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同学,包括我,都获得了一项超能力——能听见校花苏晴晴的心声。就在今天早上第一节课,一道诡异的白光闪过教室后,一切都变了。那个平日里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吃着最便宜的馒头,却依旧清纯坚韧的女孩,头顶上仿佛多了一个无形的弹幕播放器。当她柔柔弱弱地对我说林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脏你作业本的时候,我们所有人却清晰地听见另一个声音在尖叫：【叫你用最新款的钢笔,活该！这本子比我一个月的生活费都贵,真想把它撕烂！】
1
林晚,真的对不起,我帮你擦干净。
苏晴晴怯生生地站在我桌前,手里捏着一张湿巾,眼眶红红的,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她刚刚不小心把自己的豆浆洒在了我的数学卷子上,墨迹迅速晕开,形成一滩丑陋的污渍。
若是放在半小时前,我大概会皱着眉说句算了,然后自认倒霉。
但现在,整个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因为我们都听见了。
【哈哈哈,气死她！看她还怎么交作业！班长了不起啊每次数学都考第一,不就是因为她爸妈给她请了天价家教吗我要是有那个条件,早把她踩在脚下了！】
【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装得真累,不过看她那张想发火又得憋着的脸,值了！】
我慢慢抬起头,对上她那双水汽氤氲的眸子。
她被我看得一愣,似乎没想到我竟然没有发火,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她内心更得意了：【看吧,就是个没脾气的草包,被我欺负了也只敢瞪眼。江辰肯定更喜欢我这种柔弱又坚强的女孩,而不是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江辰,我们班的学神,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
原来她的目标在这。
我忽然笑了,拿起那张已经半废的卷子,轻声说：没关系,反正我也写完了,再抄一遍就行。
苏晴晴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她内心的弹幕疯狂刷屏：【抄一遍说得真轻松！那可是附加题,她以为她是谁没有家教给她提前讲,她做得出来吗装什么学霸！】
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我把卷子随手扔进垃圾桶,从书包里拿出另一张空白卷,当着她的面,提笔就开始写。
第一题,第二题……我下笔飞快,几乎没有丝毫停顿。
苏晴晴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她那柔弱的表情几乎要维持不住了。
【不可能！她怎么会写这几道题老师都还没讲！她肯定是背的答案！对,一定是这样！】
【这个贱人,总是在炫耀！不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全班同学的表情越来越古怪,有人甚至没忍住,嘴角抽动了一下。
我写完最后一题,放下笔,抬头看向她,笑容温和：苏同学,还有事吗我要学习了。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捏着湿巾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她只能咬着下唇,委屈巴巴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她一坐下,她同桌,一个平时和她关系很好的女生,立刻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2
午休时间,苏晴晴又开始行动了。
她捧着一个不锈钢饭盒,里面是两个白得晃眼的馒头和一点咸菜。
她走到江辰旁边,声音细若蚊蝇：江辰同学,那个……我可以用你桌子的一角吃饭吗我的位置那边……有点挤。
江辰正戴着耳机刷题,闻言抬起头,冷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又看了看她那个空旷得能再坐下两个人的座位。
他还没开口,我们就听见了苏晴晴的心声。
【快答应啊！快让我坐下！这样全班都能看到我和学神一起吃饭,肯定会羡慕死！林晚那个蠢货肯定会气得脸都绿了！】
【这饭盒还是我特意去二手市场淘的,够旧了吧配上这两个馒头,完美！贫穷又努力的人设可不能崩。】
【等会儿他要是问我为什么不吃菜,我就说钱都给生病的奶奶买药了,他肯定会心疼我的！】
江辰的眉毛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他摘下耳机,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反而带着一丝探究的冷意：你座位不挤。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教室里,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
苏晴晴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她没想到江辰会拒绝得这么直接。
【他什么意思难道他讨厌我不可能！没有男人能拒绝我这样楚楚可怜的女孩子！他一定是害羞了！】
【对,他肯定是不好意思在林晚面前跟我太亲近。男人嘛,都爱面子。】
她深吸一口气,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我只是觉得你这里光线好一点,对不起,打扰你了。
说完,她就准备转身,上演一出被拒绝后黯然神伤的戏码。
就在这时,我端着刚从食堂打来的、热气腾腾的糖醋里脊和可乐鸡翅,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我把餐盘重重地放在江辰的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
江辰,吃饭了。我笑眯眯地说,今天食堂阿姨多给了我好多肉,一起吃。
江辰看着我,眼底的冰霜瞬间融化,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你又只吃肉。
就是要吃肉才能长高高。我理直气壮地把一大块里脊夹到他碗里。
我们旁若无人地互动着,完全把苏晴晴当成了空气。
苏晴晴站在原地,捧着她的破饭盒,像一个拙劣的舞台剧演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的内心已经不是弹幕了,而是一场猛烈的海啸。
【林晚！又是这个贱人！她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用这么丰盛的午餐来羞辱我！】
【装什么青梅竹马情深不过是商业联姻的工具人罢了！江辰迟早会看清你这个肤浅女人的真面目！】
