻着背,端着男子的架子。
月光如水银泻地,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我像一条鱼儿,在属于自己的小小天地里,自在遨游。
然而,就在我游得尽兴,准备上岸之时,脚踝突然一阵剧痛。我低头一看,竟是被水草给缠住了。那水草韧性极强,我越是挣扎,它缠得越紧。
一股恐慌瞬间攫住了我。我自幼习武,水性极佳,却忘了这镜月湖许久未曾清理,水下早已是另一番景象。我尝试着去解,却因为姿势受限,根本使不上力。湖水开始灌入我的口鼻,窒息感与脚踝的疼痛交织在一起,我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救……救命……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微弱的呼喊。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溺死在这片湖中,结束这荒唐又疲惫的一生时,一道黑影划破月色,噗通一声跃入了水中。
那人游得极快,几乎是瞬间便来到了我的身边。他揽住我的腰,另一只手迅速而准确地找到了缠住我脚踝的水草,用力一扯。随着水草断裂,我整个人都瘫软在了他的怀里。
他抱着我,奋力向岸边游去。
被救上岸的那一刻,我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剧烈地咳嗽起来。月光下,我狼狈不堪,浑身湿透,贴身的中衣勾勒出我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女儿家曲线。更要命的是,我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脸上的妆容也被湖水冲刷干净,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完了。我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救我的人,必然是宫中的侍卫。他看到了我这副模样,我的身份……
我颤抖着抬起头,想要看清来人的脸,却在看清的那一刹那,如遭雷击。
清冷的月光下,那人同样浑身湿透,墨色的发丝紧贴着他俊朗的脸颊。水珠顺着他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滴在他紧抿的薄唇上。那双我再熟悉不过的,总是带着审视与挑衅的眸子,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里面盛满了震惊、错愕,以及……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炽热得几乎要将我灼伤的情绪。
是顾言之。
怎么会是他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我以为自己会死,却没想到,比死更可怕的,是被我的死对头,发现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他看见了,他什么都看见了。
我完了。大周,也完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向我伸出手,以为他要就此擒住我,将我这个欺君罔上的假太子公之于众。我闭上眼睛,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然而,预想中的擒拿并未到来。一件带着他体温的外袍,轻轻地盖在了我的身上,遮住了我暴露的曲线和一身的狼狈。
我错愕地睁开眼,对上了他复杂的目光。
……你……我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言之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深深地看着我。他的目光从我尚带着水珠的脸颊,滑到我散落的长发,最后,落在我胸前起伏的线条上。那目光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混杂着惊涛骇浪的探究。
穿好。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许多,夜里凉。
我像个木偶一样,任由他将外袍为我裹紧。他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我的肌肤,带着一丝灼人的温度,让我猛地一颤。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臣奉陛下之命,前来别苑为殿下送一份紧急奏报。顾言之的回答滴水不漏,但他躲闪的眼神出卖了他。这绝对不是全部的真相。
那你……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你都……看到了
顾言之沉默了。长久的沉默,几乎要将我最后一丝希望碾碎。
就在我心如死灰之际,他却做出了一个让我始料未及的举动。他站起身,背对着我,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说道:臣今夜途径镜月湖,见有人失足落水,出手相救。但夜色昏暗,并未看清落水之人的样貌。想来,是哪个不懂事的宫人,贪凉夜游罢了。
我怔住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看清怎么可能!刚才月光那么亮,我们离得那么近,他分明看得一清二楚!
