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红玉,是天庭唯一的小猫。
因为偷吃了玉帝百年一熟的仙桃,被他一脚踹下了凡间。
改不掉你这贪吃的毛病,就别回来！
我缩在北方农家的炕头上,听着窗外风雪呼啸,肚子咕咕直叫。
这一世,我叫金小猪。
——是因为可爱,绝不是因为太能吃。
1
嗷呜嗷呜呜好吃好吃。
我哐当一声跳上玉桌,看准了玉盘上鲜红饱满的仙桃,嗷呜一口就啃了上去。
新鲜清甜的汁水顿时充盈了我的口腔、鼻腔、胸腔,我忍不住在桌上打了个滚儿。
真不愧是玉帝爷爷念叨了好久的仙桃,鲜美得很啊。
红玉！你嘴里是什么！一个小仙姑慌慌张张地跑来,捏着我的后颈皮,把我从桌上拎起来。
红玉,这下你可完了。这是为玉帝寿宴的准备仙桃呀。一百年熟一个,五百年才凑了这五个。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可怎么办！
小仙姑皱着眉,急得团团转。
不敢耽搁,小仙姑小心翼翼地护着被我咬缺了一口的仙桃,急急忙忙地出了仙池,找仙君去了。
我愣在原地,嘴里还有未咽下去的桃子。
嗯啊我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没事的没事的,一口仙桃而已,玉帝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一边安慰自己,硬是把嘴里的那口仙桃咽下去了。
诶,真香！舔舔嘴巴,舔舔爪子。
第二天,我被仙君拎到了玉帝跟前。
作为天庭唯一的小猫,我一向横行无忌。
偷吃仙子们的点心,咬坏仙君种的兰花……
以前偷吃被带到玉帝面前,他也只是笑笑,拍拍我的脑袋。
嘴上说我真是只小馋猫,却在我假借着伸懒腰,大摇大摆跑走的时候,伸手拦住追我的仙君。
罢了罢了,让它去吧。
这次,玉帝最多嘴上责怪几句吧。
红玉,你来。
玉帝像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笑脸盈盈的。
他招了招手,示意我靠近。
我抬头看了看他,挪了挪爪子,闷哼一声便跳上了他的大腿,端坐下来。
让你过来,没让你上来。
玉帝眉头一蹙,接着低头抚摸着我的脑袋。
我看你这小猫,是得好好管教管教了。
他本想把我赶下腿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手。
昨天仙姑抓到你偷吃寿桃,是也不是
我点了点头。
你呀,平常偷吃哪个仙子的吃食,我也就当没看到。
玉帝挠了挠我的下巴,可舒服了,我不禁微抬着头,眯起眼睛。
但这次我可护不了你了。寿桃是百年一结之果,仙人每天采集晨露浇灌,日日不得歇。
若我就这么饶你了,桃园仙人将如何看待天庭的规矩又该如何
我睁开眼睛,刚好对上他直视的目光,凛冽肃穆,和平时不一样。
我也不知道吃了是这后果呀,没有仙子告诉我,知道了就不吃了嘛。
我不服气地用爪子挠了挠他的衣裳。
小家伙还是淘气。
玉帝站了起来,他登上了下凡台,站定后,看了看我,用仙术把我移了过去,一脚把我踹下了天宫。
一只桃子需一百年结成,你吃了我一口桃子,就派你下凡历练一世吧。
待你改了这贪吃的毛病,你便可得机缘升为小猫仙。
随着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玉帝声音越来越远。
啪叽一声我摔进猫妈怀里。
没想到玉帝爷爷竟真如此无情。
可如今已转世,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2
这一世。我出生在一家农户。
抬起头,看见自己依偎在猫妈的怀里,窝在炕上一角落。
这一角落远离窗户和大门,又被精心收拾出一个又大又深的空间,上面盖着一块碎花布。
虽是大冬天的,但是这猫窝,透气又保暖。
看来我出生在了一户好人家。
砰地一声,一个女人推门进来。
冷风嗖的刮进屋,跟着她的脚步进来的,还有屋外飘来的雪。
大田媳妇。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她两只手提着鼓鼓囊囊的红色塑料袋,往桌上一放。
马不停蹄地从左手的大塑料袋里陆续拿出了两罐细盐、两罐粗糖、两大包用报纸细细包好的茶叶子。
又从右手的大塑料袋里,掏出了一根粗绳子,上面串了好几条新鲜的溪鱼。
这在大冬天可是稀罕货。
哎呀,大壮他娘。你这是。
这家的女主人,赶忙从炕上下去迎客。
看着一桌的食物,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又不知大壮娘是何意,不由得生出一丝疑惑来。
害。大田媳妇,我也不瞒你。我们住的那屋子,闹耗子。