【等着吧,我一定要把他从你身边抢过来！】
我一边吃着鸡翅,一边用余光瞥了她一眼。
抢
我倒要看看,当你的所有底牌都被公之于众时,你拿什么来抢。
3
下午的自习课,班主任老王抱着一沓竞赛报名表走了进来。
同学们,全国奥数竞赛的报名开始了,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来我这里拿表,报名费两百。
话音刚落,班里大部分学霸都涌了上去。
江辰自然也拿了一张。
我正准备去拿,苏晴晴却先我一步,走到了讲台前。
她没有拿报名表,而是低着头,对着老王小声说：老师,我……我想参加,可是……
她欲言又止,声音里带着哭腔。
老王是个心软的老师,一看她这样,立刻关切地问：怎么了苏同学有什么困难跟老师说。
苏晴晴咬着嘴唇,眼泪掉了下来：报名费太贵了,我……我交不起。我的生活费都是靠自己周末去发传单赚的,这两百块……是我半个月的饭钱。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前几排的同学听见。
一时间,所有人都向她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当然,我们也都听到了她真实的想法。
【对,就是这样！哭！哭得越可怜越好！这样老师肯定会帮我免掉报名费。】
【两百块也算钱我上周买的一支口红都不止这个价。不过用这两百块来巩固我勤奋好学、家境贫寒的人设,太值了！】
【最好再让江辰看到我这副为学习而苦恼的样子,他肯定会更加欣赏我这种逆境中顽强拼搏的精神。】
老王果然上当了,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苏晴晴的肩膀：好孩子,别哭,钱的事情老师来想办法。你这么爱学习,不能因为这点困难就放弃了。这样,老师帮你垫付了。
苏晴晴立刻抬起头,感激涕零地说：谢谢老师！谢谢老师！我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
【耶！成功！老王这个冤大头,还真好骗。】
她拿着那张免费的报名表,得意洋洋地走下讲台,路过江辰座位时,还特意挺了挺胸膛,仿佛在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江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把目标转向了我。
她走到我面前,故作关心地说：林晚,你怎么不去报名呀哦,我忘了,你数学成绩虽然好,但奥数可不一样,那得靠天赋的。你还是不要浪费那两百块钱了。
她的话音里充满了善意的提醒,但我们听到的却是：
【这个草包大小姐,数学考得好全靠刷题,哪有什么天赋。她要是敢去参加,肯定第一轮就被刷下来,到时候看她怎么丢脸！】
【我要让她知难而退,这样比赛的时候就少一个竞争对手,虽然她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纯真的脸,忽然觉得很可笑。
我站起身,走到讲台,从老王手里拿过一张报名表,然后从钱包里抽出两张崭新的一百元,放在了讲桌上。
老师,我报名。
然后,我转过身,对着全班同学,微微一笑。
另外,我听说苏晴晴同学为了省钱参加比赛,连饭都吃不饱了。作为班长,我觉得我们应该发扬同学爱,为她组织一次募捐,大家说好不好
4
我的话音刚落,整个教室死寂了一秒。
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响应。
好！
班长说得对！我们必须帮助苏同学！
体育委员张浩第一个从座位上跳起来,把自己的笔袋倒空,高高举起：我提议,就用我的笔袋当募捐箱！
我捐二十！
我捐五十！苏同学别怕,有我们在,你肯定能吃饱饭去比赛！
对！我们不能让一颗热爱学习的心被贫穷埋没！
同学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热情高涨,仿佛在参与一项多么神圣的活动。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用那种你放心,我们都懂的眼神看着我,充满了默契。
苏晴晴彻底傻眼了。
她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报名表,脸上的表情像是调色盘一样,青红皂白,精彩纷呈。
她的大脑已经宕机,心里的弹幕都变成了乱码。
【募捐给我募捐他们疯了吗！】
【我不要！我才不要当着全班的面接受别人的施舍！这和乞丐有什么区别！】
【林晚！一定是她！这个恶毒的女人,她想用这种方式羞辱我！让我成为全校的笑柄！】
【不行,我必须拒绝！我的人设是坚韧清贫,不是摇尾乞怜！】
她深吸一口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声音颤抖得仿佛风中的落叶：不……不用的,谢谢大家的好意。我……我怎么能要同学们的钱呢我自己可以的,我可以再多打一份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一个戴着厚底眼镜的女生打断了。
她一脸严肃地推了推眼镜,痛心疾首地说：苏同学,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打工会占用你宝贵的学习时间！奥数竞赛迫在眉睫,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备考！钱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
她说着,第一个走到讲台前,将一百块钱塞进了张浩的笔袋里。
这是我的心意。
有了人带头,同学们更加踊跃了。
苏同学,你就收下吧,这是我们大家的心意！
是啊,你别有心理负担,等你以后出人头地了,再回报社会嘛！
几十个同学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把钱塞进那个笔袋,很快,那个小小的笔袋就被塞得满满当当。
苏晴晴被这突如其来的爱心洪流彻底淹没了。
她想拒绝,可每个同学都用那种你必须收下的灼热眼神看着她,让她根本无法开口。
她的内心在疯狂咆哮。
【滚开！都给我滚开！我不要你们的臭钱！】
【这群蠢货,被林晚当枪使了都不知道！你们这是在帮我吗你们这是在羞辱我！】
【怎么办怎么办收下,我清高的形象就全毁了！不收,就是不识好歹,辜负了全班同学的善意！】
最后,体育委员张浩捧着那个沉甸甸的笔袋,走到了她面前,用一种无比诚恳的语气说：苏同学,这里一共是两千三百五十块八毛,你点点。密码是六个六,祝你六六大顺,竞赛拿奖！
他把笔袋硬塞进了苏晴晴的怀里。
苏晴晴抱着那个比砖头还烫手的笔袋,浑身僵硬,如遭雷击。
她抬起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班主任老王。
老王也被这场景感动了,他欣慰地擦了擦眼角：多好的孩子们啊！苏晴晴,这是同学们的心意,你就收下吧！我们班,就是这么一个团结友爱的大家庭！
苏晴晴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5
苏晴晴抱着那个装满爱心的笔袋,在座位上如坐针毡了一整个下午。