他在……帮我掩饰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觉得荒谬。顾言之,那个恨不得将我剥皮拆骨的死对头,会帮我掩盖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的欺君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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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还是尽快回宫吧,他的声音再次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此地不宜久留。万一惊动了侍卫,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他便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朝宫殿的方向走去。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显得有些孤寂。
我呆呆地坐在湖边,身上披着他尚有余温的外袍,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我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第一次发现,这个我恨了这么多年的死对头,竟然有着如此宽阔的肩膀。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明明掌握了足以置我于死地的把柄,却选择了缄默。这比他当朝弹劾我一百次,还要让我心惊胆战,百思不得其解。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顾言之那双复杂而炽热的眼眸,和他那句并未看清,在我脑海中反复回响。
我隐隐有种预感,从这一刻起,我和他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第三章
画风突变
自镜月湖惊变之后,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了皇宫。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等待着顾言之的雷霆一击。或许他不会立刻发难,而是会收集更多的证据,然后在我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给我致命一击。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朝堂之上风平浪静。顾言之非但没有弹劾我,甚至连看我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奇怪。
早朝时,他不再像以往那样,目光如炬地盯着我,寻找我言行中的任何一丝破绽。他总是站在那里,垂着眼帘,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但每当我感觉被他注视,抬眼望去时,他都会迅速地移开视线,耳根处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这还是那个在朝堂上与我唇枪舌战,言辞犀利,怼得一众老臣都哑口无言的顾言闻吗
更让我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在后面。
一日,在议政殿讨论黄河大坝修缮一事。户部以国库空虚为由,一再拖延。我据理力争,提出可以效仿前朝,发行河工债券,向民间富商筹集资金,并承诺以未来的盐税作为抵押。
这个提议颇为新颖,但立刻遭到了以丞相顾秉谦为首的一众保守派大臣的强烈反对。他们认为此举有损朝廷威严,无异于向商贾低头。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丞相顾秉谦吹胡子瞪眼,朝廷大事,岂能让一群唯利是图的商人插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正欲反驳,却见顾言之出列了。
我心头一紧,暗道:来了。他肯定又要借机攻击我,说我治国无方,异想天开。
谁知,顾言之躬身行礼后,却朗声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太子殿下此法,甚好。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连御座上的父皇,都露出了讶异的神色。最震惊的莫过于丞相顾秉谦,他瞪着自己的儿子,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言之,你……
顾言之没有理会他父亲的错愕,继续侃侃而谈:国库吃紧,黄河水患却迫在眉睫。若因循守旧,致使大坝决堤,黎民遭殃,届时损失之大,又岂是区区朝廷颜面可以比拟太子殿下不拘一格,借民间之力,解燃眉之急,此乃权宜之计,更是利国利民的创举。臣,附议!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条理清晰,引经据典,将那些反对的老臣们驳得体无完肤。
我呆呆地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在帮我
不仅如此,他还主动请缨,负责监督河工债券的发行事宜,利用他御史中丞的身份,确保整个过程公开透明,杜绝了任何贪腐的可能。
最终,在顾言之的强力支持下,我的提议被父皇采纳了。
下朝后,顾秉谦气冲冲地拦住了顾言之,压低了声音怒斥:你疯了不成竟敢当朝顶撞为父,去帮那个不学无术的太子说话!
顾言之神色淡淡,只回了一句:父亲,儿子只是就事论事。太子此策,于国有利。
说完,他便径直从我身边走过,目不斜视,仿佛刚才在朝堂上舌战群儒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的疑惑达到了顶点。
如果说镜月湖之事,他可能是一时心软,那今日朝堂之争,又是为何他完全没有理由帮我。这样做,不仅会让他与我这个死对头的关系变得尴尬,更会让他与他父亲,与整个丞相派系产生隔阂。
从那天起,顾言之的画风就彻底变了。
他不再弹劾我,反而成了我在朝堂上最坚实的盟友。
吏部尚书欲安插亲信,被他一份奏折参得体无完肤,最终告老还乡;兵部侍郎虚报军饷,被他查了个底朝天,连带着拔出了萝卜带出的泥,清理了一大批军中蛀虫。而这些被他清除的障碍,无一例外,都是之前处处与我作对,视我为眼中钉的人。
他就像一把最锋利的刀,为我披荆斩棘,扫清了我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阻碍。
起初,我以为这是他的新策略,欲擒故纵,先取得我的信任,再图谋大事。我时时刻刻提防着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可渐渐地,我发现他为我做的,远不止于朝堂。
我因常年束胸,偶有气血不畅之症,一到阴雨天便会胸口发闷。此事除了母后与贴身宫女,无人知晓。
有一日,天色阴沉,我正在书房批阅奏折,只觉得一阵气闷。恰在此时,内侍通报,说顾言之求见。
我强打精神让他进来。他呈上一份关于边防的奏疏,与我讨论。说着说着,我胸口越来越闷,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顾言之立刻停住了话头,关切地看着我:殿下脸色似乎不太好,可是身体不适
无妨,老毛病了。我摆了摆手。
他沉吟片刻,状似无意地说道:近来天气湿冷,臣偶得一方子,用当归、川芎、白芍等几味药材熬制成汤,有活血行气之效。殿下若不嫌弃,可让太医院试试。
我心中一惊。他说的这几味药,正是太医为我调理身体所用的主药。这方子,分明是为女子调经活血所用!
