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我嫁给了厂长的儿子张建军,所有人都羡慕我一步登天。
我以为只要我任劳任怨,就能捂热他的心。
可我怀胎八月时,他却带着他的白月光王丽娟登堂入室,一脚踹在我孕肚上,骂我是不下蛋的鸡,占了他心上人的位置。
我拼死生下儿子安安,却被他们联手誣陷与人有染,将我们母子赶出家门,冻死在了七零年那个最冷的寒冬。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安安刚满月,张建军和王丽娟还没回家的那个下午。
看着他们藏在床板下的金条、现金、各种票据,和我怀里嗷嗷待哺的儿子,我笑了。
老天有眼。
这辈子,我第一件事就是搬空这对狗男女的家。
然后,我要南下,去千里之外的部队,找到上辈子为了救我这个陌生人而牺牲的军人——顾淮。
报恩,更要报仇。
1.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和恨意。
我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
墙上还挂着我和张建军那张只有我笑得像个傻子的结婚照,桌上摆着他母亲刻薄的照片。
上辈子,就是在这里,王丽娟挽着张建军的胳膊,挺着和我差不多大的肚子,居高临下地对我说:林念,建军爱的人是我,你肚子里这个野种,根本就不配姓张。
而张建军,我的丈夫,只是冷漠地附和:赶紧滚,别脏了我的家。

我冷笑一声,抱紧了怀里的安安。
安安睡得正熟,小小的脸蛋皱在一起,似乎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的安安,上辈子连一声妈妈都没来得及学会喊,就跟着我……
不,这辈子不会了。
我不再犹豫,从床底下拖出那个我上辈子临死前才知道的暗箱。
里面是张建军这些年利用厂长儿子的身份,倒买倒卖攒下的全部家当。
厚厚一沓的大团结,闪闪发光的金条,还有各种工业券、布票、粮票……在这个年代,这些东西就是命!
我毫不客气,将所有东西一股脑地塞进我重生时就绑定的空间里。
这个空间不大,只有一个房间大小,但时间是静止的。
放进去的食物永远新鲜,东西也不会变质。
这是我复仇最大的依仗。
收完钱财,我看向这个所谓的家。
张建军和王丽娟最宝贝的那台崭新的缝纫机,收了。
衣柜里他们准备结婚穿的新款的确良衬衫和料子,收了。
橱柜里藏着的麦乳精、大白兔奶糖、还有那几瓶他们从不敢开的茅台,全都收了。
就连厨房里挂着的那几块腊肉,米缸里的最后一粒米,面缸里最后一点白面,我都刮得干干净净。
最后,我走到院子里,看着那棵张建军说是为了纪念他和王丽娟爱情种下的桃树。
我笑了笑,拿出藏在灶台后的斧子,一斧子,一斧子,硬生生把这棵碍眼的树给砍了。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擦黑。
我给安安换上干净的尿布,喂了最后一次奶,背上早就准备好的小包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我上辈子所有噩梦的地方。
再见了,张建军,王丽娟。
希望你们回来看到这个家的时候,会喜欢我送给你们的这份大礼。
我抱着安安,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下一站,幸福,也是复仇。
2.
七十年代的绿皮火车,像一条疲惫的巨龙,缓慢地在广袤的土地上爬行。
车厢里拥挤不堪,汗味、脚臭味和劣质烟草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
我紧紧抱着安安,用小包被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酣睡的小脸。
空间里的东西,是我和安安在这趟漫长旅途中的保障。
到了饭点,周围的人都拿出干巴巴的窝窝头或者黑面馒头,就着凉水往下咽。
我则借着包袱的遮掩,从空间里拿出一个温热的白面馒头和一个茶叶蛋。
馒头的香甜和鸡蛋的鲜美,在这节车厢里显得格格不入。
旁边铺位一个大婶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好奇地问:妹子,你这日子过得可真细致,出门还带白面馒头和鸡蛋呢。
我笑了笑,客气地回答:家里人给准备的,怕孩子在路上饿着。
我撕了一小块馒头,用开水泡软了,小心翼翼地喂给刚醒来的安安。
安安砸吧着小嘴,吃得津津有味。
大婶看着安安可爱的模样,更是羡慕:你这娃养得真好,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没受过苦。
我心中一酸。
上辈子的安安,面黄肌瘦,连口热奶都喝不上。
这辈子,我一定把最好的都给他。
旅途漫长而无聊,我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一天夜里,我感觉有人在轻轻地碰我的包袱。
我瞬间惊醒,猛地睁开眼,对上一双做贼心虚的眼睛。
是个瘦小的男人,他见我醒了,吓得一哆嗦,想把手缩回去。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你想干什么
我压低声音,眼神冰冷如刀。
男人慌了,结结巴巴地说:没……没干啥,我看你包袱要掉了,帮你扶一下……
是吗
我冷笑一声,我的包袱放在最里面,怎么会掉我看你是想偷东西吧!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车厢里却格外清晰。
周围的人都被惊醒了,纷纷探头看过来。
男人脸色涨红,挣扎着想甩开我的手:你别血口喷人!谁偷东西了!