一到晚上呢,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大冬天,炕上暖,我们不愿意下炕。
这耗子不捉呢,大壮还小,听着声音害怕。
这几日呀,都是,闹腾一宿。
大壮娘面露难色,搓了搓手。
听二狗媳妇说,你家好大猫下了崽,快断奶了。
我可一刻都等不了了,赶着早去市场请了这些好货,来给你家小猫崽下聘。
还望你行行好,许我只猫。
这家女主人听了只觉得原来如此,噗嗤一声笑出来。
盐象征着严,糖象征着甜,茶象征着和。
而鱼呢,则代表了年年有余的丰饶。
大壮娘属实是用心了！
这份心意呀,断是不好拒绝了。
女主人招待大壮娘走到炕边上,把遮在我们身上的大碎花布一掀。
我和兄弟姐妹们在窝里躺得横七竖八。
我妈睡得迷糊,被这动静吵醒,懒懒地抬起头,瞟了女主人一眼。
这几只猫崽呀,都能干的很,从小就有劲。
干完饭就到处调皮捣蛋,给它们妈累的,刚消停会儿。
你看上哪只,尽管挑走。
你家是好人家,小猫许你,我放心。
大壮娘看着我们几个小猫,喜欢得不行。
太谢谢你了。接了小猫,以后我们也算是亲家了。
你就放一百个心,小猫到我们家,虽是抓耗子,但是好吃好喝的,我们绝不会少它一口。
大壮妈说着,眼睛落在了我身上。
大壮他爹说了,今年风调雨顺,等开春集市一开,我们把圈里的几头老猪卖了,再修出个屋来,以后大壮和小猫崽崽就专门住那屋。
说着,她便拎着我的脖颈把我从我猫妈怀里提溜了出来。
这只看着有劲儿。
离了它母亲,去我们那屋,不断奶也得断奶。
我看这只肚子圆滚滚,身子呢也比别的只大了一圈。
能吃能喝的,也好适应没妈的环境。
大壮妈也许是想到自己儿了,语气也不由得柔软起来。
好,好。这只我就许给你了。你带走吧。
女主人从柜子里翻出一块布来,往我身上比了比,许是觉得大了,便转身又从抽屉里取了只袜子来。
外面风大雪大,这么小的猫崽,怕是受不住。
大田的袜子你别嫌弃,将就将就给它套上,咱们平平安安到家。
还是你细心。好勒,来,窝头,进袜子里来。
说着,我就像个被摆弄的小玩具,被大壮妈一把塞进袜子里。
不过还好,袜子是晾洗干净的,有股好闻的皂味儿。
等等,窝头我这世的名字
3
大壮妈把我揣在兜里,兜里很温暖,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再睁眼,面前是一张四方桌。
围着桌子坐着的,是一个小胖子,还有一个背对着我的肩宽腰肥中年男人。
小胖子伸出圆滚滚的手,好似在研墨。
不一会儿又拿起小剪刀,聚精会神地裁黄纸。
我翻了个身,从炕上站起来,又伸了伸懒腰,往地上跳了下去。
呀,这地冻脚。
睡了这么久,自从早上吃了一顿,就再也没进食过。
肚子真有点饿了,找点吃的。
娘！娘、娘你快来。小猫醒嘞。
小胖子扑棱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溜烟便跑到我面前。
他伸出手,快靠近我的时候又缩了回去,咻的一下窜到了门口。
娘！你快来呀。小猫醒了！
大壮妈带着一身的肉香味从屋外进来,手还在围裙上擦拭着。
喵。我闻着大壮妈身上好闻的肉香味,朝她跑过去。
小胖子见我跑得我跌跌撞撞乱七八糟的,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大壮妈也觉得好笑,噗得一下笑了。
一把把我拎起来,放在四方桌上。
桌上果然放着墨水和一叠裁得齐齐整整的黄纸。
大壮他爹,开始了！
大壮妈用手臂推了推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这才舍得放下手上在干的活儿来。
拿起一张黄纸铺在桌上,接着我的脚印就被印在了上面。
整整印了五张黄纸。
拜灶王爷去咯！小胖子举着纸,率先跑在前面。
中年男人揣上起我往厨房走去。
接着便是一套把黄纸放灶台,拜灶王爷的仪式。
我被压着脑袋也拜了三下灶王爷。
听大壮妈说,这样灶王爷就知道我是王家的小猫,正式成为他们家的一员啦。
晚饭的菜很丰盛,据说是大壮妈精心准备的迎猫宴。
有大壮去各家各户要一小勺糖为原料做的拔丝红薯、大壮爹特地野钓回来的溪鱼做的溪鱼炖豆腐,还有刚从地里掰下来的黄瓜炒的鸡蛋。
最不能忍的是那一锅葱姜炒鸡,香得我满桌打滚,喵喵直叫。
大壮妈也给我备了小猫饭,怕我吃不了,还准备了一碟羊奶。
闻了闻味道,是清蒸溪鱼肉！
请问,世界上能上桌吃饭的小猫,还有谁！
娘,窝头这名儿不好听,我想叫它金丝虎,小虎。小胖子从饭盆子里抬起头来。
小猫这么小,叫什么虎呢,就叫小猫吧。金丝猫,小猫。大壮妈埋头干饭中。
大壮爹瞅我吃得生龙活虎,狼吞虎咽的,咧嘴一笑。
别叫小虎,也别叫小猫了,我看都不合适,就叫小猪吧！
我舔干净了碟子里的最后一抹羊奶。
从此我就有了名字,金小猪。
