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到武道世界苦修十年,终成陆地神仙。
回宗当日,却见山门焦黑,师妹被藩王强掳,宗门上下尽数屠戮。
江湖人都说武者再强也敌不过千军万马。
所以你们就乖乖被朝廷当猪宰我轻笑一声,御风而起。
数月后,我单枪匹马闯入皇城。
看好了,我提气纵声,音浪如雷,武功,是这么用的——
1
焦土血痕
焦糊味混着血腥气,像一块湿透的烂布,死死糊在口鼻之间。
我站在本该是山门的地方,脚下是焦黑的木头渣子和碎裂的青砖。几段残墙孤零零地杵着,熏得乌黑,上面泼洒着早已干涸发黑的溅射状血迹。
记忆里香火鼎盛、弟子嬉笑练剑声不绝的山门广场,此刻只有风呜咽着卷过,带起灰烬,露出底下颜色更深、质地更硬的土地——那是血浸透又干涸了无数次才能有的色泽和硬度。
青岚宗。
我离开了十年,在塞外黄沙里磨砺剑意,在北海冰川下锤炼神魂,在生死边缘一次次叩问武道极致,终于踏出那亘古传说的一步,成就陆地神仙之境。
我想着师父又该吹胡子瞪眼说我惫懒,想着几位长老该摸着胡子欣慰又强装严肃,想着……小师妹该是第一个扑上来,眼睛亮晶晶的,喊着师兄师兄这次给我带什么好玩的了。
现在,只有焦土,死寂,和这该死的、无处不在的臭味。
我的脚步很轻,踩在灰烬上,几乎发不出声音。陆地神仙之境,身合天地,气息敛藏到了极致,若不是亲眼看见,哪怕站在我身后,也未必能察觉这里多了一个人。
广场尽头,原本大殿矗立的地方,一堆巨大的、扭曲的焦炭勉强能看出曾经的轮廓。几具烧得蜷缩缩、碳化的尸体散落在周围,保持着挣扎爬行的姿势,手骨扭曲地伸向天空,似乎想抓住什么。
东面那排弟子舍,墙塌了一半,里面黑黢黢的,能看到地上散落的破瓦罐和……
我闭上眼,神识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铺开。
残肢。断刃。深深劈入青石地的枪痕箭孔。被巨力砸碎的颅骨。胸膛破开大洞的尸体。被整齐斩断的肢体。一支绣着燕字的狼牙箭,钉在断裂的青岚牌匾上,箭羽微微颤动。
更多的画面涌入脑海:山道上的拒马残骸、滚木礌石,一些穿着朝廷制式铠甲的士兵尸体夹杂其中,死状凄惨,多半是被凌厉剑气所斩。
但他们数量太多了,层层叠叠。
主力是在广场被击溃的。这里残留的真气波动最剧烈,绝望也最浓。
有至少三位宗门长老级别的高手在这里爆发过,真气雄浑,但……散乱,后继乏力。像是拼命燃起的火把,猛地一亮,然后就急速熄灭。
他们的对手……是军队。
密集的军阵。盾牌叠着盾牌,长枪如林,弩箭如雨。真气爆发的光芒撕裂了前排的军阵,撕开一道道口子,但立刻有更多的人填上来。
箭矢、弩枪、绊索、钩镰……从四面八方,无穷无尽。
那些长老们的真气,在一次次徒劳的爆发后,迅速衰减。他们怒吼着,却最终力竭,被冰冷的铁流彻底淹没。
蠢。太蠢了。
站桩输出,硬撼军阵,不懂战术,不知游斗。这世界的顶尖武者,空有移山倒海的磅礴力量,却把仗打成这副德行脑子里装的都是肌肉吗
神识蔓延向更远的后山,那片小师妹最喜欢待的紫竹林。
然后,我看到了。
一具女子的尸体,靠在半截烧黑的竹竿上。衣裙破碎,沾满污秽,露出大片苍白的肌肤,上面布满青紫的淤痕和狰狞的伤口。
她的眼睛空洞地睁着,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脸上还残留着极致的痛苦与恐惧。脖颈处有一道清晰的、紫黑色的掐痕。
她手里死死攥着一小块布料,明黄色的,用金线绣着蟠龙纹样,针脚精致,代表着燕州至高无上的权柄。
旁边,几个穿着王府仆役服饰的尸体倒伏在地,喉间一点剑伤,是被高手瞬间秒杀。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却霸道淫邪的真气波动,带着龙涎香和某种催情药物的甜腻味道。这真气的主人,修为不弱,但驳杂混乱,透着一股子被酒色掏空的虚浮。
画面的碎片在我脑中疯狂拼凑。
大军压境,破山灭门。
有人,在军队破门之后,带着高手和恶仆,径直来了后山,找到了她想躲避的地方。
挣扎,反抗。
她捏碎了来犯之敌的喉咙。
但那个主使者,那个真气带着龙涎香和甜腻药物味道的人,出手制住了她,或者只是看着,享受着她的绝望。
然后……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风似乎停了,连呜咽声都消失。
世界在我感知里褪去了所有颜色,只剩下黑白,还有那具尸体上刺目的青紫、苍白的皮肤,以及她手里那抹明黄蟠龙纹样上,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腻龙涎香气。
胸膛里,有什么东西轻轻响了一下。
咔嚓。