是不是偷东西,把你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乘警很快闻讯赶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钱包和一块手表,都是他刚刚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人赃俱获,他无话可说,被乘警直接带走了。
车厢里恢复了平静,但看我的眼神却都变了。
有敬佩,有惊讶,也有忌惮。
之前那个跟我搭话的大婶,更是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妹子,你可真厉害!一个女人家带个孩子,还这么勇敢!
我只是淡淡一笑。
我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懦弱可欺的林念了。
想要伤害我和我的孩子,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却让我更加警醒。
接下来的路程,我更加小心谨慎。
三天三夜的颠簸后,火车终于抵达了终点站——彩云省的边境小城。
下了火车,一股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南国的风光,听不懂的方言,黝黑的皮肤。
我按照记忆中的地址,坐上了去往边防部队的军车。
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我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顾淮……
我马上就要见到你了。
上辈子,我在雪地里被张建军和王丽娟打得奄奄一息,是你,这个素不相识的年轻军人,脱下自己的棉大衣盖在我身上,为了给我找医生,失足摔下了山崖。
临死前,我只记得你那双清澈又焦急的眼睛。
这辈子,我来报恩了。
我不仅要让你好好活着,还要让你活得风风光光,前程似锦!
3.
军车停在了部队大门口,门口站岗的哨兵一脸严肃地拦住了我。
同志,请出示你的证件。
我抱着安安,从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介绍信。
这是我花大价钱从一个黑市贩子手里买来的,伪造得天衣无缝。
信上说,我是来随军的军属,我丈夫叫顾淮。
我知道这么做很冒险,但这是我能接近他唯一的办法。
哨兵仔细核对着介绍信,又打量了我几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怀疑。
顾淮我们这儿是有一个叫顾淮的,三连的副连长。可没听说他结婚了啊。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强作镇定,眼眶一红,挤出几滴眼泪:同志,我们……我们是在老家办的酒,还没来得及扯证。后来他部队任务紧急,就先归队了。我这不是……看家里实在困难,才带着孩子来投奔他……
我一边说,一边掐了一把安安。
安安很配合地哇一声哭了出来。
我这副孤儿寡母千里寻夫的凄惨模样,显然很有说服力。
哨兵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按规矩办事: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需要去跟领导汇报。
等待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一个穿着军官制服的中年男人跟着哨兵走了过来。
他上下打量着我,表情严肃:你就是林念同志顾淮的家属
我点了点头,紧张地抱着安安。
我是这里的教导员,姓王。
王教导员说,我们已经派人去训练场找顾淮了,事情到底怎么样,等他来了再说。
话音刚落,我就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不远处的训练场飞奔而来。
他穿着一身被汗水浸湿的迷彩作训服,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五官英挺,眼神锐利。
是他!
顾淮!
和记忆中那张年轻的脸一模一样。
我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这一次,不是装的。
他跑到我们面前,看清我的模样时,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写满了茫然和震惊。
你……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警惕。
王教导员咳了一声,把介绍信递给他:小顾,这位林念同志说,是你的家属,还带着孩子来随军了。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顾淮接过信,眉头皱得更紧了。
首长,这……这绝对是搞错了!我根本不认识她!我连对象都没有,哪来的媳妇和孩子!
他急得脸都红了,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费解。
我早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我擦了擦眼泪,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声音都在发抖:顾淮……你怎么能不认我你忘了咱俩在村后的那片高粱地了吗你忘了你说过,等你在部队里立了功,就风风光光地娶我过门吗
我这话说的半真半假,细节却极其暧昧,足以引人遐想。
果然,周围看热闹的战士们都露出了我懂的的表情。
王教导员的脸色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顾淮更是百口莫辩,一张俊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跟你去过高粱地!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偏偏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看到他这副窘迫又无辜的样子,我心里竟生出一丝恶作剧般的快意。
上辈子你救了我,这辈子,就用你自己来偿还吧。
4.
顾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王教导员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在这个年代,作风问题可不是小事,尤其是在纪律严明的部队里。
顾淮急得满头大汗,一遍遍地重复:报告首长,我真的不认识她!这绝对是诬陷!
诬陷
我抱着安安,往前走了一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顾淮,我知道,你可能是怕影响你的前途,所以不敢承认我们。没关系,我理解。我这次来,也没想过要给你添麻烦,我只是……只是在家里实在活不下去了。
我垂下头,声音哽咽:家里发大水,什么都没了,爹娘也都……我一个女人家,带着刚满月的孩子,实在没办法了,才想着来投奔你。你要是真的不认我们母子,那……那我们就走,就当我们没来过……
说着,我转身就要走,脚步踉跄,背影萧瑟,一副被全世界抛弃的可怜模样。
哎,等等!
王教导员叫住了我。
他转头看向顾淮,眼神已经从怀疑变成了严厉:顾淮!你看你干的这叫什么事!一个女人家千里迢迢带着孩子来找你,你竟然想把人往外推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是不是个军人!