放学的铃声一响,她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
我们所有人,都清晰地听到了她逃跑时的心声。
【终于结束了！这群伪善的家伙,盯着我的眼神好像我是动物园里的猴子！】
【这两千多块钱……该怎么处理总不能真的拿去给我奶奶买药吧她身体好得能去跳广场舞。】
【有了！就说钱都给奶奶了,然后我偷偷去买一直想买的神仙水和那个最新款的包包！反正没人会知道！】
【明天就跟他们说,我奶奶很感动,让我谢谢大家。对,就这么办！】
她走后,班级里瞬间炸开了锅。
我就知道她是装的！还生病的奶奶,我呸！
班长,这下怎么办真让她把我们的钱拿去买奢侈品啊
不行,绝对不行！这是我们凑的钱,凭什么让她这么糟蹋！
我安抚性地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冷静。
别急,我笑了笑,她想买,也得有机会才行。
我拿出手机,在我们的班级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全体成员：为了更好地表达我们对苏晴晴同学及其家人的关爱,我提议,本周末我们组织一次集体活动,一起去探望苏同学那位生病的奶奶,大家觉得怎么样
群里立刻被同意和班长英明刷屏了。
我又看向体育委员张浩：张浩,你负责统计人数,租一辆大巴车。
然后转向学习委员：你负责采购慰问品,就买点老年人吃的无糖点心和保健品,记得开发票,我们要把账目公开透明。
最后,我看向全班,一字一句地说：我们要让苏同学知道,我们班集体的温暖,是全方位、无死角的。
大家心领神会,脸上都露出了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
我仿佛已经能预见到,当苏晴晴明天早上看到这条爱心计划时,脸上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这个周末,注定会很有趣。
6
第二天一早,苏晴晴果然是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来的。
她一进教室,就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无比热切和关怀的目光。
她强撑着坐到座位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学习委员就拿着一张采购清单走了过来。
苏同学,你看一下,这是我们准备周末带去探望奶奶的礼品单,你看看奶奶有没有什么忌口,或者特别喜欢吃什么
苏晴晴看着那张密密麻麻的单子,嘴唇都在哆嗦。
【探望奶奶他们要来真的！】
【我哪有什么生病的奶奶！我奶奶在家天天追剧,前天还因为抢不到遥控器跟我爷爷吵架呢！这要是让他们去了,不就全露馅了！】
【不行,绝对不行！必须想个办法阻止他们！】
她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哽咽：谢谢……谢谢大家。但是真的不用了。我奶奶家在很偏远的山里,路不好走,而且……而且她老人家怕生,不喜欢见这么多人。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声泪俱下。
体育委员张浩立刻拍着胸脯保证：苏同学你放心！路不好走怕什么我们租的是越野大巴车,上山下乡如履平地！奶奶怕生也没关系,我们就在村口远远地看一眼,把爱心送到就行,保证不打扰老人家休息！
苏晴晴的脸色更白了。
【越野大巴车！你们怎么不去开坦克！】
【这群人是听不懂人话吗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怎么还揪着不放！】
她急中生智,眼泪流得更凶了：不是的……是因为……是因为奶奶她昨天晚上,病情突然加重,连夜转到市里的中心医院了！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医生不让探视！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还捂着脸,发出了悲痛的呜咽声。
教室里一片寂静。
大家都在心里为她的演技鼓掌。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我接起电话,故意开了免提,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喂是林晚吗我是江辰的妈妈,我跟你说个事儿啊,中心医院的张主任,就是你张叔叔,他今天刚好在,我让他给你留了个专家号,你不是说最近肠胃不舒服吗下午放学我带你过去看看。
我挂掉电话,看向苏晴晴,一脸关切地问：苏同学,你奶奶住在哪家医院哪个科室我张叔叔是中心医院的副院长,说不定我能让他帮忙,给你奶奶安排个最好的病房,找最好的医生呢。
7
我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苏晴晴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中心医院副院长！林晚她家到底是什么背景！】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谎话要被戳穿了！中心医院那么大,我上哪儿给她变一个奶奶出来！】
【冷静！一定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
苏晴晴的脸白得像一张纸,她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心,大脑飞速运转。
几秒钟后,她抬起头,脸上挂着一种混杂着悲伤和庆幸的、极其扭曲的表情。
谢谢你,林晚。但是……不用麻烦张叔叔了。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地说：就在刚刚,我爸给我发消息,说奶奶……奶奶她……已经脱离危险了！医生说是个奇迹！现在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休养了,过两天就能出院回老家了！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操作着,似乎在伪造聊天记录。
【呼……好险！差点就完蛋了！就说我奶奶福大命大,病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总不能追到我乡下老家去查证吧！】
【这笔钱总算是保住了！等风头过去,我就去买包！哼,林晚,你给我等着！】
看着她这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我差点笑出声。
她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太天真了。
我收起手机,走到她面前,语气无比真诚：真是太好了！苏同学,你奶奶大病初愈,肯定需要好好补补。这样吧,我们班募捐的钱,就当是给奶奶的康复营养费了。你可千万要收好,别弄丢了。
我特意在康复营养费几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苏晴晴的脸瞬间又绿了。
【康复营养费！那我还怎么买包买化妆品！】