像是冰川最核心处,承受了无法想象的压力,终于裂开第一道缝隙。
十年苦修,万里漂泊,餐风饮露,无数次濒临死境,支撑着我爬出来的,不就是这点念想么想着回来吓师父一跳,想着看小师妹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
现在,没了。
都没了。
我慢慢抬起头,看着这片死寂的焦土,看着那灰蒙蒙的、压抑的天空。
江湖人怎么说来着
武者再强,终是独夫,难敌千军万马。
顶级高手呵,空有武力,没有脑子,站桩输出,不懂回气,活该被朝廷当猪宰。
所以……就该这样
所以青岚宗上下几百口,就该这么死了所以小师妹……就该那样屈辱地、痛苦地死在那片她最喜欢的竹林里,死后还要攥着仇人衣角的碎片
所以这武道,修来何用这陆地神仙,成了又有何趣
……所以,你们就乖乖被朝廷当猪宰
我轻轻说了一句,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没人回答我。
只有风重新开始吹,卷起灰烬,打着旋。
我忽然很想笑。
于是我就笑了。
低低的,从喉咙深处溢出来,一开始是压抑的、破碎的,然后越来越响,越来越癫狂,震得周围的焦木残瓦簌簌作响,震得地面上的灰尘都在跳动。
哈哈……哈哈哈……猪宰……好一个当猪宰……
笑声戛然而止。
我脸上所有的表情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绝对的死寂。眼眸深处,一点幽暗的火焰燃起,那不是人间的火,那是能焚尽万物、冰封灵魂的冷炎。
也好。
我吐出两个字,身形缓缓浮空。
御风。
气流在我脚下汇聚,托举着我,离开这片浸透了同门鲜血和绝望的土地。
离开这猪圈。
神识以前所未有的幅度轰然扩散,如同无形的滔天巨浪,席卷四面八方,掠过山川河流,城池村庄。无数信息洪流般涌入我的脑海,又被瞬间处理、归纳。
燕州的地理山河,城池布防,兵力调配,粮草辎重路线,官道驿站……以及,那座位于州府中央,奢华庞大、守卫森严如铁桶般的……燕王府。
还有那一道虽然虚浮,却带着令人作呕的龙涎香和甜腻药物味道的真气源头,就在那王府最深处的莺歌燕舞之中。
目标锁定。
我调整方向,面朝州府。
然后,一步踏出。
脚下的空气发出一声音爆般的炸响,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只在空中留下一道逐渐扩散扭曲的残影和气浪。
2
暗夜杀机
燕州州府,永熙城。
作为边境大州的首府,永熙城城墙高厚,垛口如齿,日夜有精锐甲士巡逻。城外大营旌旗招展,足有五万边军精锐驻扎于此,震慑四方。
而城中央的燕王府,更是守备森严。高墙之内,明哨暗堡不计其数,巡逻队交错往复。更有王府网罗的江湖好手、供奉客卿,气息或凌厉或晦涩,散布各处。
三日来,王府气氛略显紧张,但远谈不上恐慌。灭青岚宗一事,在高层看来不过是一次寻常的军事行动,虽然折损了些人手,但成功震慑了境内那些不安分的武林门派。至于那位王爷一时兴起掳来的女子自尽之事,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小插曲。
燕王今日心情颇佳,正在王府最高的揽月楼上设宴,欣赏新排演的歌舞。丝竹管弦之声靡靡,美人水袖翩跹。
楼外,一队队黑甲卫士持戈肃立,目光锐利。更有数道强横的气息隐在暗处。
夜幕缓缓降临。
我站在永熙城外最高的望楼顶端,俯瞰着这座灯火渐起的城池。军营的篝火连成一片,如同地上的星河;王府更是灯火通明,丝竹之声隐约可闻。
很好。
我的报复,不需要声势浩大,不需要正面冲阵。
我要的,是精准,是高效,是让他们在绝望中慢慢窒息。
第一课:斩首。
身影融入夜色,如同鬼魅般飘落。陆地神仙的境界,让我与天地气息交融,除非同等级存在刻意探查,否则根本无法察觉。
轻松越过城墙,避开巡逻队。我的目标很明确——军营。
不是去杀小兵,而是去找那些发号施令的人。
中军大帐,灯火通明。几名将领正在议事,话题正是三日前剿灭青岚宗的功绩和今日城头的异状。
……定是某些青岚余孽装神弄鬼,王爷已下令严查……
帐外守卫森严,但对我说形同虚设。如同清风拂过,我已站在帐内阴影处。
他们还在高谈阔论。
手指轻弹,几缕微不可察的剑气射出。
噗噗噗——
正在说话的将领喉咙上同时出现一个细小的血洞,声音戛然而止。他们脸上还保持着说话的表情,眼神却迅速涣散,缓缓软倒。
其他将领愣了一瞬,随即大骇,刚要呼喊——
又是几缕剑气。
帐内彻底安静了。
我从阴影中走出,看了一眼案上的军事布防图,记在心里。然后,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
第二课:破节点。
军营的运转需要节点:粮草、军械、马厩。