金是因为我的毛色,小是因为我很小,猪是因为……唔,因为我可爱。
4
晚上老鼠来了。
窸窸窣窣的,碗柜里传来刺耳的声音,远远听见它的爪子划过盘子碟子。
一下声音近了,在柜子后面扒拉着什么。
好像塑料磨擦似的,声音不大,但伤害性极高,听得人和猫心烦意乱的。
只听小胖子在大壮妈旁边翻来覆去,妈,耗子。
大壮妈忙了一天,睡得沉。
小胖子也懂事,心疼娘忙活了一天累的很,叫不醒也就不叫了。
叹了口气,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大壮爹也轻声叹了口气。
小胖子转头看着爹,轻声问,爹,你说,小猪,它能捉耗子不。
大壮爹在夜色中摇了摇头。
我看够呛。你像它这么大的时候,还尿被窝呢。
小胖子被说害臊了,一时安静了下来。
老鼠还在搜索着食物,不时发出吱吱的声音。夜色静谧中尤为刺耳。
本猫在天庭上,虽然没抓过老鼠,但也听仙君说起,曾有仙子偷吃了宝烛,被罚下人间,成为鼠精作乱的事。
鼠精迷惑和尚,危害人间,有好几个和尚受害。
这消息传回天庭,玉帝才派了天兵天将将那鼠精抓去。
我四仰八叉地躺在炕角：虽说我是猫,但是仙君并没有教我抓老鼠的本领,这一世的我妈也没有。
第二天,除了大壮妈,每个人都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大壮无精打采的,下地的大壮爹也迷糊得慌。
关于大壮妈家三包盐、三包糖,外加五条大鱼敲锣打鼓聘回来的猫,不会抓老鼠的流言,也在村里传遍了。
这就是人间的现实吗。
小猫无语。
5
最后还是靠大壮爹。
一边干活,一边给我辟谣,说什么猫太小啦,人像它那么大的时候还不会走路呢。
又说他家金小猪虽然小,但是神气啊。
一顿能吃两大块鸡胸肉,喝掉一整碟的羊奶,未来可期什么的。
搞得其他邻居只能附和他说,长大了就好了,小猫是得多吃点。
还安慰他说小猫刚来,怕生,多养几个月就熟了。
说得大壮爹心花怒放的,回家时又给我带了一瓶羊奶。
我趴在桌子上喝羊奶的时候,听见大壮妈提议要买几个老鼠夹子回来,放些老鼠药。
都被大壮爹一口否决了。
说是老鼠夹子不安全,小虎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喜欢追来跑去,要是一个不小心踩上了,那可要命了。
老鼠药更不行了,家里有只小馋猫,闻着香味张口就吃,它又不知道是我们给它准备的肉,还是用来药耗子的,就怕这药给它吃了去。
小胖子也在旁边直摇头。好不容易多了一个玩伴,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失了去。
那怎么办。整天闹耗子,你和大壮一直这样下去可不行。
这不是有我吗,我在呢,我保护你们呢啊。
大壮爹拍拍大壮妈的肩膀。
看她一脸担心未消,又拍了拍她的头,好说歹说,才把大壮妈哄好。
当夜,大壮爹英勇战耗子。
耗子一出声,大壮爹便一个溜出被窝,蹑手蹑脚地钻进厨房,还把门关的死死的。
大壮爹交代我们仨,都待在外面,别给他捣乱。
噼里啪啦一阵震天响,只听大壮爹一脚踩下去,耗子吱哇吱哇乱叫。
厨房里则慢慢恢复了安静。
大壮爹威武！
耗子的尾巴被系在了王家屋的门口。
大壮爹说要示众,警告其它耗子,来了就是这个下场。
大壮妈只得点头,但是要他第二天天亮就把这个不干不净的东西给扔了。
我跑过去想看看,被小胖子捉住了尾巴。
娘说了,耗子不干净,身上脏,我们小孩靠过去会生病的。
大壮爹也靠过来说了声,大壮和小猪不准过去。
死耗子不好吃。
我就是这个形象
那几个月,我是抬头卖萌,低头干饭。
小小的老子,厚厚的脸皮子。
农家饭香！
只是每天吃饱喝足了,就到王家屋的墙角,尿上一泡。
这是隔壁家那个乌漆麻黑的黑煤球,自称乌云啸铁的黑猫教我的。
说耗子都怕猫尿,闻了就会跑,不会再进家了。
确实。自从我每天尿上一泡,夜里再也没有听过耗子声儿了。
小胖子和大壮爹也睡得越发安稳,越来越沉。
沉得大壮妈甚至都有点想耗子了,她夜里醒来好几趟,每次醒来,手就往大壮爹身上招呼。
耗子是没了,大壮爹开始打呼噜了。
这下换大壮妈顶黑眼圈了。
大壮妈连着个把星期睡不好。
这天田婶儿来家里,和大壮妈先是喝了口茶,又聊了聊屋里村外家长里短的事儿。
大壮妈也把最近睡不好的事说了。
田婶儿是个懂医的,连连摆手说大壮妈这样熬也不是办法,得找个中医看看,开副方子调理一下。
隔天大壮妈便和大壮爹请了假,和田婶儿跑了趟城里。
大壮妈回来的时候面色沉重。
中医望闻问切,面色看了,舌头看了,脉象一把壮如牛,气足血满。
找不出什么大问题,于是开了点静心安神的汤汤水水,嘱咐多休息,早点睡。
给大壮妈愁的呀。
农村人,灯一关就睡,还能早到哪里去,地里的活呢,大壮他爹干了,自己平常就是做做饭、打扫卫生什么的,说累倒也累不上。