【林晚这个贱人！她就是不想让我好过！她把这笔钱的用途钉死了,我要是敢乱花,不就等于挪用我奶奶的救命钱吗！】
【可恶！太可恶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却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谢谢……谢谢大家。
下午的奥数竞赛培训课,苏晴晴大概是想换个心情,主动坐到了江辰的旁边。
她拿着一道题,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自以为很动人的姿势,柔声请教：江辰同学,这道题的辅助线,我怎么也想不出来,你能教教我吗
我们听见她心里在呐喊：【快看我！快看我今天新涂的斩男色口红！这可是我用生活费省了好久才买的！我就不信你不心动！】
江辰的目光从卷子上移开,在她脸上停留了零点一秒,然后落在了那道题上。
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刷刷几下画出图形,写下解题步骤,整个过程不超过半分钟。
然后,他把草稿纸推到她面前,一个字都没说,重新戴上了耳机,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为了赶走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那冰冷又干脆的拒绝,让苏晴晴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8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苏晴晴彻底改变了策略。
她意识到,在这个全班都像被下了降头一样针对她的环境里,再伪装柔弱已经行不通了。
她决定,从外部攻破。
当晚,学校的贴吧里,一个帖子被悄悄顶上了热门。
标题是：《震惊！一班班长林晚,带头霸凌贫困生,是家境优渥还是内心恶毒》
发帖人是个匿名ID,内容写得声情并茂,极具煽动性。
帖子里,苏晴晴被塑造成了一个品学兼优、自尊自强的贫困生典范。而我,则成了一个仗着家里有钱,嫉妒她成绩好、人缘好,就用伪善的募捐来当众羞辱她、孤立她的恶毒富家女。
帖子里还附上了一张偷拍的照片。
照片上,苏晴晴抱着那个塞满钱的笔袋,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看起来无比无助和委屈。而我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着微笑,被帖子解读为胜利者的炫耀和轻蔑。
角度刁钻,断章取义,完美地挑动了所有不明真相的看客的神经。
【林晚,我看你这次怎么死！】
第二天早自习,苏晴晴坐在座位上,表面上在认真看书,实际上,我们所有人都能听到她内心的狂笑。
【帖子火了！回复已经超过五百条了！所有人都在骂林晚！】
【最毒妇人心,没想到长得漂漂亮亮的,心肠这么黑！】
【那个贫困生好可怜啊,抱抱小姐姐。】
【哈哈哈！太爽了！这就是舆论的力量！就算你们全班都帮她又怎么样在全校人眼里,她林晚就是个霸凌者！】
【等着吧,很快就会有人向学校举报,到时候看她这个班长还怎么当下去！】
她正得意着,教室的门被推开了。
教导主任顶着地中海,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外班的学生,正对着我们班指指点点。
林晚同学,你出来一下。教导主任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苏晴晴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胜利的微笑。
【来了！好戏开场了！】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身上,但那眼神里没有担忧,只有一种看好戏的期待。
我平静地站起身,在苏晴晴幸灾乐祸的注视下,跟着教导主任走出了教室。
我知道,她以为这是她的胜利。
但她不知道,这张由她亲手掀开的底牌,将会把她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9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他把手机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屏幕上正是那篇热门帖子。
林晚,你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语气严厉,眼神里充满了失望,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品学兼优的好班长,没想到你也会带头搞这种小团体,欺负同学！
我还没开口,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苏晴晴走了进来,眼圈红肿,嘴唇苍白,一副受尽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她一进来,眼泪就先掉了下来,对着教导主任深深鞠了一躬：主任,对不起,这件事不怪林晚同学,都怪我……都怪我家境不好,让大家为我担心,才引起了误会。请您不要处分她。
她这番以退为进的话,说得滴水不漏,瞬间就把自己放到了一个善良、隐忍、顾全大局的道德高地上。
我们班的同学要是听见她此刻的心声,估计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哭！对,就这样哭！哭得越惨越好！这个地中海最吃这一套了！】
【先替林晚求情,显得我大度。这样一来,林晚要是再辩解,就成了不知好歹、欺负老实人！】
【今天我一定要让她这个班长当不成！最好再背个处分,看她以后还怎么在我面前嚣张！】
果不其然,教导主任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看向我,语气更加严厉：林晚！你看看人家苏同学！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为你说话！你呢你有什么想说的
苏晴晴的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
我迎着教导主任的目光,没有丝毫慌乱。
我没有急着辩解,也没有指责苏晴晴,只是平静地说：主任,您先别生气。这件事,我想,光听一面之词是不够的。帖子上说我霸凌她,羞辱她,可事实到底是什么样的,我想证据会说话。
证据帖子上图文并茂,还有什么证据比这更直观主任显然不信。
有的。
我拿出我的手机,点开了一个音频文件,轻轻按下了播放键。
主任,请您听一段录音。
10
录音里传出的,是昨天下午自习课上,我们班同学热火朝天的讨论声。
咱们给苏晴晴捐的钱,一定要让她用在刀刃上啊！这是体育委员张浩大大咧咧的声音。
对啊,咱们周末去看奶奶,得多买点营养品。老年人恢复身体,营养得跟上。这是学习委员冷静的分析。
要不我们再凑点钱,给奶奶包个红包吧住院肯定花了不少钱。
好主意！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