我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在军营中穿梭。
军械库外,巡逻队刚过。我指尖凝聚极阴寒气,隔空点向库房支撑柱的特定节点。寒气侵入木材内部,结构会在两日后逐渐脆化,届时稍受震动,就有可能坍塌,损坏内部军械。
马厩中,战马不安地踏着蹄子。我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却能让动物本能恐惧的气息。
片刻后,整个马厩的马匹都开始躁动不安,喂马的老卒嘟囔着邪了门了,却找不到原因。这种持续的紧张会让战马状态下滑,甚至莫名惊厥。
做完这一切,我退出军营,如同从未出现过。
第三课:制造混乱。
我来到永熙城的贫民区,这里鱼龙混杂,也是信息传播最快的地方。
用几块碎银子,轻易找到了几个地痞。用一点催眠暗示的小手段,让他们无意中听到关于燕王作恶多端、天降灾祸的秘密,并深信不100%是自己偷听来的。
一夜之间,各种流言蜚语开始在永熙城的阴影里滋生、蔓延。
草料场中,守卫靠着草垛打盹。我轻轻一弹,干燥的草料上燃起一缕微小的火焰。
第四课:终极威慑——无声潜入。
该去王府了。
王府的高墙、暗哨、巡逻队,在我眼中漏洞百出。
我如同一片落叶,飘过墙头,落在院内一株大树的阴影里。神识精确地扫描着整个王府,避开那些气息较强的供奉客卿,他们的感知相对敏锐些。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揽月楼,那个带着龙涎香和甜腻药物味道的源头。
利用假山、回廊、屋檐的阴影,我的移动如同鬼魅,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影子,却又安静得落针可闻。偶尔有巡逻队经过,我只是提前半步融入更深的黑暗,他们的视线甚至无法在我停留的地方聚焦。
轻松解决掉几个藏在暗处的暗哨,用精准的剑气瞬间破坏大脑,让他们无声无息地倒下,甚至来不及发出警告。
揽月楼就在眼前。丝竹声、嬉笑声更加清晰。
楼下的护卫更多,但也更松懈。王爷在楼上享乐,他们更多的是做个样子。
我从楼阁背面的阴影处,如同壁虎般游墙而上,速度极快,却未发出任何声响。
透过一扇雕花窗户的缝隙,我看到了里面。
燕王,那个面色苍白、眼袋浮肿的中年男子,穿着蟠龙常服,正搂着一个歌姬调笑,手里拿着酒杯,志得意满。周围是几名心腹官员和王府供奉,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
……青岚宗不识抬举,合该有此下场……王爷神武……
那女子自寻短见,真是晦气,不过王爷放心,已处理干净……
燕王哈哈笑着,手不规矩地在歌姬身上游走:区区江湖门派,蝼蚁一般,也敢忤逆本王灭了也就灭了!至于那个女人,不识抬举,死了干净!来,喝酒!
我轻轻推开窗户,如同清风入户。
直到我完全站在房间里,离他们不到三丈距离,才有人不经意间抬眼瞥见。
那是一名坐在下首的供奉,气息大约在宗师境界。他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怎么多了一个人,待看清我一身白衣,面容冰冷,并非府中人时,脸色骤变,猛地就要起身——
太晚了。
我并指如剑,隔空一点。
并非指向他,而是指向房间顶部那盏巨大的、悬挂着的琉璃灯。
嗤!
一缕极其凝聚的剑气精准地切断了主要的悬挂链索。
哗啦——轰!
巨大的琉璃灯轰然砸落,正落在房间中央,碎片四溅,烛火点燃了地毯和帷幕!
啊——!
护驾!!
有刺客!
惊呼声、惨叫声、杯盘碎裂声瞬间响成一片!火光乍起,浓烟弥漫,整个房间乱作一团!侍女歌姬尖叫逃窜,官员们惊慌失措地寻找掩体。
混乱,完美的掩护。
我的身影动了。
如同游鱼般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每一次闪烁,都精准地靠近一名王府供奉或带刀侍卫。
手指或点,或拂,或弹。
每一次接触,都有一缕阴寒歹毒的真气瞬间侵入对方心脉或大脑核心。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那些试图保护王爷的高手们,如同割麦子般无声无息地倒下,外表看不出丝毫伤痕,眼神却瞬间黯淡,生命气息戛然而止。
仅仅是两个呼吸间,房间内所有具备威胁的武力,被清除一空。
混乱仍在继续,火光变大了些,浓烟更浓。
燕王被几名文官连滚爬爬地护着,试图往门口冲去,脸上满是烟灰和惊恐,之前的得意荡然无存。
我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你是什么人!燕王声音尖厉,充满恐惧,他认出了我这身白衣,正是白天悬浮于空的那个!