他怎么会知道
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神坦然,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多谢顾大人关心了,孤会留意的。我含糊地应道。
他走后,我立刻让心腹去查。这才得知,顾言之的母亲,当朝的丞相夫人,年轻时也曾有过类似的气血之症。
他是真的在关心我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提醒我注意身体
我的心,彻底乱了。
如果说朝堂上的支持,还可以用为国为民来解释,那这份细致入微的关怀,又算什么
我开始控制不住地去观察他,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我发现,他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恰如其分地出现。
我夜读晚了,他会借口送奏折,让手下的小吏提着一盏据说光线柔和不伤眼的琉璃灯;宫宴上,有人想灌我酒,他会不动声色地站出来,以殿下体恤臣等,当以国事为重,不宜贪杯为由,替我挡下。
他为我做的一切,都那么的妥帖,那么的自然,从不邀功,也从不提及。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百官们都惊掉了下巴。曾经那个处处与太子作对的顾御史,如今竟成了太子最忠实的拥趸。朝中的风向,也因此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许多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官员,见丞相之子都旗帜鲜明地支持我,也纷纷开始向东宫靠拢。我的太子之位,前所未有的稳固。
我对他,也从最初的警惕、怀疑,慢慢地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我习惯了回头就能看到他在不远处的身影,习惯了遇到难题时他总能给出最中肯的建议。
我甚至开始……有些期待见到他。期待看到他因为我一句无心的夸奖而亮起的眼眸,期待他与我讨论政事时,那副专注而迷人的神情。
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楚云汐,你疯了!他是顾言之,是你最大的敌人!他知道了你的秘密,他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将你炸得粉身碎骨。你怎么能……对他产生这样的情绪
我拼命地告诫自己,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伪装,他一定有更大的图谋。
直到那一年,北境的蛮族大举进犯,边关告急。
第四章
血染的守护
北境战事突起,父皇震怒,欲派大将出征。我深知,这是我树立军功,彻底稳固储君之位的最好机会。于是,我主动请缨,请求监军,随大军一同出征。
父皇沉吟许久,最终答应了我的请求。但他有一个条件,必须派一位得力的文臣随行,辅佐我处理军中政务。
而他选定的人,是顾言之。
这个任命下来的时候,我正与顾言之在兵部商议粮草的调配问题。听到传旨太监的话,我们两人都愣住了。
陛下,战场之上,刀剑无眼,顾大人乃是文臣,恐怕……我试图拒绝。我不知道父皇此举是何意,是想让顾言之监视我,还是考验我们但战场太过危险,我不想……我不想他去冒险。
殿下,顾言之却打断了我,他对着传旨太监,朗声应道,臣,领旨。
他转向我,目光坚定:殿下放心,臣虽不通武艺,但绝不会拖殿下的后腿。
那一刻,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一种名为与子同袍的决绝。
大军开拔,一路北上。风餐露宿,黄沙漫天。我脱下太子常服,换上了沉重的铠甲。顾言之也换上了一身劲装,虽然依旧是文士打扮,却也多了几分英武之气。
他果然没有拖我的后腿。他不仅将粮草辎重、军需调度管理得井井有条,让前线将士无后顾之忧,甚至在我与将军们商议战术时,他也能旁征博引,提出许多精妙的见解。他熟读兵法,对北境蛮族的作战特点了如指掌,其见识之深,连军中宿将都为之叹服。
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胸中也藏着十万甲兵。
我们的关系,在艰苦的军旅生涯中,变得愈发亲近。白日里,我们一同在帅帐中议事;夜晚,我们围着篝火,讨论着家国天下。我发现,抛开偏见,顾言之是一个极有抱负和才华的人。他的许多想法,都与我不谋而合。我们之间,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默契。
我渐渐放下了对他的防备,甚至会在夜深人静时,与他谈及一些自己作为太子的困惑与压力。当然,我始终守着最后一道防线,绝不透露任何关于女儿身的信息。
而他,总是一个最好的倾听者。他从不追问,只是在我需要的时候,给我最坚定的支持和最温暖的鼓励。
殿下天纵之才,宅心仁厚,将来必是一代明君。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那一刻,篝火的光芒跳跃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眼眸映照得亮如星辰。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战事进入了最胶着的阶段。在一场关键的伏击战中,我亲自带兵,冲锋在前。蛮族军队骁勇善战,战斗异常惨烈。混战之中,我为了救一个险些被砍杀的士兵,后背出现了空档。一支淬了毒的冷箭,悄无声息地从我身后射来。
我听到了破空之声,但已经来不及躲闪。我心中一片冰凉,难道我楚云汐,最终要以楚云霄的身份,战死沙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猛地扑了过来,将我紧紧地护在身下。