说到做饭,大壮妈扶额,家里面的三只,实在太能吃。
光是早餐,每人标配：两只鸡蛋,一个馍馍,一碗小米粥,一盘腊肠,一碟小菜。
中午晚上呢,从菜地里摘点新鲜瓜果蔬菜,热时做些凉拌菠菜、清炒苦瓜、凉拌茄子,烫点豌豆尖儿,冷的时候炖些土豆板栗红烧肉土鸡。
夏天大暑之时,大壮喊着要解暑绿豆汤绿豆冰,冬天大寒之际,大壮爹又叫着要一锅山药羊肉汤。
小猪也是个不省心的,饿了就缠着自己,活也干不了了,就得给它做个溪鱼拌饭吃,才能堵上它嗷嗷叫的嘴。
为了养这三头猪,自己每天就光想着一日三餐吃什么了。
大壮妈心里倒是暖暖的,只是仔细算算这账：
王家三人一猫,平时三餐在4-5个菜,一个汤,一碟奶。
人家正常人家,一餐能吃掉2-3个菜,吃不完的肉菜放冰箱,隔天继续吃,素菜倒了喂鸡鸭。
第二天还吃不完,便拌了玉米面子、米糠喂猪。
一点儿都不带浪费的。
转头看看自己家,供了三尊净坛使者,菜肉米饭是顿顿见底呀。
别人都操心孩子挑食,不吃饭。自己只操心这顿饭够不够吃！
6
大壮妈靠在床上,看着我的脸,脸色不太好看。
自从抱了我来,好吃好喝供着,从一只手就能抓住的小猫,长成了一只半挂。
我不但不抓耗子,吃的还多,比耗子都多。
家里似乎粮食少的更快了
哎。硕鼠硕鼠,无食我黍。小猪小猪,尤甚硕鼠。
我记得从这天开始,家里就多了一条家规：少吃一口饭,过幸福人生。
早餐只有鸡蛋和白粥了。午晚餐仅供应一菜一肉一汤。
我的小猫饭一如既往:
小鱼干拌饭。只是再怎么缠着大壮妈,也吃不上鸡胸肉小零食了。
大壮倒是很听话,反正每天剩多少吃多少。不愧是小孩子,适应力极强。
大壮爹抗议了很多次,说干活没力气啦,吃不饱饭睡不着啦。
大壮妈不为所动,只是在她被烦得不行的时候,下厨给大壮爹煎个鸡蛋,下个面汤,就是不提红烧肉、酱蹄膀的事。
渐渐的,大壮爹也习惯了似的,只是一天比一天瘦下来。
我踩他肚子上的时候,明显感觉肚子肉少了,没有以前柔软了。
甚至因为他干农活,好似还长了一块一块的肌肉出来,硌得慌。
以前最爱的窝没了。
我欲哭无泪。
大壮妈可开心了,晚上再也没有呼噜声,一夜安眠。
大壮呢,正是发育的时候,瘦了以后,个子像拔竹子一样越窜越高。
一个腹肌老公,一个帅儿子。
大壮妈嘴角根本压不下来,每天都是好觉。
这个家,受伤的好像只有我。
谁来为我发声！
我家被村里笑话了。
大壮跑回来说街口那些老大妈,说我的坏话:
自从养了只小猫,就看大壮妈每天到城里市场买鱼买奶,一天没停过,比人吃的还好。
现在好了,把家里吃穷了。大壮只能吃些剩菜,可怜得很。
家里男人看着都饿瘦了,哪还有力气干活
说起那只猫,养这么大了还不会抓耗子,小时候怕耗子就算了,现在光长一身肉,就从没见过嘴里叼过一只耗子一只蝉的,整天不是屋顶上睡着,就是院子里躺着。
养猪还能吃肉,养猫光亏本！
大壮妈听了气的浑身发抖。
抄起扫帚就冲去村口跟老太们干架。
老太太们甚是无语,笑大壮妈是个傻的,拿着小板凳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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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也不是不能抓耗子。
第一次感受到狩猎的本能,是有一次夜里有耗子来的时候,我站在高处匍匐地盯着它,像只老虎一样,就在那时,我和它对视了,那一瞬间,我可以感受到自己血液中翻涌的兽性,有一股力量在驱使我向它奔去。
我在想象我的爪子如何扣下它,它在我爪子之下如何挣扎。
但是耗子和我对视以后,就像被闪电击中一样,它弹跳起来,一瞬便像烟一样地消失。
我感受到了权力。
很爽。
于是我在家划定我的地盘,在各个角落都留下我的气息。
从此以后,便不再见耗子来犯。
所以说,也用不着我抓耗子嘛。
隔壁家乌云啸铁说,耗子肉少骨头多,咬起来嘎嘣脆,当小零食不错。
无聊了就抓几只来玩玩。
但是我还是更喜欢睡觉和小鱼干拌饭。
咱家不缺这两口粮。
只不过。
那些老太,欺负我大壮妈
哼,要你们好看。
啸铁老弟,我想出山了。
7
啸铁：发什么癫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我舔了舔爪子。
从这天开始,我便决心展开一系列复仇计划。
目标：让老太们向我大壮妈说对不起,承认她们错了！
说我胖是吧,我减肥！
减肥第一步,老生常谈,少吃。
要抵抗大壮妈做的小鱼干拌饭真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大壮妈做的小鱼干拌饭,我愿称之为神。
大壮妈买的小鱼干不是菜市场遍地批发的那种又咸又干的小鱼干,我在啸铁家吃过,那种小鱼干,闻起来腥腥的,吃起来硬硬的。