首长,我……
顾淮有口难言,急得快要原地爆炸。
你什么你!就算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那也得先把人安顿下来再说!总不能让人家孤儿寡母的流落街头吧!
王教导员一锤定音,这样,先让林念同志住到家属院的空房里去。顾淮,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会亲自调查清楚的!
顾淮垂着头,紧紧攥着拳头,最终还是无奈地应了一声:是,首长。
事情就这么看似荒唐地定了下来。
顾淮被王教导员叫去办公室喝茶了,我则抱着安安,在一个热心军嫂的带领下,走向了家属院。
家属院在部队的后山腰,一排排红砖瓦房,虽然简陋,但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被分到了一间最角落的空房,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个破旧的柜子,家徒四壁。
带我来的军嫂姓李,是个快人快语的热心肠。
她一边帮我收拾,一边八卦地问:妹子,你跟顾副连长到底咋回事啊我看他那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啊。
我叹了口气,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嫂子,这事……家丑不可外扬。他有他的苦衷,我……我懂。
我这模棱两可的话,更是坐实了李嫂子心中的猜测。
她看我的眼神里,顿时充满了同情。
哎,男人啊,都一个样。你放心,以后有什么难处,就来找嫂子。咱们这院里的姐妹,都会帮你的。
送走李嫂子,我关上门,脸上的柔弱和悲伤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打量着这个小小的房间,虽然简陋,但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和安安的新家了。
我从空间里拿出干净的床单被褥铺好,又拿出一块肉,一些白面和蔬菜。
很快,简陋的小厨房里就飘出了诱人的肉香。
忙活了一天,又演了那么久的一出戏,我早就饿坏了。
我做了一碗香喷喷的肉末鸡蛋羹给安安,自己则下了一大碗手擀面,上面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再配上几片腊肉。
热气腾腾的面条下肚,所有的疲惫和不安都一扫而空。
吃饱喝足,我把安安哄睡着,自己也躺在了床上。
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顾淮那张又气又急的脸。
我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顾淮,对不起了。
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但请你相信,我不会害你。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答你,为了……我们能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5.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院子里的喧闹声吵醒了。
我打开门,就看到几个军嫂正围在我家门口,探头探脑,小声议论着。
看到我出来,她们的议论声戛然而止,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李嫂子也在其中,她连忙走过来,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林妹子,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顾副连长不认你的事,一晚上就在院里传遍了。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在我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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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说话难听,你别往心里去。
李嫂子安慰道。
我笑了笑:谢谢嫂子,我没事的。
果然,我刚端着盆去院子里的公用水龙头打水,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哟,这不是那个赖上咱们顾副连长的女人吗脸皮可真厚,人家都不认你,还好意思住进来。
说话的是一个吊梢眼的女人,姓王,听说她丈夫是后勤处的一个干事,平时在院里就喜欢搬弄是非,看谁都不顺眼。
我没理她,自顾自地打水。
王嫂子见我不搭理她,更来劲了,声音也拔高了八度:我说你这女人,孩子到底是谁的啊别是看咱们顾副连长年轻有为,就想随便找个爹吧
这话就极其恶毒了。
周围的军嫂们脸色都变了,想劝又不敢劝。
我放下水盆,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
王嫂子是吧我敬你是长辈,才不跟你计较。但你说话最好积点口德,不然小心烂舌头。
王嫂子没想到我敢顶嘴,愣了一下,随即叉着腰骂道:嘿!你个小贱人还敢咒我你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丑事,还不让人说了我看你这孩子就是个野种!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了整个院子。
所有人都惊呆了。
王嫂子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你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这张臭嘴!
我一步步逼近她,眼神冷得像冰,你可以骂我,但你不能侮辱我的孩子!他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是我唯一的命根子!谁敢说他一句不好,我跟谁拼命!
我浑身散发出的那股狠戾之气,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王嫂子被我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她色厉内荏地骂了一句,灰溜溜地跑了。
一场闹剧就这么收了场。
李嫂子走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林妹子,你这也太冲动了。那王嫂子可不是个善茬,你在院里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我摇了摇头,平静地说:嫂子,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他们要是觉得我好欺负,只会变本加厉。
从那天起,家属院里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少了很多。
虽然还是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但再也没人敢当着我的面说三道四了。
我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们,我林念,不是个软柿子。
6.
我以为顾淮会很快来找我,跟我对峙,或者想办法把我赶走。
可一连几天,他都毫无动静。
我听李嫂子说,他被王教导员狠狠批评了一顿,还被罚写了深刻的检讨,这几天正带着手下的兵在山里进行高强度拉练,根本没回营地。
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为了缓和关系,也为了感谢李嫂子这些天的照顾,我决定包一顿饺子。
我从空间里拿出上好的白面和一块新鲜的猪肉,又配了些韭菜。
在物资匮乏的七十年代,这样一顿纯肉馅的白面饺子,绝对是奢侈品。
饺子包好后,我先给李嫂子家送去了一大盘。
李嫂子看到那皮薄馅大的饺子,眼睛都直了:哎呀林妹子,你这太破费了!哪能要你这么好的东西!