噗的一声,利箭入肉的声音,沉闷得令人心悸。
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冽的竹香,混杂着温热的血腥味。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到顾言之的脸,苍白如纸。那支毒箭,正中他的肩胛骨,黑色的血液,正从伤口处不断地涌出。
顾言之!我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殿下……快走……他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便昏死了过去。
那一刻,我脑子里所有的理智都断了线。我抱着他,看着他不断流失的生命气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我。我害怕,我怕他会死,怕从此以后,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
全军听令!给我杀!一个不留!我红着眼,发出了嘶吼。
那一战,周军大获全胜。而我,抱着昏迷不醒的顾言之,在军医的帐篷外,守了整整一夜。
军医说,箭上的毒很霸道,虽然已经用解药控制住了,但顾大人失血过多,伤势太重,能不能挺过来,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我守着他,第一次向上天祈祷。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换他的性命。
所幸,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第三天夜里,顾言之终于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趴在他床边睡着的我,虚弱地笑了笑。
殿下……你没事……就好……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决了堤。我不在乎什么太子仪态,什么男女之别,我只是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泣不成声。
你这个傻瓜!你为什么要替我挡箭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
顾言之任由我哭着,只是用他没有受伤的手,轻轻地,笨拙地,擦去我脸上的泪水。
臣……不能让殿下有事。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化不开的温柔与缱绻。殿下是大周的未来,臣……万死不辞。
我看着他,忽然明白了。
镜月湖的相救,朝堂上的维护,生活中的关怀,战场上的舍命相护……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什么阴谋,也不是什么策略。
这个我视作死对头的男人,他……
我的心,乱得一塌糊涂。
第五章
嫁给我好不好
班师回朝那日,京城万人空巷。我以监军太子的身份,立下不世之功,声望达到了顶峰。父皇龙颜大悦,在庆功宴上,当众对我大加赞赏。
而顾言之,也因护驾有功,被加封为太子少傅,名正言顺地成了我的老师。
所有人都说,太子与顾少傅,君臣相得,实乃大周之幸。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和他之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炽热,越来越毫不掩饰。那里面,有欣赏,有敬佩,但更多的,是一种我不敢去深究的,属于男人对女人的爱慕与占有。
他知道我是女子。从镜月湖那一夜起,他就知道了。
他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我,保护楚云汐,而不是太子楚云霄。
这个认知,让我甜蜜,又让我恐慌。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他。我怕,我怕他会说破那层窗户纸,怕我们之间会走向一个我无法控制的结局。
我是太子,大周未来的皇帝。我不能有儿女私情,更不可能嫁给一个臣子。我的宿命,早已注定。
可是,情感这种东西,又岂是理智能够控制的
我越是躲他,就越是想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他为我挡箭时苍白的脸,是他醒来后温柔的眼神,是他讨论政事时飞扬的神采。
我病了,得了一种名为顾言之的相思病。
终于,在我躲了他半个月之后,他把我堵在了东宫的藏书阁里。
那是一个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高窗,在空气中投下无数飞舞的金色尘埃。顾言之就站在那片光影里,一袭青衫,身姿挺拔。他比从军前清瘦了一些,脸色还有些苍白,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
他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我下意识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上了冰冷的书架,退无可退。
殿下,为何躲着臣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
孤……孤没有。我眼神闪躲,不敢看他。
你有。他逼近一步,将我困在他与书架之间,属于他的,清冽又带着淡淡药香的气息将我团团包围。从北境回来,你就在躲着臣。为什么
顾言之,注意你的身份!我色厉内荏地喝道,孤是太子,你是臣子!