我没回答。
只是伸出手,凌空一抓。
他腰间那块象征着亲王身份的蟠龙玉佩飞入我手中。
然后,我另一只手凌空拂过。
那几名挡在他身前的文官如同被无形的手推开,踉跄着摔倒在地,昏厥过去。
只剩下瘫软在地、抖如筛糠的燕王。
我蹲下身,看着他恐惧到变形的脸,将那块蟠龙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们不是好奇,我的声音平静得像冰,武者该怎么用吗
话音未落。
我并指如剑,真气极度凝聚,在指尖形成一点微不可察的寒芒。
对着他华贵的蟠龙袍胸口位置,隔空,轻轻一点。
这一点,看似轻描淡写,没有破空声,甚至没有触及他的身体。
但燕王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身上的明黄蟠龙袍,从心脏位置开始,那精致的金线蟠龙纹样,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精准地、一丝丝地抽离、湮灭,露出下面的丝绸里衬,然后里衬也无声无息地消失,露出苍白的皮肤,皮肤下的胸骨、肌肉、血管……然后,一个指头大小的、极其规整圆润的血洞,出现在他心脏位置。
透过血洞,能看到他身后燃烧的地毯花纹。
没有狂暴的破坏,没有血肉横飞。
只有极致凝聚、掌控入微、没有丝毫浪费的真气应用。
杀人,只损方寸之地。甚至没碰到他的衣角。
燕王脸上的惊恐凝固了,眼神迅速黯淡下去,身体软倒在地,气息全无。
我拿起那块蟠龙玉佩,站起身。
房间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大队侍卫终于赶到了。
我看了一眼手中温润的玉佩,手指微微用力。
咔嚓。
玉佩化为齑粉,从指缝簌簌落下。
然后,我从容地走向窗口,在那群侍卫破门而入的瞬间,身影融入窗外浓郁的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个燃烧的、混乱的、满是尸体和恐惧的房间。
以及一个无声传递开去的消息:
顶级武者,不是战场上的炮灰。
他们是暗夜中的君王,是精准的手术刀,是能让你在最安全的地方,以最绝望的方式,悄无声息死去的……梦魇。
从这一天起,武者的地位,变了。
因为有一个穿越而来的陆地神仙,用最不像武者的方式,给这个愚昧的武道世界,上了血淋淋的一课。
而我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朝廷,这只是开始。
3
天理循环
夜风卷着血腥味,送我出了永熙城高厚的城墙。身后那座王府依旧喧嚣鼎沸,火光冲霄,如同一个被踩烂的蚁巢,混乱不堪。
而我,已在数十里外的一座山巅。夜露打湿衣角,远方的城池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杀了燕王,只是开始。这朝廷的根子早已烂透,从上到下,吸吮着民脂民膏,视江湖如猪狗。仅仅一个藩王,还不够祭奠青岚宗上下几百口,不够祭奠小师妹那双空洞的眼。
神识如无形的蛛网,再次铺天盖地洒出,笼罩整个燕州,并向周边州府蔓延。这一次,我不再只寻找那令人作呕的龙涎香气,更捕捉着那些盘踞在州郡府县、脑满肠肥、气息里都透着贪婪与腐臭的官气。
找到了。
第一个,燕州镇守太监,刘谨。剿灭青岚宗的调兵手令上,有他浓重的笔墨和阴寒的真气印记。此刻,他正在自己的守备府邸地下密室,对着满室金银珠宝,喜笑颜开,旁边站着几名心腹将领。
第二个,燕州巡按御史,张启明。一道弹劾青岚宗勾结匪类、图谋不轨的奏折,断送了宗门最后一丝申辩的可能。他正在书房,搂着新纳的小妾,诵读着圣人文章。
第三个,第四个……燕州兵马都统,负责具体围山攻打的将领;州府太守,提供了宗门罪证……
名单很长。
我的身影融入夜色,不再走官道,专挑山野密林,踏叶而行,速度却快过奔马。陆地神仙之境,缩地成寸并非虚言。
第一站,守备府邸。
高墙笑话。我如一片落叶飘入,神识精确锁定地下密室的入口——一处伪装成假山的机关。守卫的番子只觉得颈后一凉,便软倒在地,甚至不知发生何事。
密室內,刘瑾正拿着一锭金元宝,啧啧称奇。我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谁!他毕竟是宫里出来的高手,警觉异常,猛地回头,袖中滑出一柄淬毒短剑。
太慢了。
我并指如剑,后发先至,点在他手腕。
咔嚓一声脆响,短剑落地。他惨叫声还未出口,我的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他头顶百会穴上,强悍的武道真气涌入。
呃……啊……刘瑾双眼翻白,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灵魂如同被撕裂。
片刻后,我松开手,他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气息尚存,却已彻底成了白痴。
旁边那几个将领早已吓傻,裤裆湿透,动弹不得。
我没杀他们。手指连弹,几缕真气打入他们眉心,留下了一道恐惧烙印和一段清晰的画面——燕王和刘瑾的下场。这恐惧会伴随他们一生,并将今夜所见所闻,带着无比的恐惧,传播出去。
然后,我拿起桌上一支饱蘸墨汁的笔,在密室雪白的墙壁上,写下四个大字:
天理循环。
转身,消失。
下一站,御史府邸。
张启明正读到君子慎独处,我的手已经从他身后伸出,捂住了他的嘴,冰冷的剑指抵住了他的后心。
青岚宗的冤屈,可曾慎独我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入他耳中。
他浑身僵直,眼珠惊恐地转动,呜咽着,却说不出话。
你的奏折,送他们上了路。现在,我送你去亲自向他们忏悔。
剑气微吐,瞬间震碎他的心脉。他身体一软,瘫倒在书桌上,碰翻了油灯,火苗点燃了圣贤书,也点燃了他华贵的衣袍。
我没有停留。
一夜之间,燕州地界,十三名参与构陷、剿灭青岚宗的主要官员、将领,无论身在何等守卫森严的府邸,身边有多少高手护卫,尽数殒命。
死法各异,有的无声无息变成白痴,有的心脉震碎看似急病突发,有的被焚于烈火,有的身旁留下血字警告。
唯一的共同点是:无人看到凶手,无人能做出有效抵抗。现场只留下极淡的、却令人心悸的恐怖剑意。
天亮了。
永熙城乃至整个燕州,没有等到王爷遇刺案的凶手落网,反而被接二连三的噩耗彻底击懵了。
恐慌如同瘟疫,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官府衙门人人自危,军队将领不敢独处,往日作威作福的贪官污吏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有的甚至连夜弃官逃跑。
消息是瞒不住的。
江湖首先沸腾了。
听说了吗燕王死了!还有那群狗官,一夜之间,全被宰了!
是谁干的这……这手段太吓人了!