大壮妈每天下午三点出门,专门到村口挑选当天大叔大爷从溪流里钓上来的新鲜小鱼。
买回家后,去掉鱼鳞和鱼鳃,洗干净后,用纸巾包裹鱼身,吸干水分,再细细地涂抹一层碾成粉的盐,放进玻璃保鲜碗里。
腌制到第二天早上,再拿出来剔除鱼骨,保留鱼肉,加一点地瓜粉,抓了以后蒸熟,拌上大米饭。
米饭是现蒸的大米饭,刚出锅,热气未散,松松软软。
鱼肉的滑嫩油脂,渗进米饭的弹滑香甜,一口下去,只羡小猫不羡仙！
此猫生值得了。香得我啃秃了碗底。
家里做饭的香味飘得满村都闻得见。
大娘们闻着香气寻过来,看见大壮妈做的小鱼干拌饭,还以为是给大壮做的,直夸大壮有福气,碰上个这么会做饭的娘。
脑海里浮现出冒着热气的小鱼干拌饭,眼泪不争气地从我的嘴巴里流了出来。
这要我怎么戒掉啊啊啊啊啊啊。少吃一口都是对鱼肉米饭的不尊重！
大壮妈给我满上这天的饭的时候,乌云啸铁窜上了王家的墙。
趴在墙上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那眼神,可谓是略微深沉,充满质疑,仿佛在说看你能怎么少吃呢。
这顿饭,可真难下嘴啊。
要是我敞开了吃,可真的会被它笑话一辈子吧。
我不想在它面前丢脸。浅吃一点吧。
我舔了舔米饭,嗷呜吃了几口下肚。
顶级过味,爽！
正当我抬头沉醉于口中米饭之时,余光闪过乌云啸铁的一团黑影,嗖得一下,从我的视野里消失。
它走了。
不,不要误会！
我吃一口,吃两口……就吃了三口！
三口而已呀,猫就算不吃,也得先活着呢。
不行,你得看完我吃饭呀。看完才知道我吃了几口呢。
我跨过饭盆,跳上墙,向着乌云啸铁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小猪～～～你的饭！小胖子在我身后喊。
不,你的小猪今天不吃饭！
乌云啸铁跑太快了,追着追着,就闻不到它的气味了。
我找遍了草丛、屋顶、墙角都没看见它。
只好垂头丧气地往家里回去。
看,这不是大壮家小猪吗。
真的胖诶,才一岁多呢。看着有十四五斤。
哈哈哈哈哈大壮妈真愁吧。
哈哈哈哈哈谁说不是呢。
哎,又在蛐蛐,懂不懂尊重小猫！
我只是一只下凡历劫的小猫而已啊。
真是差劲的一天,饭没吃两口,乌云啸铁跟丢了,还被路边这些无所事事的老太太嘲笑。
到家的时候,我已经很疲惫了。
也许是大体重的原因,跑了几圈,浑身肌肉酸疼,走不动路。
到了门口,我就倒下了,一整个放弃挣扎。
没过多久,大壮爹就把我扛了上炕。
我直接倒在炕上,眼睛困得睁不开。
小猪,喝奶啦。
大壮拿了小碗,放我嘴边。
羊奶的香味,顿时让我放松下来,奶香味,真治愈啊。
可能我跑了太久,嘴巴干透了,和羊奶相比,更想喝水,算了,还是躺着吧。
大壮看我不为所动,用手指沾了奶来,抹在我的嘴巴周围。
习惯性地舔干净。
好……好喝。
咕嘟咕嘟,一碗羊奶下肚,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什么老太太,什么乌云啸铁,都被我抛在了脑后。
我,我可真不争气啊……T
T
8
接连几天,我都没什么胃口吃饭。
小鱼干拌饭还是很香,只是,自从那天狂奔几公里,站起来吃饭这件事,对于我来说,有点……累。
腰酸酸的,腿软软的。
能躺就躺着吃,不能躺就不吃。
娘。小猪怎么啦。大壮扒拉着饭,瞥了我一眼。
大壮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小胖子了,已经是小帅哥了。
小猪,恋爱了吧。
大壮妈瞄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大壮爹也不怀好意地笑。老往我们家跑的那只黑猫吧。
小猫满脸问号！
谣言就是这么诞生的,禁止造谣！
那只黑猫,这几天都在家门口转悠。
每次衔几根草丢在门口,我今天捡起来闻了闻,一股大麦的味道。
哦,乌云啸铁和我说过,那种草叫大麦叶,细长细长的,田里很多,但是要趁叶子还嫩的时候吃。
田地离我们村里不远,我到村口远远地看过,沿着大路,走几百米就到。
田里有蝴蝶,有蜻蜓,有青蛙,有小虾小蛇……可热闹了。
乌云啸铁说起田地的时候眼睛总是亮亮的。
乌云啸铁老给我带一些田间特产。
以前都是些蜻蜓、知了什么的小玩具,讨我开心。
最近见不着它猫了,换成大麦叶了
想找它问个清楚,却久不见踪影。
一股好奇的冲动涌上心头,要是我亲自过去看看呢
勇敢小猫,不怕困难！说走就走。
第二天,来不及等到吃早餐,我就迫不及待地往田地里走。
我有一点胖,所以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休息。
直到太阳高高挂在天上了,我才抵达了田地。