嫂子你别客气,这几天多亏你照顾了。
我笑着把饺子塞到她手里,快趁热吃吧。
李嫂子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对我更是热情了几分。
我还留了一大份,用饭盒装好,准备等顾淮回来的时候给他送去。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总归是我理亏,总得做点什么弥补一下。
傍晚时分,拉练的队伍终于回来了。
我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顾淮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几天不见,他似乎又黑又瘦了一些,脸上的线条愈发坚毅,浑身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气。
等他们解散后,我提着饭盒,鼓起勇气,朝他走了过去。
他手下的兵看到我,都露出了暧昧的起哄声。
哟,嫂子来给副连长送饭了!
副连长好福气啊!
顾淮的脸瞬间就黑了,他低吼一声:都给我滚回去!
那帮兵嬉笑着作鸟兽散。
偌大的训练场上,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他站在原地,没有看我,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似乎在等我开口。
我走到他面前,把饭盒递过去,声音小小的:那个……我包了饺子,给你留了一份。你……你训练辛苦了,吃点东西吧。
他低头看了一眼饭盒,又抬眼看我,眼神复杂,有愤怒,有无奈,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不需要。
他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
你就当……就当我给你赔罪了,行吗
我几乎是在恳求。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饭盒。
林念同志,他开口了,声音沙哑,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么毁我名声。但是,我希望你能尽快离开这里。部队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我没有胡闹。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当然,是上辈子的真。
他似乎被我眼里的执拗给气笑了:真的好,那你说,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在哪里说过什么话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总不能告诉他,我们上辈子认识,你为了救我而死吧
他看我答不上来,眼神里的失望和嘲讽更浓了。
说不出来了吧
他冷笑一声,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明天之内,带着你的孩子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提着那个饭盒,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里像被堵了一团棉花,又酸又涩。
我知道他不相信我。
没关系,顾淮。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我总有一天,会让你相信我的。
7.
顾淮的最后通牒并没有让我退缩。
第二天,我像没事人一样,抱着安安在院子里晒太阳,甚至还哼起了小曲。
王嫂子远远地看着,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说:某些人啊,脸皮比城墙还厚,被人赶都赶不走。
我懒得理她。
到了中午,我算着时间,又做好了饭,准备去给顾淮送。
这一次,我做的是红烧肉,用料十足,炖得软烂入味,香气飘满了整个家属院。
不少人都被这霸道的香味勾得馋虫都上来了。
李嫂子过来串门,闻着味儿直咂嘴:我的天,妹子,你这手艺也太好了吧!这肉香的,我隔着老远都闻见了!
我笑了笑,给她盛了一小碗:嫂子尝尝。
然后,我照例装了满满一饭盒,准备去找顾淮。
李嫂子拉住我,有些担忧:妹子,你还去啊昨天顾副连长那态度……
嫂子,没事的。
我拍了拍她的手,烈女怕缠郎,反过来也一样。只要我脸皮够厚,总能把他拿下的。
我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把李嫂子惊得目瞪口呆。
我提着饭盒,再次来到了训练场。
这一次,顾淮没有给我好脸色,他看到我,直接绕道就走。
我也不气馁,追了上去。
顾淮!顾淮你等等!
他走得很快,我抱着孩子,根本追不上。
我灵机一动,大声喊道:顾淮!你昨天吃的饺子,是我用咱娘从老家寄来的野猪肉做的!你今天再不吃,过几天肉可就坏了!
我故意把咱娘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果然,他猛地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恶狠狠地瞪着我: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是你娘!
周围还没走远的战士们听到这话,又开始起哄。
副连长,原来你跟嫂子都发展到见家长的地步了!
可以啊副连长,深藏不露啊!
顾淮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白到红,再到黑,精彩纷呈。
他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林念!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啊。
我一脸无辜地晃了晃手里的饭盒,就是想让你吃饭。
他死死地瞪着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气得不轻。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说话。
最后,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饭盒,咬牙切齿地说:这是最后一次!你再敢来烦我,我真的对你不客气!
说完,他又一次转身走了,只是这次的背影,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我看着他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个男人,真是又正直又可爱。
8.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启了每日送饭模式。
不管顾淮怎么冷脸,怎么拒绝,我每天都雷打不动地给他送去可口的饭菜。
有时候是喷香的白米饭配上油汪汪的炒菜,有时候是金黄的玉米面饼子配上一锅热乎乎的肉汤,有时候甚至是精巧的小点心。
我的手艺本就好,加上有空间里取之不尽的优质食材,做出来的东西,味道自然是顶级的。
顾淮从一开始的坚决拒绝,到后来的无奈接受,再到最后,竟然有了一丝……默许
虽然他每次见到我,还是一副你不要过来啊的表情,但他手下那帮兵,早就被我彻底收买了。
他们现在见了我,都亲热地喊嫂子,还会主动帮我把饭盒递给顾淮,顺便报告一下顾副连长的最新动态。
嫂子,我们副连长今天训练特别猛,肯定饿坏了!