还能有谁肯定是青岚宗还有活下来的顶尖高手!回来报仇了!
放屁!青岚宗那几个长老什么水平你不知道能摸进守备府密室能杀了人还留字这他娘的是刺客这分明是……
鬼魅……
各地的酒馆、茶肆、镖局、门派,所有江湖人都在议论,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丝……被压抑已久的兴奋和快意。
朝廷鹰犬,也有今天!
但并非所有人都乐见其成。
4
匹夫之怒
七日后,我出现在通往京畿的官道旁一座山亭里,故意显露出行迹。
果然,不久后,一道强横却透着腐朽气息的身影御风而来,落在亭外。
是一个穿着朝廷供奉服饰的老者,面容枯槁,眼神却锐利如鹰,气息赫然是大宗师巅峰,只差半步踏入陆地神仙。
阁下,闹够了吧他声音沙哑,带着居高临下的训斥意味,杀藩王,屠朝廷命官,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真以为仗着几分修为,就能为所欲为,视朝廷法度如无物
我背对着他,看着山间云雾,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酒。
法度你们构陷青岚宗时,讲法度了吗军队屠戮手无寸铁的弟子时,讲法度了吗燕王凌辱我师妹时,讲法度了吗
老者语气一滞,随即冷哼:宗门对抗朝廷,本就取死有道!王爷纵有不是,也轮不到你等江湖草莽来审判!阁下修为不易,老夫惜才,若肯就此罢手,随我回京请罪,或可……
话未说完。
我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几乎鼻尖对着鼻尖。
好快!
老者瞳孔骤缩,浑身真气本能爆发,枯瘦的手掌泛起乌黑光泽,直拍向我胸口!这一掌蕴涵他百年苦修的毒功,自信便是同阶高手硬接也要吃大亏!
我却根本不接。
在他手掌即将触及我衣襟的刹那,我的身体如同幻影般微微一侧,差之毫厘地避开。同时,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后发先至,点向他眉心。
指尖未至,那凝聚到极点的剑意已刺得他神魂剧痛!
老者大骇,拼命想后退格挡,却发现自己周身空间仿佛变得粘稠,动作慢了何止一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根手指轻飘飘地点在自己额头上。
没有巨响,没有气浪。
只是一点。
老者浑身剧震,爆发的乌黑真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无踪。他踉跄后退数步,脸色煞白,额头上一个清晰的红点缓缓渗出血珠。
他感受了一下体内,却发现真气运转无碍,经脉无损,刚才那恐怖一指,竟似乎……只是点破了他一点油皮
你……他又惊又怒,更感到一种莫名的羞辱。
杀你,易如反掌。我收回手指,语气平淡,留你一条命,是让你回去给皇帝带个话。
我逼近一步,目光如剑,直刺他心底:告诉他,洗干净脖子等着。他的朝廷,他的江山,我要一点一点拆给他看。让他尝尝,什么叫真正的……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你……你敢威胁陛下!老者又惊又怒,手指颤抖地指着我。
不是威胁。我转身,不再看他,声音冰冷,是通知。
说完,一步踏出,身影已在天边,再一步,彻底消失不见。
那朝廷供奉站在原地,山风吹过他灰白的头发,额头的血珠缓缓流下。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无边的恐惧和后怕淹没了他。
他能感觉到,刚才那一指,对方若要杀他,他真的已经死了无数次。那种对力量绝对的控制,那种视他百年修为如无物的碾压……
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再不敢停留,狼狈不堪地御空而起,疯狂朝着京城方向飞去。
他必须把话带到,必须告诉陛下……
这个世界,出现了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存在。
江湖,要变天了。
而我的脚步,并未停留。方向,直指那座天下最雄伟、也最肮脏的城池。
紫禁城。
5
江湖跪族
山风卷过亭子,吹散些许血腥味。我正准备离开,前往皇城之际,忽又心有所感,抬眼望向另一侧山道。
只见数道身影疾掠而来,衣袂带风,气息驳杂却都不弱,显然是江湖路数。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面容粗犷,穿着锦袍,腰间佩着一把阔刃刀,气息沉雄,竟也有大宗师修为。他身后跟着几人,有老有少,看服饰应是几个颇具声望的二流门派掌门或长老。
那锦袍大汉人未至,声先到,如同炸雷般响起:前面可是青岚宗余孽给某家站住!
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与……一种居高临下的斥责。
我停下脚步,转身,静静看着他们落在亭外。
那锦袍大汉看清我的模样,似乎为我的年轻怔了一下,但立刻又被怒气填满,厉声道:果然是你!你这狂徒,可知你闯下了何等泼天大祸!
他身旁一个山羊胡老者连忙补充,语气痛心疾首:年轻人,你为师门报仇,心情可以理解。但手段太过酷烈!刺杀藩王,屠戮朝廷命官,这是将整个江湖置于水火之中啊!朝廷震怒之下,必然迁怒所有武林同道!你这是在害我们!
另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剑客也摇头叹息:匹夫之勇,逞一时之快!你可知这会引来朝廷大军多少围剿多少门派会因你而覆灭江湖百年元气,恐毁于一旦!还不快快随我们去向朝廷请罪,或可……
请罪我打断他,声音平淡,却让他们的聒噪瞬间一静,向谁请罪向那个纵子行凶、构陷忠良的皇帝还是向那些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贪官
锦袍大汉怒极反笑:黄口小儿,懂什么朝廷大事!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岂容你如此肆意妄为你杀得痛快,却要天下武者为你陪葬!此等行径,与魔头何异!