太子顾言之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一丝苦涩,还有一丝……豁出去的疯狂。
他伸出手,轻轻地,拂过我的脸颊。那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可臣知道,你是谁。
我的心,猛地一颤。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在臣心里,你不是太子。他的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从我的眉眼,滑到我的鼻尖,最后,停留在我的唇上。你是镜月湖里,自在遨游的鱼儿;是战场上,英姿飒爽的将军;是让臣……甘愿奉上性命,也想守护的……云汐。
云汐两个字,被他念得缠绵悱恻,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地搔刮着我的心脏,让我浑身都起了战栗。
我再也伪装不下去,所有的坚强与防备,在他深情的注视下,土崩瓦解。
你……你早就知道了……
是。他坦然承认,从镜月湖的那一夜起,臣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我哽咽着问,为什么不揭穿我你明明可以……
揭穿你他打断我,眼眶瞬间红了,里面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痛苦而浓烈的情绪。然后呢让你背上欺君罔上的滔天大罪,被废黜,被赐死还是看着你,被父皇送去和亲,嫁给你不爱的人,从此深锁宫墙,郁郁而终
云汐,我怎么舍得
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我之前针对你,弹劾你,处处与你作对,不过是……不过是想让你多看我一眼。他苦笑着,俊美的脸上,满是悔意。我以为,只要让你注意到我,哪怕是恨我,也好过形同陌路。我是个混蛋,我用了最愚蠢的方式,伤害了我最想靠近的人。
我怔怔地听着,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些年,我所以为的憎恶与敌视,背后竟是这样笨拙而深切的爱慕
这个真相,比他知道我的秘密,更让我震撼。
我害怕,我怕你的身份暴露,怕那些豺狼虎豹会把你撕得粉碎。所以,我只能拼命地往上爬,站到足够高的位置,才能为你扫清障碍,才能保护你。
朝堂上,我为你清除异己;战场上,我为你抵挡刀枪。我只想让你安安稳稳地,走上那条你不得不走的路。
可是,我后悔了。
顾言之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看到你在战场上厮杀,看到你为了国事日夜操劳,看到你将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藏在那身龙袍之下……我的心,比被毒箭射中时还要痛。
云汐,那不是你该过的人生。
他握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捏碎。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像是一头绝望的困兽。
别当太子了,好不好
他凝视着我,声音卑微到了尘埃里。
嫁给我,好不好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说什么
嫁给他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爱意与祈求。我清晰地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他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放弃整个丞相府的未来,只为换我脱下这身枷锁,去做一个普通的女子。
去做他的妻子。
巨大的惊喜与巨大的惶恐,同时攫住了我。我渴望,我渴望能像一个普通女孩那样,去爱,去被爱。可是……
顾言之,你疯了我颤抖着,推开他,我是太子!我是大周唯一的继承人!我身上背负着整个江山的责任!你让我……怎么能……
江山社稷,自有楚氏的宗亲可以继承。他固执地看着我,这天下,不该由你一个女子来扛。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够好了。
不!我激动地反驳,天下是父皇的,也是我的!我不能逃避!
那你的幸福呢他逼问我,难道你就要为了这个江山,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吗戴着面具,孤独地坐在那冰冷的龙椅上,直到老死
他的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入了我内心最柔软,也最恐惧的地方。
是啊,我的幸福呢
我愣在了原地,泪水,无声地滑落。
顾言之看着我的眼泪,脸上的疯狂与偏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心疼。
他抬起手,想要为我拭去泪水,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最后无力地垂下。
对不起……他痛苦地闭上眼,是我……逼你了。
藏书阁内,一片死寂。只剩下我们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夕阳,终于完全沉入了地平线。黑暗,将我们彻底吞噬。
终章
龙凤呈祥
顾言之的告白,像一颗投入湖心的巨石,在我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一边,是沉甸甸的江山社稷,是父皇母后期盼的眼神;另一边,是顾言之深情的眼眸,和他那句嫁给我好不好的承诺。
我该如何选择
就在我备受煎熬之际,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母后,竟然又有了身孕。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整个皇宫。父皇已经年近五十,母后也已年过四十,所有人都以为,我将是大周唯一的继承人。
太医诊脉后,再三确认,是喜脉,而且脉象强劲,胎儿十分康健。
父皇欣喜若狂,下令大赦天下。而我,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心中却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如果……如果母后这一胎,是个皇子呢
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再当太子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如疯长的野草,再也无法遏制。我既期盼着,又害怕着。我期盼能够卸下这副重担,去做回楚云汐。可我又害怕,十六年的太子生涯,十六年的苦心经营,难道真的要就此付诸东流
