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大唐的皇帝,朕最近总觉得这个世界好像癫了。
朕的皇后竟然在朕的寿诞当日抛下朕去找他的白月光你是真活腻了啊。
朕的五儿子不知怎的最近突然开窍了,张口闭口就是朕没见过的发明,那语气像极了朕前些时间才秘密处死的自称穿越者的傻子。
大唐将军竟然为了一个陌生女子假死,欺君是吧。也别假死了,真死吧。
太子和二皇子大打出手,原因竟然是一个女人朕现在突然看老三也有大帝之姿。
1
今日是朕的寿诞,文武百官齐聚,献上贺礼,说着吉祥话。可朕的目光却不时飘向身旁的空位——皇后又迟到了。
陛下,安西都护府进献夜明珠一对,东海千年珊瑚一座...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回荡。
朕心不在焉地点头,手指轻轻敲击龙椅扶手。这已是第三件贺礼了,皇后仍不见踪影。群臣窃窃私语,想必也注意到了这一异常。
终于,一名宫女战战兢兢地小步上前,跪倒在地:陛下,皇后娘娘她...她身体突感不适,不能前来赴宴了。
朕不禁皱眉:可曾传太医
娘娘说...只是小恙,休息片刻便好,不必劳烦太医。宫女声音颤抖,头低得几乎要碰到地面。
朕挥手让她退下,心中却升起疑云。今晨皇后还精神饱满,怎会突然病倒
寿宴进行到一半,朕借故离席,径直前往皇后寝宫。殿外竟无一宫女太监值守,门虚掩着。
朕推门而入,内室空无一人,只留一张信纸置于凤床之上。
臣妾有要事出宫一趟,望陛下恕罪。
朕手中的信纸微微颤抖。
好个要事,竟在皇帝寿诞当日不告而别!
来人!朕的声音冷如寒冰。
暗卫统领李影应声而现,跪地听令。
查,皇后去了何处,见了何人。朕顿了顿,补充道,隐秘行事,勿要声张。
不过一炷香时间,李影便带回了消息。他的脸色极为难看,跪地不语。
说。
朕坐在案前,手中把玩着一枚玉玺。
皇后娘娘...去了城南尚书府。李影声音低沉,臣还看到里面还有尚书之子,苏瑾言。
朕手中的动作一顿,随后缓缓抬起头来。
苏瑾言
朕自然认识这个人,他和皇后从小便认识,关系匪浅。
后来皇后入了宫,便很少在来往,朕都已经快要忘了他们这段关系了。
其实皇后近些时日也经常不见,朕念及夫妻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不到现在他竟然敢在朕的寿宴之时去见外男。
她到底有没有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朕冷哼一声,跟朕去丞相府。
......
朕的龙辇悄无声息的来到丞相府门口。
尚书府的下人见到朕,连忙跪地迎接。
参见吾皇!
你们家少爷在什么地方朕冷声问道。
这......管家明显有些犹豫。
朕眉头微皱。
身后的李影立马明白了朕的意思。
将刀拔了出来,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说不说。
那下人被吓得瘫软在地,连忙指着一个房间,在那边。
朕看了看下人手指向的房间,扬了扬手,走,跟朕进去!
砰!
朕一脚踹开房门,却看到了令朕愤怒无比的画面。
只见朕的皇后此时正抱着一名男子,轻声细语的安慰着。
朕站在门前,胸腔中的怒火几乎要破膛而出。屋内,皇后正搀扶着醉醺醺、几乎挂在她身上的苏瑾言。
皇后见到朕,先是一惊,脸上掠过一丝慌乱,随即强自镇定道:陛下…您怎么来了瑾言他喝醉了,我…我得照顾他。寿宴的事,对不起。
朕的眸光瞬间结冰,好一个我得照顾他!
苏瑾言仿佛才看到朕,挣扎着想站稳,却更显踉跄,他茶里茶气地开口,语气软弱又带着刻意的挑拨:皇后娘娘…别,别扶着我了…陛下…陛下要生气了…
他说着,目光转向朕,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陛下,今日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喝酒…娘娘她不是有意要破坏您的寿诞…您千万不要惩罚娘娘…要罚,就罚我吧…
好一副情深义重、舍己为人的戏码!
朕怒极反笑,声音冷得能冻裂金石:哦既然你主动求罚,朕便成全你!