规矩法度我轻轻重复了一遍,忽然笑了,只是笑意冰寒,他们的规矩,就是可以随意屠戮宗门,凌辱女子。你们的规矩,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乖乖当猪羊,等着被宰杀,还要安慰自己这是‘顾全大局’
你!锦袍大汉气得脸色通红,强词夺理!我等江湖正道,自有生存之道!岂是你这愣头青能明白的!
生存之道我目光扫过他们几人,带着一丝怜悯,就是跪着生
混账!锦袍大汉彻底暴怒,锵啷一声拔出阔刃刀,刀光雪亮,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诸位,一起拿下这魔头,押送京城,或可平息朝廷怒火!
他身后几人略有犹豫,但最终还是纷纷拔出兵器,真气鼓荡,将我围在中间。
教训我我看着那柄指向我的阔刃刀,摇了摇头,就凭你这被酒色掏空、徒有其表的大宗师境界还有你们这几个连真气运转都有滞涩的‘高手’
我一眼就看穿,那锦袍大汉真气虽雄,却驳杂不纯,根基虚浮,显然是靠资源硬堆上去的,实战恐怕还不如一些厉害的宗师巅峰。其他几人更是土鸡瓦狗。
狂妄!锦袍大汉被我点破虚实,更是羞恼,大吼一声,纵身跃起,阔刃刀带着呼啸的风声,以力劈华山之势当头斩下!刀气凛冽,倒也声势惊人。
另外几人也同时出手,剑光、掌风从左右后三方袭来,封堵我的闪避空间。
标准的江湖围殴,看似默契,在我眼中却全是破绽。
我甚至没有移动脚步。
在那阔刃刀即将临头的瞬间,我伸出右手食指,向上轻轻一迎。
指尖,对刀锋。
找死!锦袍大汉脸上露出狰狞笑容,仿佛已经看到我手指被斩断的画面。
然而——
叮!
一声极其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仿佛那不是手指,而是世间最坚硬的神兵!
阔刃刀劈砍之势戛然而止!刀身剧烈震颤,发出痛苦的嗡鸣!
锦袍大汉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反震之力从刀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整条右臂都被震得酸麻剧痛,阔刃刀再也握不住,脱手飞出,哆的一声深深插入旁边亭柱之上,刀柄兀自颤抖不休!
而我的食指,完好无损,连一点白印都没有。
什么!锦袍大汉落地,踉跄后退,握着鲜血直流的手腕,脸上满是骇然和不可思议。
另外几人的攻击也到了。
我甚至没有回头,左手袍袖随意向后一拂。
一股柔和却磅礴无比的气劲涌出,如同无形的墙壁。
那几人的剑光、掌风撞上这气墙,如同蚍蜉撼树,瞬间消散无踪!几人更是如遭重击,齐齐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摔得七荤八素,兵器脱手,狼狈不堪。
整个交手过程,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几位江湖正道,此刻已全部躺倒在地,或捂手腕,或揉胸口,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充满了恐惧。
我缓缓收回手指,看都没看那插入亭柱的刀,目光落在面如死灰的锦袍大汉身上。
现在,我淡淡开口,谁才是愣头青谁不知天高地厚
你…你到底是什么境界…他声音颤抖,再无之前的嚣张。
境界不重要。我走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重要的是,你们跪的太久了,已经忘了武者本该有的尊严和力量该如何使用。
说完,我不再理会这些彻底失去锐气的高手,身影一晃,已消失在山道尽头。
只留下亭子里一群失魂落魄、信念崩塌的江湖人,以及那柄深深嵌入柱子、仿佛嘲笑着他们无能的阔刃刀。
6
金銮惊变
半月后,京城。
戒备森严,远超燕州。城墙之上,甲士林立,弓弩森寒。大街小巷,巡逻的兵丁和便衣探子数量激增,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紫禁城更是如同一个巨大的铁桶,明哨暗卡无数,高手气息隐伏,飞鸟难入。
但这,拦不住我。
是日,大朝会。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分列左右,气氛庄严肃穆。龙椅上,年轻的天子面带倦容,听着下方臣工奏报各地匪患(实则是我的作为)以及如何加强镇压的条陈。
陛下,那狂徒实在猖獗,依老臣之见,当调集边军精锐,联合各州府兵,马踏江湖,对江湖门派进行一次彻底清查,宁可错杀,不可错放!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慷慨陈词。
不可!如此大动干戈,必致天下动荡啊!有文臣反驳。
殿内争论不休。
谁也没有注意到,大殿顶部那繁复的雕梁画栋之间,一丝极细微的气息完美地融入了殿堂本身的宏大与肃穆之中。
我如同壁虎般吸附在梁上,冷漠地俯瞰着下方这群决定天下命运的人。他们的争吵,他们的算计,在他们看来是军国大事,在我眼中,不过是蝼蚁的喧哗。
我的目光,锁定在那张龙椅上。
就是这个人,纵容他的儿子,默许他的臣子,造就了青岚宗的惨剧。
时候到了。
就在下方争论最激烈,一名武将激动地出列,挥舞着手臂大声咆哮之时——
我动了。
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从数十米高的殿顶飘然而落。
无声,无息。
直到我即将落地,那股刻意不再掩饰的、如同冰山降临的冰冷气息才轰然扩散!
什么人!
护驾!!
殿内的高手侍卫最先反应过来,脸色剧变,嘶声怒吼,疯狂扑向御座方向!文武百官惊愕抬头,随即陷入巨大的恐慌和混乱!