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袭来,带着青草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
炎热的天气随之被我抛之脑后,只觉得顿时清爽无比。
前方就是田。
绿色的苗已经长得很高很高,风一吹,苗就像被一只手拂过一样,轻轻地弯着腰。
这就是乌云啸铁喜欢的地方！
经确认,我也喜欢！
咕咕咕……
肚子空荡荡的,饿意来袭。
我扭头看着回家的路,好远好远,于是决定在田里找点吃的填饱肚子。
青蛙,太吵了,不吃。
泥鳅,太黑了,不吃。
大麦叶乌云啸铁严选,我要吃。
从麦田里选了一瓣小嫩叶,啃咬起来。
嗯脆脆的,比仙桃带劲！
接下来的每天,我都会去田里吃大麦叶。
期间,我在家里吐了好几个毛球。
长期的运动,加高膳食纤维的饮食,我的便便更顺畅了,将军肚也消失了,双下巴没有了,还练出了一身的腱子肉。
体力变好了,现在从家里跑到田里,一口气,只要五分钟！
大壮妈说是爱情的力量,因为我恋爱了,所以每天出门约会,饭也吃的少了,整天不着家。
变成小野猫了！
然而只有我知道,户外运动和健康饮食太快乐了。
恋爱是什么西格玛猫猫的世界没有爱情。
至于乌云啸铁去哪儿了,我见着它好几次,谈着呢,跟别的小野猫们。
乌云啸铁说,我追不上它的那一晚,它给我找大麦叶去了。
我老吃小鱼干拌饭,喝羊奶,容易积食。
大麦草爽口,促消化,饭后来两根,我就不用担心变胖了。
只是当你觉得稳了的时候,意外就发生了。
那一天,在田里,它偶遇了它的初恋。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我的乌云啸铁就这样被拐走了。
那你怎么后来还给我送大麦叶呢
有了媳妇儿也不能忘了兄弟啊！
那怎么后来不送了呢
媳妇儿发现我兄弟是个小女猫呗。
说你重情义吧,妻管严。说你深情吧,谈好几个。
乌云啸铁一脸无语,它谈恋爱就离得村里远远的,生怕我看见。
没想到我竟然不当宅猫,我也野了。
我在田里撞见它好几次,跟不同的小女猫。
它觉得没面子,便躲着我了。
真是一只没有猫德的猫。
不过,谢谢你关心我。
我的好兄弟。
9
自从瘦身成功,我也开始挑食了起来。
肥肉不吃,小鱼干拌饭也吃的少了。
大壮妈见我喜欢吃草,便开始在饭里给我轮流加点煮熟的包菜、生菜,有时是地里掰的黄瓜。
每天雷打不动去市场给我买的溪鱼,也换成了鸡胸肉。
可能我的心是真的野了。
也有可能是我变强了。
我开始喜欢抓蜻蜓、抓知了,抓一切在我面前飞舞的东西。
抓这些也不能满足我了,我想要抓一些更有意思的东西。
比如耗子。
家里没耗子,但村里有啊。
没有条件,创造条件。
村里有一棵大榕树,每天大爷们就爱光着臂膀,拿着个扇子,在树下乘凉。
有的天一亮,就到树下打打太极,练练拳。
有的吃过了早饭,村头叫一声,其他邻居老大爷就搬着桌子凳子出来,下棋,打麻将,唠嗑儿。
那棵树下,耗子是真多。
桌上的瓜子、果脯往地上一掉,耗子就从臭水沟里钻出来,叼上食物就走。
经常把大爷们吓一跳,惹一顿骂。
我就在那儿抓！
夜色逐渐降临,我吃过了晚饭便急着去抓耗子。
通常耗子会在午夜活跃,因为那时人类都睡了,安静又安全。
但那时耗子会分散在各家各户,我需要另外一个时机。
那就是黄昏。
耗子会趁着黄昏,快速寻找食物后隐藏。
这是个一网打尽的好时候。
大榕树经历了一天的繁华,地上留下各种食物残渣,正是耗子们觊觎的目标。
我放慢脚步,匍匐着身躯,轻手轻脚向大榕树靠近。
我已经看见了好几个快速移动的身影。
耗子动作飞快,嗅觉灵敏,十分警惕。
但我身手矫捷,它们的逃跑在我眼中,就像慢动作。
其中一只体型最大,在鼠群中间。
我匍匐前进,扑上去一个盖帽,爪尖尽数伸出,将它扣下。其它耗子一哄而散。
擒贼先擒王,以前仙君教我的。
我一口噙住我的战胜品,将它叼到村口空旷的地方。
松口,它逃,我抓。松手,它逃,我再抓。
比抓蜻蜓有意思多了。
以前总是羡慕天兵天将们可以下凡捉妖,缠着仙君,听他讲他们在人间英勇善战的经历。
我现在也独当一面了,真想让仙君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啊。
这天晚上,我抓了个爽。
下水道,树根下,垃圾堆,见一个抓一个。
所有的战利品都被我叼到了大榕树下。
月光下,我享受着夜色安宁,翻越篱笆,跳上围墙,回到了家。
对了,还给大壮爹带了礼物。
早上家里来人的时候,大壮妈在烧水。
大壮爹早上睁眼,被床头的大耗子给吓得灵魂出窍,一时没缓过来,在床上躺着。
大壮妈听见动静,爬起来一看,也给吓了一跳。
而罪魁祸首就躺在大耗子旁边,身上又脏又臭,沾满泥尘蜘蛛网。
于是我便挨了一顿好打。
早上大壮妈也不烧饭了,又是处理耗子,又是换洗床单。如今在给我烧洗澡水。