嫂子,你今天做的这个炸酱面也太香了!下次多做点,也让我们尝尝呗!
家属院里的风向也渐渐变了。
一开始,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是同情和鄙夷,觉得我是一个死皮赖脸的女人。
但时间久了,她们发现我不仅勤快能干,会做一手好菜,还会主动帮助邻里。
谁家孩子病了,我能从老家带来的土方子里拿出特效药;谁家缺油少盐了,我总能慷慨地匀出一些。
渐渐地,院里的大部分军嫂都开始接纳我,真心实意地把我当成自己人。
只有王嫂子,依旧看我不顺眼,但也不敢再明着找我麻烦,只敢在背后说些酸话。
哼,天天大鱼大肉的,也不知道哪来的钱,指不定在外面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对于这些,我一概不理。
嘴长在别人身上,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
我和顾淮之间的关系,也在这日复一日的送饭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一见到我就跑,有时候甚至会站在原地等我。
虽然我们之间依旧没什么交流,他拿到饭盒就走,但至少,他会把饭盒里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第二天再把洗得干干净净的饭盒悄悄放在我家门口。
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我知道,我正在一点点地,撬开他坚硬的外壳。
9.
转眼间,我来到这里已经快两个月了。
南国的雨季来临,连绵不绝的阴雨让人心情都变得有些压抑。
安安大概是有些水土不服,这天夜里突然发起高烧,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哭闹不止。
我急得团团转,空间里虽然有一些常用药,但都是给大人准备的,根本没有婴儿能用的退烧药。
部队的卫生所在山下,这么大的雨,路又滑,我一个女人抱着孩子,根本下不去。
我抱着滚烫的安安,心急如焚,第一次感到了无助和恐慌。
就在我六神无主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我以为是哪个邻居,连忙跑去开门。
门一开,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竟然是顾淮。
他穿着一身军绿色的雨衣,雨水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淌,浑身都湿透了,脸上满是焦急。
我听李嫂子说,孩子病了
他一开口,声音就带着急切的喘息。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含着泪点了点头:发高烧了,我……我没办法……
别怕,我带你们去卫生所。
他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雨衣,小心翼翼地把我和安安裹得严严实实,然后一把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啊!
我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充满了力量,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皂角味钻进我的鼻腔,让我瞬间安心下来。
抱紧孩子。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就抱着我,冲进了瓢泼大雨之中。
山路泥泞湿滑,他却走得极稳,每一步都踩得很实。
我能感觉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和有力的心跳,也能看到他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和雨水混在一起。
去卫生所的路,明明那么长,那么难走,可是在他的怀里,我却觉得无比安稳。
到了卫生所,值班的军医立刻给安安做了检查。
是急性幼儿急疹,打了退烧针,吃了药,高烧很快就退了下去。
看着安安在病床上安稳地睡着,我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我转过头,想对顾淮说声谢谢,却发现他一直默默地站在我身后,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他身上的衣服还在滴水,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显得有些狼狈,但那双眼睛,却在灯光下亮得惊人。
顾淮……
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啞,谢谢你。
他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说:孩子没事就好。你守着他,我去找医生拿点药。
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不再像之前那样冷硬,反而多了一丝……温柔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某个地方,悄然融化了。
10.
安安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第二天就彻底退了烧,只是身上出了一些小红疹子,但精神已经好多了。
顾淮一大早就提着一网兜的鸡蛋和一包红糖来看我们。
他把东西放下,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医生说,孩子病后身体虚,要多补补。
我看着他,眼眶有些发热:顾淮,昨晚真的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用谢。
他避开我的视线,耳朵尖却悄悄地红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坐了一会儿,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我打破了沉默:你……你吃早饭了吗我煮了小米粥。
……吃了。
那……那你再喝一碗吧,粥很养胃的。
我也不管他同不同意,转身就去厨房给他盛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还卧了一个糖水荷包蛋。
他看着眼前的粥,没有再拒绝,默默地拿起了勺子。
我们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安静地吃完了这顿有些奇特的早餐。
从那天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他不再刻意躲着我,我给他送饭,他会坦然地收下,偶尔还会跟我说上一两句话。
虽然大多是今天训练累不累、安安身体怎么样了这样没营养的客套话,但对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进步。
他手下的那帮兵,更是把我们的关系当成了既定事实。
有一次,一个叫小张的年轻战士,甚至当着顾淮的面,奶声奶气地冲安安喊:小侄子,快叫叔叔!
安安现在七个多月了,正是牙牙學语的时候,含糊不清地跟着喊:树……树……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顾淮的脸又红了,但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发火,只是无奈地瞪了小张一眼,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我知道,冰山正在融化。
而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春天来临。
11.