然而,太快了!
我的身影在他们扑到之前,已经轻飘飘地落在了龙椅之旁。
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了当今天子的肩膀上。
年轻皇帝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倦容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取代,想要惊呼,却发现一股寒气侵入体内,让他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僵硬地坐在那里,瞳孔疯狂颤抖。
所有扑过来的侍卫、还有几名隐藏在百官中的供奉高手,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硬生生刹在原地,投鼠忌器,不敢再有丝毫动弹!
整个金銮殿,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的争吵,所有的喧嚣,全都消失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无数道惊恐欲绝的目光,聚焦在御座旁,那个一袭白衣、一只手搭在当朝天子肩膀上的年轻人身上。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怎么进来的他想干什么!
无数疑问和恐惧吞噬着每个人的心。
我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百官,扫过那些脸色惨白、冷汗直流的高手侍卫,最后,微微低下头,对着身体僵硬、恐惧得几乎窒息的皇帝耳边,用一种清晰平静,却能让殿内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缓缓开口:
陛下,
你儿子的命,我收了。
你那些贪官污吏的命,我也收了。
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命,值多少。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百官之中有人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全靠同僚搀扶。侍卫高手们目眦欲裂,却无一人敢上前。
皇帝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额头上冷汗涔涔,他想维持天子的威严,但身体的颤抖和眼中的恐惧出卖了他。
狂…狂徒…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色厉内荏,朕乃天子…你岂敢…
天子我轻笑一声,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微微用力。
一股阴寒刺骨的真气瞬间透入,皇帝猛地一个哆嗦,后面的话全被冻了回去,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冰冷而真实。
你的天子之位,护不住你的儿子,护不住你的走狗,现在,也护不住你。我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审判意味,我若想杀你,现在你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你信不信
皇帝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艰难地眨了一下眼,表示他信。
很好。我稍微收敛了一丝寒气,让他能勉强开口,现在,告诉我,是谁给你的胆子,纵容燕王,默许他们构陷青岚宗,屠戮满门
皇帝呼吸急促,眼神躲闪。
下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似乎鼓起勇气,颤声道:英…英雄…此事必有误会…陛下深居宫中,岂会…
我甚至没回头,反手屈指一弹。
一缕指风无声掠过,那老臣的官帽噗地一声被洞穿,花白的头发被削掉一缕,缓缓飘落。
老臣的声音戛然而止,白眼一翻,直接吓晕过去。
我问话时,不喜欢旁人插嘴。我目光重新回到皇帝脸上。
皇帝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而金銮殿内死寂如墓。
我拿着那顶沉甸甸、象征着天下至尊的十二旒冕冠,指尖传来冰凉滑腻的触感。真脏。我随手颠了掂,和一块石头,一个馒头,并无区别。都不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
下方,百官跪伏,瑟瑟发抖。龙椅上那位,瘫软着,双目空洞。
他们怕了。怕死,怕我。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死亡太便宜他们。我要的是诛心,是让这煌煌大殿变成他们永恒的噩梦,让这皇权尊严被我踩进泥里,再狠狠碾上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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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下脚步,不再走向殿门,反而转身,一步步走回御阶之上。
靴底敲击金砖的声音,此刻如同丧钟,每一声都让跪着的百官浑身一颤。
我走到龙椅前,那个刚刚艰难地把冕冠重新戴回头上、试图维持最后一丝体面的皇帝,看到我去而复返,瞳孔骤然收缩,恐惧几乎要溢出眼眶。
我没看他。我的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一片的头顶。
都抬起头来。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无人敢动。
我让你们,抬起头!声音陡然加重,一丝陆地神仙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压下!
噗通噗通——几个文弱的老臣当场承受不住,直接晕厥过去。其他人更是肝胆俱裂,被迫地,颤抖着,一点点抬起惨白的脸,看向御阶之上,那个拿着冕冠的白衣恶魔。
我满意地看着这一张张写满恐惧、屈辱、绝望的脸。
觉得委屈觉得愤怒觉得我大逆不道我轻笑一声,掂量着手里的冕冠,你们坐在庙堂之上,笔杆子一动,就定了青岚宗上下几百口的生死时,可曾想过……报应
没有人敢回答。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
你们总说,江湖草莽,不懂规矩,不识大体。我的声音冷了下来,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我的规矩,什么是我的大体。
话音未落,我手臂猛地一挥!
那顶价值连城的十二旒冕冠,化作一道金光,并非砸向皇帝,而是如同离弦之箭,裹挟着凌厉无匹的真气,呼啸着射向大殿一侧那根需要数人合抱的盘龙金柱!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整个金銮殿都为之震颤!
烟尘弥漫,碎金飞溅!
待烟尘稍散,所有人骇然看到,那根象征着皇权稳固、江山永固的盘龙金柱,竟被那顶冕冠硬生生砸穿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冕冠本身也深深嵌入其中,扭曲变形,金色的琉璃珠和玉串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
死寂。比刚才更深的死寂。
砸碎盘龙柱!这比摘掉皇帝的帽子,是严重千百倍的羞辱和挑衅!这是彻底将皇权的象征踩在脚下!