饭还是做少了,小猪在家没吃饱,才饿得去抓耗子。
它以前可不抓耗子的,你看看,也不知道跑哪里去弄的,一身不干净。
大壮妈对来的大娘抱怨道。
来的大娘眉开眼笑的,大壮妈,你家猫出息了。不对,是出名了！
大壮妈皱起眉头。
出哪门子的名
你还不知道吧。昨天晚上,我家那小子晚上睡不着,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就跟我说,看到你家猫,在村里捉耗子。
大壮妈哼了一声,那可不是。捉了那么大一头回来。用手比划了一下。
那你是没看到。树下耗子尸堆成山！全村的耗子都断子绝孙了。
说完大娘哈哈大笑起来。
10
大壮妈像听了一个鬼故事似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你家娃没看错吧。
错不了错不了。小橘猫,我们全村就你们家有这么一只,全身通黄的橘猫。
大娘被大壮妈打发走了。
大壮妈脸黑黑的,一声不吭地把我从头到脚细细的搓洗了一顿。
然后,看她爬上了床,躺在了面色青黑的大壮爹旁边。
呃,在家是萌妹,出门是猛女。
就是我金小猪啊。
人怕出名猪怕壮。
等到大壮爹大壮妈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之后,不久村子里就炸开锅了。
王家猫不是饭桶！是鼠阎王！
……
邻居们都找上门来了。
有的来问哪里拿的猫,还有没有兄弟姐妹什么的。
有的来交流养猫心得。
有的人说家里有耗子,想找大壮爹借我一用,被大壮爹赶出去了,说自家耗子自家治,哪有以前笑我家猫,现在借我家猫的道理。
还是宠我的,大壮爹。
村里的耗子越来越少。
自从我声名远扬后,村民们也觉得老被耗子骚扰不是个事儿,开始认真整治起来。
村长组织大家集中治鼠,投放鼠药,清扫垃圾。
以前笑我的那些大爷大妈们也像找到了乐趣一样,成立了治鼠小队。
说我是争气猫,应该记入族谱。号召自家猫向我学习。
直到我死在那只误食了鼠药的竹鼠身上。
那天,我和乌云啸铁在田里玩耍。
乌云啸铁叼了只又肥又大的竹鼠来,说是村里没有的货,它从饲养场附近捡了来。
正常我是不吃耗子的,但乌云啸铁说竹鼠和普通耗子不一样,是连人类也会吃的美味。
说得我也馋了,一嘴下去。
这一嘴,完了,中毒了。
肚子疼得很,躺在地上,想吐,却只能呕出些唾沫来。
乌云啸铁给我衔来大麦叶,好让我吃了催吐。
我咬了两口,平日觉得清脆可口的嫩叶,如今只觉得难以下咽。
呼吸急促,头晕眩,眼发昏。
闭上眼睛的时候,感觉到浑身轻快了,四周变得亮堂起来。
看着自己的猫身躺在田间地头,乌云啸铁在围着我踱步嘶叫。
这一刻我知道,我这一世,可能是结束了。
我……有点后悔了,馋了那么一口。
这一世,我都要混出点名堂来了,竟栽在了这一口上。
关键,竹鼠什么味儿,我也没尝出来啊。
我就这样飘啊飘。
想到了小时候,那个寒冷的冬天,大壮妈把小小的我揣在她的衣服兜里,赶路回家,我望着外面的雪,兜里是那么暖。
想到了大壮爹出门打猎,每次回家,身上都带着冰雪,打开腰间的包袱,里面却是一瓶温热的羊奶。
想到了大壮,那个小胖子,说小猪是他的亲妹妹,羊奶要和我一起分享。
我们就这样,一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一年四季,一日三餐。
好想回到大壮妈家,告诉他们,我要离开了,好舍不得他们,想要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当他们的猫。
11
我是小猫幽灵。
享年4岁。
那天,我吃了误食鼠药的竹鼠,意外结束了自己的猫生。
我的灵魂飞到了高空,看到了大壮爹、大壮妈和大壮向我赶过去的样子。
我以为我就会那样消散了,从此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到人间,再成为小猫。
没想到,就在我的灵魂即将消逝的时候,仙君赶来了。
他用一个宝瓶将我虚弱的灵魂装了去,回到了天宫。
宝瓶里的仙气和仙露具有延年益寿的功效,我的灵魂在宝瓶里,又逐渐成形了起来。
我在仙居里被放了出来。
出来见到的第一个仙人,便是玉帝。
他依旧带着威严的微笑,问我这一世有何感受,是否已改掉了贪食的毛病。
我心中无奈,因贪吃被罚下天宫,又因贪吃而结束了短暂的人间一世。
好像是徒劳无功,枉过一生。
见我迟迟没有应答。玉帝向仙君点头示意,仙君手一挥,便凭空取出一卷册子来。
红玉。你可知,人间灶神,是有何用玉帝问。
我摇摇头。我不知。红玉在人间,未曾见过灶神。
灶神,即是东厨司命。我派他到人间,察看人们善恶。
每到腊月二十三,他便回到天庭,告知我这家人此年做了何好事坏事。