录音不长,只有两分多钟,里面全是我们班同学真心实意为苏晴晴和她生病的奶奶着想的对话。每一个人的语气都充满了关切和善意,听起来就是一个团结友爱、乐于助人的优秀班集体。
教导主任脸上的怒气,随着录音的播放,一点点变成了困惑和怀疑。
苏晴晴的脸,则一点点失去了血色。
【录音！她什么时候录的音！】
【这群混蛋！他们是故意的！他们早就串通好了,在这里等着我！】
【怎么办这段录音一放出来,帖子上说的集体孤立和恶意羞辱就完全站不住脚了！反而显得我不知好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录音播放完毕,我关掉手机,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着教导主任。
主任,这就是所谓的‘霸凌’。我们全班同学,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助一个遇到困难的同学。那张照片,拍下的也不是‘羞辱’,而是我们将全班的爱心交到她手上时,对她的鼓励。
我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不解。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一份单纯的善意,会被人恶意扭曲成这个样子。发这篇帖子的人,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想让苏晴晴得到帮助,还是想让她被孤立,想让我们班所有献出爱心的同学都寒了心
我的话,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了教导主任的心上。
他不是傻子,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事情绝对不像帖子上说得那么简单。
他的目光,第一次带着审视和怀疑,落在了旁边瑟瑟发抖的苏晴晴身上。
11
苏晴晴同学,对于这段录音,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教导主任的语气已经冷了下来。
苏晴晴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死死地咬着下唇,大脑一片空白。
【说什么我能说什么说他们都是装的谁会信！说录音是伪造的里面几十个同学的声音,怎么伪造！】
【完了……第一步计划就这么失败了……】
她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只能挤出一句苍白无力的话：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录了音……我当时只是……只是觉得很难过,压力很大……
压力大我立刻接过了话头,看向教导主任,主任,帖子里的指控,除了说我带头孤立她,还说我嫉妒她的成绩和人缘。关于这一点,我想学校的成绩单和历次班干部评选的投票结果,是最好的证明。
我的成绩一直在年级前三,远在苏晴晴之上。而我当班长,是全班同学高票选出来的。
嫉妒根本无从谈起。
这些都是学校系统里可以查到的,实实在在的数据,比任何声泪俱下的控诉都更有力。
教导主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乘胜追击,语气沉痛地说：主任,其实今天这件事,对我个人的名誉损害是次要的。我最担心的,是它对我们学校风气的影响。如果以后,再有同学遇到困难,我们班的同学,甚至全校的同学,会不会因为害怕自己的善举被曲解、被污蔑,而变得不敢伸出援手这篇帖子,毁掉的不仅仅是我的名声,更是人与人之间最宝贵的信任！
我成功地将这件事,从个人恩怨上升到了学校风气和道德导向的高度。
教导主任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说得对！这种匿名的、歪曲事实、煽动舆论的帖子,性质极其恶劣！必须严查！
他看向苏晴晴,眼神锐利如刀：苏晴晴同学,现在,我要求你立刻登录你的账号,在原帖下面发表一篇澄清声明,把你所知道的真实情况说清楚！另外,学校技术部门会立刻追查这个匿名发帖的IP地址,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追查IP！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了苏晴晴的头顶。
她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12
【查IP！不行！绝对不行！那帖子就是我用我表姐的手机在学校图书馆发的！一查就全完了！】
苏晴晴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澄清,就等于承认自己之前都在说谎,人设崩塌。不澄清,学校一查IP,她同样是死路一条,而且罪加一等。
绝望之中,她使出了最后一招,也是她最擅长的一招——卖惨。
只见她身子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一只手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主任……我……我头好晕……她的声音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昏过去,我的低血糖……又犯了……我这两天……为了省钱……没怎么吃饭……
她一边说,一边缓缓地向地上倒去,目标正是教导主任的办公桌角,准备上演一出苦肉计,以此来博取同情,拖延时间。
【装晕！对,只要我晕倒了,他们就不能再逼我了！我就能去医务室！我就有时间想办法了！】
教导主任见状,果然大惊失色,立刻起身准备去扶她。
就在苏晴晴的身体即将倒下的那一刻——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门没有关,江辰清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教导主任的办公桌前,将一张长长的、打印出来的单子放在了桌上。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把锋利的冰锥,刺穿了苏晴晴所有的伪装。
主任,抱歉打扰了。我这里有一份苏晴晴同学本周的校园卡消费记录。
我一个朋友在学生会负责后勤数据统计,我请他帮忙调取了一下。
江辰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正维持着半倒姿势、表情已经完全凝固的苏晴晴身上。
记录显示,苏同学这周的每一天,都在二食堂的‘豪华套餐’窗口,消费了最高档的三十元套餐。包括红烧肉、糖醋排骨和一份水果捞。
看起来,营养很均衡,不像是没钱吃饭的样子。
整个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
苏晴晴僵在那里,像一尊瞬间被石化的雕像,脸上是褪去所有伪装后,最纯粹的、无以复加的惊恐和绝望。
data-fanqie-type=pay_tag>
13
