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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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我躺在柔软的锦被中,淡淡的安魂香味传来,木门被轻轻推开,我偏头去看,便见一个梳着双髻的小童进来。
她见我醒了,“啊”了一声立刻欢呼道:“道祖!她醒了,她醒了!”
道祖
我心中划过一丝疑惑,可还不等我多想,一席鹤羽大氅的道祖踱步进来,我心下一惊慌忙准备行礼,可他却抬手轻轻一点。
“你的身体还未恢复,便不用多礼了。”
我心中惴惴不安,忍不住抬头看他,见他慈眉善目,似乎之前那副冷淡疏远不一样,心中不由有些疑惑。
道祖缓声道:“你既已跳下轮回台,从此前尘往事皆与你无关,日后你便好好跟着我修道吧。”
我本以为跳下轮回台,等待自己是一世凡人,没想到竟然还能留在仙界,更神奇的事,我这一身血与骨仿佛重新洗涤过,缺失的仙骨已经重新长出来,就连身体的疼痛也尽数消失。
更重要的是,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所有亲缘皆已消失。
那场如噩梦般的死劫终于退去,我心念一动恭恭敬敬朝道祖行了谢礼,他只是笑笑,伸手轻轻抚过我的头顶,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抹掉,我的心慢慢归于平静。
我知道这是道祖去掉了我的情根。
他静静地看着我:“去吧,外面还有人在等你。”
“有些事总要解决的。”
外面的阳光明媚,道祖的仙殿中有一个巨大的花园,里面满是仙鹤和仙鹿,还有一些生灵化形,而花园中站着一个熟悉的男人,只是他看起来无比狼狈,原本精致华丽的喜服现在皱皱巴巴,发冠有些歪了,就连发丝都散乱不堪。
是裴淮风。
“帝君。”
我疏远地喊了一声,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受伤:“你非要和我这么生分吗?”
诧异的目光落在裴淮风的脸上,若不是他身上的气息未变,我都怀疑他被人夺舍了,一向高冷的天帝,何时有过这种委屈的表情。
可我只觉得莫名其妙:“帝君今日不是大婚吗?若是还忙便先离开吧。”
他被我一噎,下意识反驳:“我说了那场婚事只是逢场作戏,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如果你真的接受不了,大可以和我说,大不了这场戏不演了!”
闻言,我平静地摇头:“这些事已经和我无关了,我已决定转修无情道。从此与你再不相关。”
裴淮风猛地抬头,他脸上马上震惊:“无情道?你疯了吗?这么多年来,你不是一直想嫁给我吗?”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道祖已经斩断我所有的情根了。裴淮风,从前种种都和我无关了。”
“斩断情根”
裴淮风的呼吸一窒,呆呆站在原地,最终他像是被我冷漠无情的双眼刺痛,狼狈地离开了。
我淡然看着裴淮风离开的背影,转身进了屋子。
住在这座仙宫中感觉很好。
道祖座下的童子大多都是先天生灵化形,他们单纯、没有多余的心思,在这里我终于可以不必在意那些人的目光。
这日我正在帮道童们修剪灵植,忽听外面传来喧闹声,小童急匆匆进来:“意欢姐姐,外面有人找你,她说是你娘亲。”
我微怔,自从那日以后,我便没有在见过自己的父母,我跟着小童出了门,便见母亲等在门外,她见我先是眼眶一红,随后怒气冲冲道:“沈意欢,你以为躲在道祖这就没事了吗!你把晚晚害的那么惨,快跟我过去救她!”
我蹙眉,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冷声道:“我和她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何来害她的说法。”
“你私自取回了自己的仙骨,害她成了法力全无的废人,如今她死劫难渡还敢说自己没有害她?”
我心下有些疑惑,只因我并没有取旧日那副骨头。
跟着母亲一起去了仙殿,本以为沈晚晚还住在我曾经的仙殿中,这一路上却越走越偏,原来她竟不知何时搬到了原本的仙殿中。
还未走近我便听见沈晚晚的惨叫声。
此时她整个人狼狈地趴在地上,原本乌黑的头发变成银丝,她竟出现了也出现天人五衰的情况,从妙龄少女变成了苍老的老人!
她见我过来,连滚带爬地扑到我面前死死揪住我的衣角。
“姐姐,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肖想你的仙骨和命格了!求你收回诅咒放过我吧。”
听见她的哀求声,母亲更加生气:“她不过是借了你七天命格,你就用这种恶毒的手段报复她!沈意欢,你当真恶毒无比!”
她的眼中满是对我的失望,若是从前我定会非常难过。
可现在我只心平气和地说:“母亲,你当真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吗?这是天人五衰之相,你们当日抽我仙骨,换命格的时候,知道她渡的是死劫吗?”
“天人五衰,渡死劫的人会像凡人一样,慢慢苍老,最终寿元耗尽死亡。”
“说到底,她会有此劫难不过是因为自己修行不努力,为什么又要怪在我身上?”
母亲一噎:“那也不能不能让她等死吧。”
她的话语天真,慈悲,仿佛神台上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的神像,我想起当年听天界议论过母亲,他们皆说母亲心怀慈悲,可多年相处,我却觉得她有些过于不分是非,过分善良。
我走到沈晚晚面前,冷眼看着她:“你说那副仙骨是我取走的?”
她抬头,面露悲色:“是,不然你又怎么能恢复呢?”
原来还是要陷害我,我只笑笑:“可我跳下轮回台,这一幅骨血均是重新修炼而来,原本的那副仙骨我早就没用了。”
话语刚落,沈晚晚便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而的母亲也当即变了脸色:“你、你说你的骨血”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母亲:“是啊,仙子,
我和你早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了。”
闻言,她瞬间瘫倒在地:“怎么可能,你是我怀胎十月,用所有心血养育才生下来的孩子啊!”
“可那副仙骨早就被你们抽给沈晚晚了。”
我残忍地说出真相,他们总觉得不过是让我借出命格和仙骨,却不想那做法和断亲无益。
冰冷的目光落在沈晚晚身上,我冷声问:“其实你没必要这样设计我,我和你的因果早就关系了,可惜”
她却贼心不死。
我的话音刚落,大门便被撞开,裴淮风和父亲双双冷脸站在门外,赤红的双目紧紧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