我想起来了,我确与灶神打过交道,在我到大壮妈家的那天,我们都拜了灶王爷。
不止如此。
你当真不知我虽放你下凡,但始终牵挂。你是天宫唯一的小猫,此生并未食过人间烟火,也不曾学过如何自力更生。
能成仙者,皆有修为,或有功德,或有灵根。
从前你在天宫之时,我并未发觉你有何种灵根。
未显灵根,却愈发顽劣,叫我如何不忧心。
仙君怕我听不懂,引出曾经说过的齐天大圣的故事来。
齐天大圣,石头里蹦出来的灵猴,却因冥顽不灵大闹天宫,被生生压在五行山下,受了不得自由之苦。
玉帝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不吃苦,便受苦。
红玉,灶神向我汇报你在人间之事,是有慧根,也有福报。
因你贪吃,王家开始克己节俭,勤于劳作。
因你捉鼠,全村方知鼠患之苦,开始治鼠。
爱你之人,皆因你之存在,生了向上向善之心。
我有如此功德抬起头看着玉帝。
玉帝,我不解。
有何不解,尽管道来。
王家待我不薄,我却因贪嘴,轻松失了性命,使他们伤心难过。这难道也是福报吗
红玉,你有失不假,但王家人,心存善念,行有积德,余生自有福报。你可尽管放心。
我低头不语。
玉帝示意仙君将我抱起,移步到观世泉。
你若好奇,凡间是何景象,只需集中意念于你思念之人。
玉帝,你真是顶顶好的玉帝,什么都瞒不过你。
随着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大壮妈、大壮爹、大壮,泉眼里的雾气渐渐散去,泉水变得清澈,映出人的模样来。
大壮爹在田里干活,大壮在大声朗读课本,大壮妈在做饭……
我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大壮妈在做什么饭。
大壮妈将一碗鱼汤浇入面碗,依次放上薄透鲜嫩的鱼片、葱花,随即端上食客餐桌。
面碗上印刻着大壮妈五谷鱼面七个字。
这是
仙君告诉我,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我不在的这一日,大壮妈开起了面馆。
村里头的大爷大妈都知道大壮妈做饭好吃。
以前大壮妈光顾着给家人做饭,他们想尝尝味道也找不到机会。
自从大壮妈家的金小猪出了事,大壮妈久久不能自拔,村里人便劝慰她：
小猪爱吃,你又会做饭,不如开家面馆。你就把大家当成你的小猪,把对它的思念转化成开面馆的动力,说不定啊,以后小猪投胎了,还能来你面馆吃上一碗面呢。
大壮爹和大壮也极力支持。
大壮妈五谷鱼面就这样开了起来。
大壮妈待人真诚热情,对食物讲究用心,店一开张,生意很快就红火了起来。
逐渐的,五谷鱼面声名越来越远扬,火到了城里,甚至引来了记者报道。
这么一家让城里人开两小时车都要来一饱口福的面店,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
记者好奇。
大壮妈低头一笑。
因为我曾经养过一只猫,名为金小猪。
它年纪不大,食欲很好,每天睁眼它就往我腿上蹭,不给它吃些好吃的,它便紧紧缠着我不放。
我每天要干活啊,哪能让它这么缠着,只好先喂饱它。
那时我最爱说的一句话便是：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开这家面店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个名字,五谷,即为无黍,也为无鼠。
寓意是,这家店,是因小猪而起的店,而这家店,永远不会出现老鼠。
看完这一幕,我释怀地笑了。
玉帝。红玉心愿已了。可以放心去了。
下凡尘一趟,我并没有如玉帝所愿,戒掉贪吃的毛病。
当不上小猫仙是自然,就此离开天宫,我也没有怨言。
没想到玉帝扶额。
罢了！贪嘴倒立功,成全了田家一桩美事,造福了一方百姓。
你使村民免于鼠灾,得以饱口腹之欲,就特封你为逍遥灶猫吧。
日后专管人间厨房安全。
什么！！！
多谢玉帝！我激动地跪拜三下。
突然想起来那天哭出鼻涕泡的乌云啸铁,抬头问仙君。
仙君,你可知,乌云啸铁是何去向为何,我在观世泉上并未寻得它的行踪
仙君一笑。
观世泉只观得了人,观不了仙。
玉帝不担心你在人间受苦,但担心你在人间贪吃作乱。
拔了一根胡须,化作黑猫,黑猫降世,名唤乌云啸铁。
它本该尽忠职守,却逐渐生了灵气,生了乱来。
你离世后,它已被天兵收了去,现伺候在仙桃树下。
哈原来那坨花心小黑球是神仙那也真是糊涂神仙呀。
看来做坏事还是会被治的呢。
我想到它左一只猫右一只猫的样子,扑哧笑出来。
如今我蹲在大壮妈家的灶台上,闻着饭香,舔爪偷笑。
灶王爷站在我身边,无奈一笑。
看来贪吃也能照样修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