江辰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苏晴晴最后的伪装。
那张消费记录单,轻飘飘地落在教导主任的桌上,却重逾千斤,压垮了她所有的谎言和算计。
她那准备昏倒的身体僵在半空中,姿势滑稽又可悲。
【消费记录……他怎么会有我的消费记录！这是我的隐私！他凭什么！】
【江辰……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就因为林晚那个贱人吗！】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地中海的眼神……他想杀了我……】
教导主任拿起那张单子,只扫了一眼,脸色就从铁青变成了酱紫。他气得连地中海都仿佛更亮了几分。
他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响声让苏晴晴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好！好啊！苏晴晴！你真是太让我‘惊喜’了！主任气得笑了起来,一边吃着三十块的豪华套餐,一边在这里跟我说你没钱吃饭犯低血糖一边在背后匿名发帖污蔑同学,一边在我面前装无辜博同情你把学校当什么了把我当什么了把全校师生都当傻子耍吗！
他的咆哮声在办公室里回荡。
苏晴晴彻底崩溃了,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主任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主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是一时糊涂！我嫉妒林晚,我嫉妒她什么都有,我……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不要处分我！不要告诉我爸妈！
这一次,她的眼泪和忏悔,再也换不来任何人的同情。
我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用一种大度的语气说：主任,既然苏同学已经知道错了,我看……要不就算了吧她也不是故意的,可能真的只是一时糊涂。
我的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晴晴猛地抬起头,用一种淬了毒的眼神看着我。
【林晚！你这个假惺惺的伪君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在火上浇油吗！你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教导主任果然更加怒不可遏：算了林晚同学,你的善良不该用在这种人身上！这种恶劣的行为,如果就这么算了,学校的纪律何在校风何在！必须严肃处理！
他指着苏晴晴,一字一顿地宣布了最终的判决：
苏晴晴,在全校范围内公开检讨！向林晚同学和一班全体同学道歉！学校记大过处分一次,记入档案！帖子,马上给我删了！
14
周一的升旗仪式,成了苏晴晴的个人审判大会。
全校几千名师生,站在操场上,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国旗台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苏晴晴穿着校服,手里捏着一张写得皱巴巴的检讨书,脸色苍白得像鬼。
校长简单地说明了情况,虽然措辞委婉,用了同学间的小误会和网络言论不当等词语,但在场的人,尤其是早就通过各种渠道吃过瓜的学生们,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下面,由高二一班的苏晴晴同学,做自我检讨。
苏晴晴走上前半步,对着话筒,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全班同学,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准备欣赏这场年度大戏。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颤抖不已,我错了。因为我个人的嫉妒和虚荣,我在学校贴吧上发表了不实言论,恶意中伤了我的同班同学林晚,也伤害了一班所有同学的善意……
她一边念,一边流泪,那副样子,看起来确实是真心悔过,楚楚可怜。
不明真相的外班同学,甚至有人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但我们,却清晰地听到了另一场风暴。
【一群蠢猪！看什么看！等我念完这破玩意儿,你们最好都给我忘了！谁敢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我咒他全家！】
【林晚,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站在下面,像个胜利者一样看着我出丑。你等着,今天的耻辱,我苏晴晴发誓,一定会千倍百倍地还给你！】
【还有江辰！你这个冷血的混蛋！为了讨好林晚,竟然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对付我！你根本不配当学神！你就是林晚家的一条狗！】
她的内心咒骂得越是恶毒,表面上的哭泣就越是悲切。
……我对不起林晚同学,她作为班长,一直尽心尽力地帮助我,我却恩将仇报……我对不起我们班的同学,他们为我捐款,我却误解了他们的好意……
她念到这里,还对着我们班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们班的同学,脸上都挂着一种统一的、看小丑表演的、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只有我们知道,在她鞠躬的那一刻,她心里在想什么。
【都给我去死吧！】
15
公开检讨之后,苏晴晴在班里,成了一个透明人。
没有人再跟她说话,没有人再看她一眼。她周围三尺之内,仿佛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她曾经的几个小姐妹,如今见到她都绕道走。
她捧着饭盒想找人一起吃饭,对方会立刻端起餐盘走开。
她想问问题,连之前最老实的学习委员都会装作没听见。
这种无声的、彻底的孤立,比任何恶言恶语都更让她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不就是犯了一点小错吗我都已经当着全校的面道歉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一群势利小人！看我失势了,就都来踩一脚！等我重新站起来,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那个募捐的钱……还放在我书包里,像个定时炸弹。还回去我凭什么还！这是他们‘自愿’给我的！不还我又不敢花……可恶！】
她每天就在这种怨恨和煎熬中度过。
直到有一天,班长群里发了新通知。
一年一度的校园艺术节要开始了,鼓励各个班级踊跃报名。
在所有人都对这件事兴致缺缺的时候,我们却听见了苏晴晴内心那死灰复燃的声音。