顾言之得知这个消息后,来找过我一次。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欣喜,有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rayed的坚定。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在等,等我和他一起,等一个属于我们的,未知的结局。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在整个大周朝的期盼下,母后在坤宁宫,顺利地产下了一个……皇子。
是个弟弟。
我终于有了一个弟弟。
当我从产婆手中,抱过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孩时,我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那是解脱的泪水,也是喜悦的泪水。
弟弟的出生,像是一把钥匙,解开了我身上所有的枷锁。
父皇为小皇子取名楚云启,寓意开启大周新的篇章。虽然他尚在襁褓,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大周的储君之位,即将易主。
我主动向父皇上奏,言明自己德行浅薄,不堪为储君,恳请父皇另择贤能。奏折里,我历数了自己这些年的过失,将自己贬低得一无是处。
满朝哗然。
以顾言之为首的太子党们,纷纷上奏,为我辩解,盛赞我的功绩。而以丞相为首的另一派,则顺水推舟,认为长幼有序,理应立刚出生的二皇子为太子。
朝堂之上,再次争得不可开交。
我知道,顾言之是在帮我。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楚云霄,并非不堪,我让出太子之位,是高风亮节,而不是被逼退位。这样,才能保全我日后的尊荣。
最终,在拉扯了数月之后,父皇下旨。
废楚云霄太子之位,改封为安乐王,赐封地于江南,即日离京。
册立二皇子楚云启,为新任太子。
旨意下来的那天,我褪下了穿了十六年的太子朝服,换上了一身亲王常服。走出东宫的那一刻,我回头望了一眼这座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宫殿,心中百感交集。
再见了,楚云霄。
你好,楚云汐。
离京的那一日,顾言之来送我。
他没有穿官服,只着一身白衣,站在十里长亭外,风吹起他的衣袂,宛如谪仙。
恭喜王爷,得偿所愿。他看着我,笑着说道。
我看着他,也笑了:也恭喜顾少傅,从此不必再为一个‘不学无术’的太子,费心劳力了。
我们相视而笑,所有的默契与情意,尽在不言中。
江南,是个好地方。他说,我会……尽快去寻你。
我等你。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马车缓缓启动,我掀开车帘,看着他的身影在视野中越来越小,直至化作一个白点。
我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我们新的开始。
一年后,江南。
我已经完全习惯了安乐王的生活。我不用再束胸,不用再伪装,我可以穿着漂亮的裙子,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做一个女子。
父皇母后对我心怀愧疚,给了我无数的赏赐,让我在江南的日子,过得富足而惬意。
这一日,我正在王府的后花园里赏花,管家匆匆来报,说京城里来了贵客。
我走到前厅,便看到了那个让我日思夜想的身影。
顾言之瘦了,也黑了,但眼神却愈发沉静明亮。
你怎么来了我惊喜地问。
他看着我,唇角上扬,勾起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臣,辞官了。
我大惊:什么
新太子尚幼,朝中大局已定,有没有我,都一样。他走到我面前,执起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丞相之位,我父亲坐着便好。至于我……
他抬起头,深深地凝视着我,那双漂亮的眼眸里,仿佛盛着江南最美的春光。
我的天下,在这里。
我的眼眶,瞬间湿润。
他为了我,放弃了锦绣前程,放弃了京城的一切,只为来到我的身边。
顾言之,你这个……傻瓜。
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聪明的事。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凤钗。那凤钗样式古朴,却巧夺天工,凤凰的眼睛,是用最纯净的红宝石镶嵌而成,熠熠生辉。
这是顾家的传家宝,只传给当家主母。他将凤钗插入我的发间,然后,单膝跪地,抬头仰望着我。
楚云汐,我心悦你,已逾十年。从尚书房第一次见你,到镜月湖的惊鸿一瞥,再到战场上的生死相随。我的心里,早已刻满了你的名字。
今日,我顾言之,既非御史中丞,也非太子少傅,我只是一个,想娶你为妻的普通男人。
你,愿意嫁给我吗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我看着他眼中那小心翼翼的期盼与不加掩饰的深情,笑着,流下了眼泪。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我等这一天,也等了太久太久。
三个月后,江南安乐王府,张灯结彩,一场盛大的婚礼,轰动了整个江南。
新郎,是辞官归隐的前太子少傅。
新娘,是……安乐王的义妹。
为了掩人耳目,我对外宣称,在江南认了一位义妹,代我出嫁。而真正的我,则穿着凤冠霞帔,在满堂宾客的祝福声中,将自己的手,交到了顾言之的手中。
洞房花烛夜,红烛高燃。
顾言之掀开我的盖头,看着烛光下,我略施粉黛的容颜,痴了。
云汐,你真美。
我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他却轻轻地托起我的下巴,印上一个温柔的吻。
以后,再也不用分开了。他说。
嗯。我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曾经,我以为我的人生,是一场身不由己的扮演,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战斗。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
可我从未想过,那个我视作一生之敌的人,却用他全部的深情与守护,为我劈开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他让我知道,原来,龙袍之下,也可以有嫁衣。
太子之位,我不要了。
这江山万里,就留给弟弟吧。
而我,只要我眼前的这个人。
有他,便有了我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