皇帝看着那根破败的柱子,嘴唇哆嗦着,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死在龙椅上。
我没理他。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再次扫过下方魂飞魄散的百官。
现在,我们来玩个游戏。
我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
听说,诸位大人都是朝廷栋梁,饱读诗书,最讲礼仪尊卑。
我缓缓走下御阶,走到百官之中。所过之处,那些平日道貌岸然的重臣们如同遇到蛇蝎,拼命向后蜷缩,却无处可躲。
今天这殿内,地方宽敞。我停下脚步,负手而立,我们就来比比,谁的……礼仪最好。
百官茫然,不知我意欲何为,只有更深的恐惧蔓延。
规则很简单。我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我数三声。三声之后,还站在这金砖之上的人……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他们华贵的官袍和帽缨。
死。
两个字,轻飘飘落下,却如同万钧巨石,狠狠砸在每个人心头!
一。
短暂的死寂后,是瞬间爆发的、极致的恐慌!
快!趴下!快趴下!
滚开!这是我的地方!
别踩我!啊——
什么体统,什么尊严,什么同僚之谊,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王公大臣、各部尚书、将军元老,连同皇帝自身,此刻全都像最卑贱的虫豸,疯狂地扑向地面,手脚并用地向旁边爬去,只为了能离开那光可鉴人的地面!
他们互相推搡,互相践踏,官帽被踩扁,官袍被撕裂,惊呼声、哭嚎声、咒骂声响成一片。为了能趴在冰冷的、满是灰尘的地板缝隙里,他们甚至不惜对昔日的同僚拳脚相向。
金銮殿,顷刻间变成了最肮脏丑陋的泥潭。
二。我的声音如同催命符。
挣扎更加激烈。几个动作慢的老臣被硬生生推倒,踩在脚下,发出痛苦的呻吟。有人甚至试图钻到案几之下,脑袋卡住,狼狈不堪。
我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这些帝国精英最不堪入目的丑态。
三。
声音落下的瞬间。
整个大殿猛地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死死地趴在了地上,蜷缩在门槛边、柱子后、案几下,每一个不是金砖铺就的角落和缝隙。每个人都在剧烈喘息,浑身颤抖,连头都不敢抬。
只有一个人。
一个站在角落里的年轻御史,似乎已经被吓傻了,或者说,骨子里还有一丝可怜的硬气,他虽然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却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双脚,还踩在金砖之上。
他成了唯一一个还站着的人。
我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感受到我的注视,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张了张嘴,似乎想要求饶,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没有说话。
只是隔空,对着他,轻轻屈指一弹。
一缕无形真气掠过。
那位年轻御史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瞬间黯淡下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噗通一声砸在地上,气息全无。
眉心处,一个细小的红点缓缓渗出鲜血。
真的会死!
他真的会杀人!
看到同僚的瞬间死亡,所有趴在地上的大臣们抖得更厉害了,甚至有人失禁,骚臭味儿在奢华的大殿里弥漫开来。
我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目光再次缓缓扫过这满地的朝廷栋梁。
看来,诸位的礼仪,也不过如此。我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今日的游戏,到此为止。
我迈开脚步,如同闲庭信步,从这些趴伏于地、瑟瑟发抖的肉体之间走过,走向殿门。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人敢阻拦,甚至没有人敢抬头看一眼我的背影。
殿外那些黑压压的军队,早已被殿内的惨叫和混乱以及最后那一声倒地的闷响吓住,眼睁睁看着我走出来,如同看着真正的神魔降世,无人敢动,无人敢放箭。
我走到广场中央,停下脚步。
运起真气,声音如同九天惊雷,轰然传遍整个紫禁城,乃至大半个京城:
今日,暂取利息。
青岚宗的债,我会一笔一笔,亲自来收。
声音滚滚而去,震得无数屋瓦簌簌作响。
说完,我不再停留,身影一晃,化作一道流光,彻底消失。
留下一个死寂的、弥漫着血腥和骚臭的金銮殿,一个被砸穿盘龙柱的皇宫,一个被彻底撕下所有遮羞布的朝廷,以及……无数个从此将活在无尽恐惧和噩梦中的栋梁之才。
消息传开,天下不再是震惊,而是彻底的失声和寒意。
那个人,他不是来谈判的,不是来立规矩的。
他是来玩的。
用皇帝和百官的尊严与性命,玩一场血腥的游戏。
江湖沉默,朝廷战栗。
所有人都明白,这仅仅只是开始。真正的恐惧,还在后面。
消息如同惊天海啸,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京城,传遍天下!
狂徒林夜,单枪匹马,于大朝会之上,闯入禁宫,威慑百官,逼皇帝立约,刻字金柱,甚至……摘走了天子的冕冠!
举世震惊!天下哗然!
朝廷的威严被踩得粉碎!皇权的神圣被彻底打破!
江湖彻底沸腾了!无数武者奔走相告,热泪盈眶,压抑了百年的屈辱和愤懑,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林夜这个名字,如同星辰般骤然升起,照亮了整个江湖,成为了无数武者心中无法企及的神话!
当然,也有恐慌,有质疑,有来自朝廷和保守势力的无尽怒火。
但无论如何,从这一天起,一个全新的时代,拉开了序幕,而天下,即将大乱。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林夜,正拿着那顶沉甸甸的冕冠,站在京城最高的钟楼之上,俯瞰着这座即将因我而天翻地覆的城池。
我明确的知道所行的后果,但我不后悔。我是个纯粹的复仇者,于此世之中,牵挂之人只有那么些。可这些人都化作了尸骸。
如果那些因我所行之事而受害之人欲寻我复仇,那就来吧!我等着他们。
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人类社会建立以来最原始最永恒的血腥法则。
复仇是一条看不见未来的修罗之路,而我依旧走在这条路上,不知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