【艺术节！对！艺术节！】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的舞蹈功底那么好,只要我在全校师生面前跳一支惊艳的舞,再展现出我虽然被排挤、被误解,但依然坚强不屈、追逐梦想的样子,一定能扭转所有人的看法！】
【他们不是觉得我虚伪吗那我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才华和坚韧！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苏晴晴,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
【江辰也会看到的！他一定会看到我在舞台上发光的样子！他会后悔当初那样对我！】
一个全新的、自以为完美的复仇和翻盘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
她抬起头,眼神里重新燃起了那种熟悉的、志在必得的光芒。
我们全班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好戏,还没结束。
16
苏晴晴果然去报了名。
节目单上,她的名字赫然在列——高二一班,苏晴晴,独舞《涅槃》。
这个名字取得,真是充满了不甘和野心。
从那天起,她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试图去讨好班里的同学,每天独来独往,脸上挂着一种悲壮的坚毅。一到课余时间,她就抱着舞蹈服冲向练功房,一练就是好几个小时,直到大汗淋漓才出来。
好几次,有同学路过练功房,都能看到她一个人在里面,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高难度的旋转和跳跃。
她的努力和执着,甚至让一些不明真相的外班学生开始对她改观。
你看那个苏晴晴,虽然之前犯过错,但现在真的很努力啊。
是啊,感觉她好像真的想重新开始。
然而,我们班的同学,却能清晰地听到她那套努力剧本下的真实旁白。
【再用力一点！表情再痛苦一点！对,就是这种破碎感！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是在用生命跳舞！】
【这个动作,到时候一定要摔倒。不能太假,要看起来像是体力不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精神压力……对,就这么设计！】
【摔倒之后,我不能立刻起来,我要挣扎,要在地上趴一会儿,眼神要倔强,要含着泪,但绝不能让它掉下来！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激发观众的同情心！】
【等到音乐最高潮的时候,我再挣扎着站起来,完成最后一个动作！完美！这简直就是一出励志大戏！到时候,舆论会彻底反转,林晚之前的那些手段,都会变成压垮我的稻草,而我,就是那个在暴风雨中顽强生存的小白花！】
她一边跳,一边在脑海里给自己排练着一整套的苦情戏。
听着她的计划,我只觉得可笑。
她以为舞台是她的救命稻草,却不知道,那只会是她最后一个公开处刑台。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张叔叔吗我是林晚。
电话那头,传来中心医院副院长温和的声音：是晚晚啊,找叔叔有什么事
我笑了笑,看着窗外苏晴晴走进练功房的背影,轻声说：
想请您帮个小忙。我们学校办艺术节,我想请您……帮忙联系一位专业的骨科医生,最好再带上一副便携式X光机,来我们后台……随时待命。
17
艺术节当天,礼堂里座无虚席。
苏晴晴的独舞《涅槃》被安排在压轴出场,足见她为了这个翻身仗下了多少功夫。
后台的化妆间里,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舞裙,对着镜子做着最后的表情管理。
【呼吸……要表现出紧张又期待的样子。】
【等会儿灯光一亮,就要立刻进入状态。记住,你不是苏晴晴,你是一只渴望重生、被命运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凤凰！】
【林晚那个贱人就坐在第一排,正好！我要让她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把她踩在脚下的！】
轮到她上场了。
追光灯打在她身上,她像一只脆弱的蝴蝶,缓缓走到舞台中央。音乐响起,那是一段忧伤而又充满力量的旋律。
不得不承认,苏晴晴的舞蹈功底确实不错。她的动作标准,情感饱满,很快就把观众带入到了她所营造的氛围中。
台下开始响起窃窃私语。
跳得真好啊……
是啊,感觉她把所有的感情都融进去了。
我坐在第一排,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江辰坐在我旁边,低声问：都安排好了
嗯。我点了点头,就等她摔了。
音乐逐渐进入高潮,苏晴晴开始做一连串高难度的连续旋转。
一圈,两圈,三圈……
她的身体在舞台上划出优美的弧线,白色的裙摆像绽放的花朵。
就在所有人都为她喝彩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她像是体力不支,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舞台上！
啊——
她发出了一声压抑的痛呼,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脚踝。
音乐戛然而止。
全场一片哗然！
【来了！就是现在！】苏晴晴的内心在狂喜,【摔得很完美！角度、力度都刚刚好！表情,对,痛苦！但眼神要倔强！】
她趴在地上,额头上渗出冷汗,咬着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又一次次地跌坐回去。那副顽强不屈的样子,看得台下不少多愁善感的女生都红了眼眶。
主持人急忙跑上台：苏同学,你怎么样还能站起来吗要不要去医院
苏晴晴抬起头,含着泪,倔强地摇了摇头：不……我没事……我能跳完……
【对！就是这句台词！我一定要跳完！这才能把气氛推到最高潮！】
她的这番话,瞬间引爆了全场,雷鸣般的掌声和加油声响彻礼堂。
苏晴晴加油！
我们支持你！
就连评委席上的老师们,都露出了感动的神情。
苏晴晴在心底冷笑：【一群傻子,都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挣扎着,扶着受伤的脚踝,缓缓地、一步一步地,重新站了起来。
就在她准备摆出最后一个造型,迎接属于她的胜利和掌声时——
我站了起来。
我拿起话筒,对着全场,清晰地说道：
等一下！苏同学的脚踝可能骨折了,为了她的健康着想,我们不能让她再继续跳下去了！
我转头对后台喊道：张叔叔！麻烦您和王医生上来一下！
18
我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了整个礼堂,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晴晴也愣住了,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错愕和怨毒。