在部队的生活安顿下来后,我开始着手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复仇。
我不能让张建军和王丽娟那对狗男女逍遥法外。
千里之外,我没办法亲手报复他们,但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一封举报信,足以毁掉一个人的一切。
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用左手模仿着一个陌生人的笔迹,写了一封长长的匿名举报信。
信里,我详细地列举了张建军利用他父亲的职权,倒卖工厂物资、投机倒把、中饱私囊的所有罪证。
时间、地点、经手人、具体数额,我写得清清楚楚。
这些都是我上辈子从他们争吵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绝对真实。
我还不经意地提到了王丽娟的作风问题,说她和厂里好几个领导关系不清不楚,生活极其混乱。
最后,我把矛头引向了张建军的父亲,那个道貌岸然的老厂长,暗示他对于儿子的行为不仅知情,甚至还是幕后主使。
这封信,字字诛心,每一条罪名,都足以让张家万劫不复。
写好信后,我没有在本地邮寄,而是托一个要回内地探亲的军嫂,帮我从几百公里外的省城寄了出去。
收件地址,我写了三个。
一个是张建军所在的工厂纪律委员会,一个是市里的监察部门,还有一个,是省里最大的报社。
我要让这件事,彻底闹大,让他们无处可逃。
做完这一切,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剩下的,就是等待。
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上辈子欠我的,这辈子,你们要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12.
等待消息的日子里,我和顾淮的关系也在持续升温。
他来看安安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甚至会主动抱起安安,用他那长满薄茧的大手,笨拙地逗着孩子玩。
安安似乎也很喜欢他,每次看到他,都会咿咿呀呀地伸出小手,要他抱。
每当这时,顾淮那张严肃的脸上,都会露出罕见的、柔软的笑容。
家属院里的军嫂们,早就把我们看成了一对。
李嫂子不止一次地暗示我:林妹子,顾副连长人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的。你也别老吊着人家,差不多就得了。
我只是笑,不说话。
我知道,时机还不到。
顾淮虽然对我好了很多,但他心里那道坎,始终没有过去。
他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们之间真的有过什么过去。
在他眼里,我可能只是一个走投无路,需要依靠的弱女子。
他对我的好,更多的是出于同情和军人的责任感。
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是他的爱,是心甘情愿的接纳,而不是施舍般的怜悯。
所以,我在等,等一个能让他彻底相信我的契机。
这个契机,很快就来了。
那天,顾淮所在的连队接到紧急任务,要去边境线上配合兄弟单位,围剿一伙穷凶极恶的武装毒贩。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任务。
我清楚地记得,上辈子,顾淮就是在一次类似的任务中牺牲的。
虽然时间地点对不上,但我不敢赌。
出发前一晚,他来跟我告别。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我说他要去执行任务。
我可能要离开几天。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你……你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我的心瞬间揪紧了。
危险吗
我问。
他沉默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不危险,就是一次普通的巡逻。别担心。
他在撒谎。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顾淮,你听我说。这次任务,你们的目标,可能不止一伙人。他们真正的老巢,不在你们要去围剿的山头,而在山头后面那个废弃的伐木场里。那里……那里有重武器。
这些信息,是我根据上辈子零星的记忆,结合这辈子报纸上的一些新闻,推断出来的。
我不知道准不准,但我必须告诉他。
顾淮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震惊地看着我,眼神锐利如鹰: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你从哪里听来的
你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我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你只要相信我!一定要小心那个伐木场!还有,行动的时候,千万不要走东边那条小路,那里有陷阱!
顾淮死死地盯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林念,这不是在开玩笑!军事情报,不能胡说!
我没有胡说!
我的眼泪急得掉了下来,顾淮,算我求你了,你相信我这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
看着我几乎崩溃的样子,他眼里的怀疑动摇了。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相信我的时候,他才终于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郑重。
好,我信你。
13.
顾淮走了。
他带着我的叮嘱和所有人的期望,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等待的日子,是前所未有的煎熬。
我每天都抱着安安,站在家属院门口,望着通往山外的那条路,望眼欲穿。
家属院里的气氛也格外凝重,所有人都知道,男人们去执行危险任务了。
李嫂子她们都来安慰我,让我别太担心。
我嘴上应着,心里却乱成一团麻。
我不知道我的预警到底能不能起作用,我甚至不知道,我这样做,会不会反而害了他。
我整夜整夜地失眠,只要一闭上眼,就是上辈子他倒在我怀里,浑身是血的画面。
我怕,我真的怕。
我怕我重生一次,还是改变不了他的命运。
第三天的傍晚,家属院里突然沸腾了起来。
回来了!回来了!男人们回来了!
我抱着安安,疯了一样地冲出家门。
远处,一排军绿色的卡车,正缓缓地向营地驶来。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拼命地在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中,寻找那个让我牵肠挂肚的身影。
车子停下了,战士们一个个地跳下车。
他们虽然满身疲惫和硝烟,但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我看到了小张,看到了李嫂子的丈夫,看到了王嫂子的丈夫……
可我没有看到顾淮。
我的血,瞬间凉了半截。
怎么会
为什么没有他
嫂子!嫂子!