【林晚！你又来坏我好事！我骨折我好得很！你少在这里假惺惺！】
她正想开口说我没事,两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已经提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快步走上了舞台。
为首的,正是我那中心医院副院长的张叔叔。
他身后跟着一位看起来经验丰富的骨科医生。
张叔叔一脸严肃地走到苏晴晴面前,蹲下身子,语气不容置喙：同学,别动,我们是医院的医生。你刚刚摔得不轻,需要立刻做个检查。
苏晴晴彻底慌了。
【医生还是中心医院的副院长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检查不行！我根本就没受伤,一检查不就全露馅了吗！】
她急忙缩回脚,连声说道：不……不用了！我真的没事,就是崴了一下,休息一下就好了！谢谢医生！
她越是拒绝,就越显得心虚。
王医生打开手提箱,从里面拿出了一台小巧的便携式X光机。
同学,请你配合一下,这也是为了你的身体负责。王医生的表情很专业,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看好戏的笑意。
台下的观众们也看出了不对劲。
怎么回事啊受伤了还不让检查
是啊,学校都把医生请来了,她躲什么
苏晴晴被两个专业医生围在中间,进退两难。
她的内心在疯狂尖叫：【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张叔叔和王医生对视一眼,不再征求她的同意,直接上前,一个按住她的肩膀,一个小心地托起她的脚踝,将X光机的探头对准了上去。
滴——
几秒钟后,连接着机器的平板电脑上,清晰地显示出了一张脚踝骨骼的影像。
王医生看了一眼影像,然后站起身,对着全场,用一种非常专业的口吻,宣布了检查结果：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请大家放心。这位同学的脚踝……骨骼清奇,结构完整,韧带强健,没有任何扭伤、挫伤、或者骨裂的迹象。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别说骨折了,这比我这个天天健身的人的脚踝,还要健康。
19
王医生的话,像一个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苏晴晴的脸上,也扇在了所有刚刚为她感动、为她加油的观众脸上。
全场死寂。
那是一种比任何嘈杂声都更令人窒息的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舞台中央那个穿着白色舞裙的女孩身上。
那目光里,不再有同情和鼓励,只剩下错愕、嘲讽、和被欺骗后的愤怒。
苏晴晴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她所有的计划,所有的表演,所有的算计,都在这张清晰的X光片面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连心声都停止了。
她完了。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地,当着全校几千名师生的面,社会性死亡。
主持人最先反应过来,他尴尬地拿起话筒,试图圆场：啊……这个……看来是虚惊一场,苏同学身体素质真好！那么……我们感谢苏同学的精彩表演！
他带头鼓起了掌,但台下,没有任何人响应。
只有稀稀拉拉的、充满讽刺意味的几声嗤笑。
苏晴晴失魂落魄地站在舞台上,像一个被人拆穿了所有魔术机关的蹩脚魔术师,无地自容。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台的。
她只知道,从今以后,她在这个学校,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艺术节结束后,学校很快就公布了对苏晴晴的最终处理决定。
鉴于其屡次撒谎、恶意中伤同学、欺骗学校和师生感情,行为极其恶劣,给予其勒令退学的处分。
那笔她一直舍不得还的募捐款,也被教导主任亲自上门,从她手里收了回来,原封不动地退还给了我们班的每一位同学。
她走的那天,很低调,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在我们上课的时候,悄悄地离开了。
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20
苏晴晴走后,我们班教室里那道诡异的白光,又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
然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我们再也听不见任何人的心声了。
世界重新变得安静,只剩下言语和表情。
起初,大家还有点不习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但很快,我们就适应了这种正常。
没有了心声这个外挂,我们重新开始学习通过观察、沟通和信任,去了解彼此。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但有些东西,却永远地改变了。
我们班的同学,在经历过这场荒诞的闹剧后,变得空前团结。我们一起学习,一起打球,一起为了班级荣誉而奋斗。
江辰依旧是那个高冷的学神,但他会记得在我胃不舒服的时候,给我带一杯温热的牛奶。
体育委员张浩还是那么咋咋呼呼,但他会在运动会前,细心地为每个同学准备好防暑的药品。
学习委员依旧严肃,但她会耐心地为每一个来问问题的同学,讲解到深夜。
我们不再需要去听对方在想什么,因为我们开始懂得,真正的理解,源于行动,源于日复一日的相处和付出。
那天放学,我和江辰并肩走在洒满金色阳光的林荫道上。
喂,我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状似不经意地问,说起来,你当初为什么会帮我啊又是查消费记录,又是帮我搜集证据的。
江辰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我。
夕阳的光芒落在他清隽的侧脸上,将他的睫毛染成了金色。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笑意。
我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刚想说不问了,他却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
因为,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微风拂过琴弦,我不想让任何人,欺负我从小就放在心尖上的人。
那一刻,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好像,又听见了他的心声。
那里面,没有弹幕,没有算计。
只有一句,简单而又滚烫的话。
【林晚,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