小张看到了我,兴奋地朝我挥手,然后快步跑了过来。
嫂子!你真是神了!太神了!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要不是你提醒,我们这次就全栽了!
我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我只关心一件事。
顾淮呢顾淮他……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小张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你说我们副连长啊他立了大功,被师部首长点名表扬,直接叫去师部开会了!估计明天就回来了!
听到这话,我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眼泪,瞬间决堤。
14.
从归来的战士们口中,我拼凑出了这次任务的惊险过程。
原来,他们这次的目标,确实是一伙极其狡猾凶残的毒贩。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本该从东边的小路进行包抄。
但在行动前,顾淮力排众议,坚持要改变路线,从西边的悬崖攀爬上去,进行突袭。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但最终,他的坚持说服了带队的营长。
结果,等他们占领制高点后才发现,东边那条小路上,布满了伪装巧妙的捕兽夹和地雷。
如果他们真的从那里走,后果不堪设想。
更重要的是,顾淮根据我提供的信息,判断毒贩的老巢可能在伐木场,于是他带了一支精锐小队,绕到了伐木场后方。
果不其然,那里不仅是毒贩真正的总部,还藏着一个军火库,连机枪和手榴弹都有!
在兄弟部队对山头发起总攻,吸引了大部分火力的时候,顾淮带领小队,如神兵天降,一举端掉了毒贩的老巢,缴获了所有重武器,还抓住了毒贩头子。
这一仗,打得干净利落,大获全胜,我方无一伤亡。
顾淮,成了这次行动最大的功臣。
听完这一切,我抱着安安,哭得像个孩子。
我做到了。
我真的……改变了他的命运。
15.
第二天,顾淮回来了。
他是坐着师部的吉普车回来的,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肩上的军衔,也从一副两杠一星,变成了一副两杠二星。
他被破格提拔,从副连长,直接升为了营长。
整个营地都轰动了。
二十多岁的营长,这在整个部队里,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顾淮,前途无量。
庆功宴在部队的大食堂举行,所有干部和家属都参加了。
我抱着安安,坐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
他穿着崭新的军官常服,身姿挺拔如松,正在接受领导的表彰和战友们的祝贺。
他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我遥不可及的存在。
我心里,既为他高兴,又有一丝说不出的失落。
庆功宴过半,喝了不少酒的顾淮,突然拿着一个搪瓷缸,穿过热闹的人群,径直向我走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聚焦在了我身上。
我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
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河流转,盛满了太多我看不懂的情绪。
有感激,有震撼,有愧疚,还有……一丝滚烫的,我不敢去想的炙热。
林念。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我,一个名义上他从不承认的家属,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
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蒙了。
我更是手足无措,连忙站起来:你……你干什么……
他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包括我,都目瞪口呆的事情。
他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用子弹壳打磨成的,简陋却闪亮的戒指。
林念同志,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食堂,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显得很苍白。我不问你到底是谁,也不问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些事。我只知道,你救了我,救了我的战友,救了我整个连队。
以前,是我混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误会了你。我向你道歉。
现在,我想问你,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他举起手里的子弹壳戒指,眼神真诚而热烈。
林念,嫁给我,好吗
我会把安安当成我的亲生儿子一样对待,我会用我的生命,守护你们母子一辈子!
嫁给他!嫁给他!
嫂子!答应他!
食堂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起哄声。
我看着单膝跪地的顾淮,看着他手里那枚独一无二的戒指,看着他眼睛里毫不掩饰的爱意。
眼泪,再一次模糊了我的视线。
但我知道,这一次,是幸福的眼泪。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
我愿意。
16.
我和顾淮的婚事,在王教导员的亲自操办下,进行得又快又顺利。
我们去县城扯了证,成为了合法夫妻。
没有盛大的婚礼,只是在食堂里多摆了几桌酒席,请所有的战友和家属们吃了顿饭。
饭桌上,顾淮被他的战友们灌得酩酊大醉。
我扶着他,回到了我们家。
不再是那个家徒四壁的小角落,而是家属院里最大最好的一间房。
这是部队分给营级干部的标准待遇。
房间里,贴着大红的喜字,床上铺着崭新的龙凤呈祥被褥。
安安已经睡着了,乖巧地躺在旁边的小床上。
我把顾淮扶到床边,他却一把拉住我,将我拽进他怀里。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将我包裹。
念念……
他醉眼朦胧地看着我,一遍遍地叫我的名字,念念,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梦。
我抚上他的脸,他的皮肤滚烫。
真好……
他傻笑着,把脸埋在我的颈窝里,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念念,我好喜欢你……从你第一次给我送饭开始,我就喜欢你了……
我的心,被他的话烫得一塌糊涂。
那你还天天给我摆臭脸
我故意板起脸。
我……我那是……我那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委屈巴巴地说,我怕……我怕你是坏人,是特务……可我就是忍不住,就是想看你,就是想吃你做的饭……
这个傻瓜。
我忍不住笑了,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客为主,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加深了这个吻。
窗外,月光如水,温柔地洒进屋内。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人生,终于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我不再是那个孤苦无依的林念。
我是顾淮的妻子,是安安的母亲,是这个家里,堂堂正正的女主人。
17.
婚后的生活,甜蜜得像泡在蜜罐里。
顾淮把我宠上了天。
他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但他会用行动,表达他对我的爱。
他会把每个月的津贴,分文不剩地全部交给我;会在我做饭的时候,笨拙地给我打下手;会在我累的时候,主动抱着安安出去溜达,给我独处的空间。
他对安安,更是视如己出。
换尿布,喂辅食,深夜哄睡,他学得比我还快。
安安也很黏他,现在看到他,已经会含糊不清地喊爸……爸……
了。
每当这时,顾淮都会把安安高高地举起来,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家属院里的军嫂们,都羡慕得不得了。
林念,你可真是好福气!你看顾营长,把你宝贝成什么样了!
就是啊,这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曾经最看不起我的王嫂子,现在见到我,都得客客气气地喊一声顾营长家的。
我的人生,似乎已经圆满了。
家庭幸福,丈夫疼爱,儿子可爱。
但是,我没有忘记,远在千里之外,还有一笔血债,没有完全清算。
一天,我收到了一个从老家那边寄来的包裹,是以前一个关系还不错的邻居大姐寄来的。
包裹里,除了一些土特产,还有一封长长的信。
信里,详细地讲述了张家最近发生的巨变。
我的那封举报信,像一颗重磅炸弹,在那个小城里炸开了锅。
市里和省里都派来了联合调查组,把张家父子查了个底朝天。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张建军倒卖的物资,数额巨大,情节极其严重。
而他的老厂长父亲,不仅是包庇,更是主谋。
他们父子俩,这些年,几乎把整个工厂都快掏空了。
王丽娟也被查出,不仅作风有问题,还参与了倒卖物资的分赃。
最劲爆的是,调查组在调查期间,王丽娟肚子里的孩子,意外流产了。
她在医院里,和张建军为了责任问题大打出手,互相攀咬,把对方做的丑事全都抖了出来。
邻居大姐在信里写道:你是没看见啊,那场面,简直比唱大戏还精彩!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最终,张家父子因为贪污腐败、投机倒把,数罪并罚,被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送去西北最艰苦的农场劳改。
王丽娟也因为同案犯,被判了十年。
张家,彻底倒了。
他们被查封的房子,就是我上辈子住了几年的那个家,也被重新分配了出去。
所有不义之财,全部充公。
信的最后,邻居大姐感慨道:真是老天有眼啊!只是可惜,你和孩子走得早,没能亲眼看到这一天……
我拿着信,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泪流满面。
不,大姐。
我看到了。
我不仅看到了,这一切,还是我亲手促成的。
张建军,王丽娟。
上辈子,你们让我们母子冻死在寒冬。
这辈子,我在温暖的南国,看着你们在冰冷的西北赎罪。
我们之间,两清了。
放下信,我心中的最后一丝执念和怨恨,也随风消散。
过去的一切,都结束了。
从今往后,我只有我的丈夫,我的孩子,我崭新的人生。
18.
时间飞逝,转眼又是一年春暖花开。
安安已经一岁多了,学会了走路,每天摇摇晃晃地跟在顾淮屁股后面,像个小跟屁虫。
顾淮的工作也越来越忙,但他只要一有空,就会陪着我们母子。
周末的时候,他会带着我们去山里,教我认识各种植物,带安安去小溪里摸鱼。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我们一家三口的身上,温暖而美好。
我常常会想,如果上辈子,我没有遇到他,如果这辈子,我没有来找他,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或许,我还在那个寒冷的北方小城,为了生计奔波,独自抚养着安安,活在仇恨的阴影里。
是顾淮,像一道光,照亮了我灰暗的人生。
一天晚上,安安睡着后,顾淮从背后抱住我,把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
念念,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我的心一紧。
该来的,总会来的。
你问吧。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们……是不是真的在哪里见过在你来部队之前。
我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坦荡,充满了对我的信任和爱。
我知道,我不能再瞒着他了。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个埋藏在我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那个关于重生、关于前世的荒诞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我以为他会觉得我疯了,或者觉得我在编故事骗他。
可他没有。
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安静地听着,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等我说完,他把我拥进怀里,抱得很紧很紧,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对不起……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心疼和后怕,对不起,念念……上辈子,是我没用,没有救下你……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不,你救了我。
我哭着说,你用你的命,换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顾淮,你是我和安安的救命恩人。
傻瓜。
他吻去我的眼泪,说什么恩人不恩人的,我们是夫妻。以后,换我来守护你。不,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守护你们。
他捧着我的脸,郑重地许下承诺。
那一刻,我感觉我的人生,前所未有地圆满。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我报了仇,也报了恩。
更重要的是,我收获了这世上最珍贵的爱情和亲情。
我看着眼前这个爱我如命的男人,看着小床上熟睡的儿子,笑了。
在这个火红的七零年代,我们一家人,一定会过上人人羡慕的幸福生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