皇后一听,猛地抬头,脸上那点歉意瞬间被焦急和不满取代,她竟脱口而出:陛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吃醋了啊我跟瑾言真的没什么!就因为他醉了,我来看看,你就要罚他你这小气多疑的样子真让我恶心!
放肆!
朕的怒吼如同惊雷在小小的房间里炸开,所有压抑的怒火和猜疑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你们真当朕是傻子不成一唱一和,在此私会,还将朕的寿宴、朕的颜面置于何地!这醉态是真是假,你们心里清楚!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管家惊慌的阻拦声。
丞相,丞相您不能进去…
但来人已经顾不上礼节,一把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来人正是皇后的父亲,当朝丞相。
他显然是听闻陛下亲临府邸且面色不虞,匆忙赶来的。
一进门,看到屋内景象——陛下龙颜震怒,女儿正与苏家那小子拉拉扯扯,苏瑾言一副醉态——老丞相瞬间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老臣叩见陛下!陛下息怒!此乃老臣教子无方,冲撞了陛下,污了圣目!老臣罪该万死!
他的出现,瞬间让混乱的场面多了一丝诡异的寂静。皇后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悔和惊慌,苏瑾言的醉眼似乎也清明了一瞬。
朕冰冷的目光从皇后和苏瑾言身上,缓缓移到了跪地请罪的丞相身上。
皇后似乎还看不清局面,竟然走过去想要扶起丞相:爹,你跪什么我又没犯错,我和瑾言哥哥真的没什么,是皇上太小气了。
朕的目光如冰刃般扫过跪地颤抖的丞相,最终定格在皇后那张犹带倔强的脸上。
小气朕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朕倒想问问丞相,教女无方该当何罪
丞相猛地叩首,额头重重砸在地上:老臣万死!万死!
皇后见状,终于意识到事态严重,脸色倏地苍白:陛下,此事与父亲无关...
闭嘴!朕厉声打断,李影,将苏瑾言押入天牢醒酒。
暗卫立即上前,毫不客气地将看似醉醺醺的苏瑾言架起。
苏瑾言此时哪里还敢再忤逆,连忙跪地求饶。
陛下!陛下饶命!臣知错了!臣再也不敢了!陛下开恩啊!皇后娘娘,娘娘救我...
他的哭喊声在被拖出房门后迅速远去,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听到苏瑾言的哀嚎,皇后身体一软,险些站立不住,眼中终于涌上真正的恐惧和悔恨。
她看向朕,泪光闪烁:陛下...
朕却不再看她,目光转向依旧跪伏于地的丞相,语气森寒却平静了许多:丞相。
老...老臣在。丞相的声音带着绝望。
将皇后带回她的寝宫,朕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踏出宫门半步。今日之事,若有一字外传,朕唯你是问。
这既是禁足,也是暂时将皇后与丞相府隔开,更是将处理此事和保全颜面的压力给了丞相。
丞相瞬间明白了朕的用意,这是给他将功折罪的机会,也是最后的警告。
他重重叩首:老臣...谢陛下隆恩!老臣必定严加管束,绝不会让任何风言风语传出府去!
朕最后冷冷地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皇后,拂袖转身,大步离开这令人窒息的房间。
龙辇无声地行驶在回宫的路上,夜色深沉,仿佛能吞噬一切。
辇内,朕闭目不语,指尖却微微颤抖。
方才皇后维护苏瑾言的模样,丞相恐惧请罪的模样,苏瑾言那拙劣的表演...一幕幕在脑中回放。
朕给予她的信任和纵容,竟成了她肆意妄为的底气在她心中,那个青梅竹马,竟比一国之君的夫君、比皇家体面更重要
良久,朕睁开眼,眼底已是一片冰封的决绝。
李影。
臣在。
帘外传来回应。
让他们消失,朕不想再看到他们。
李影先是一愣,随后沉声应道:遵旨。
两日后,皇后忽染恶疾而死,苏瑾言也在第二天染病身亡。
朝中虽然有些流言,不过也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丞相和户部尚书也在几日后。
2
朕坐在御书房内,看着关于他们的奏报,不禁会心一笑。
李影办事还是那么令人放心啊。
脚步声在殿外响起,略有迟疑,随即被内侍低声通报打断:陛下,五殿下求见。
宣。朕合上奏报,那份笑意还未从眼底完全褪去。
他走进来,步伐比往日多了几分虚浮的急切,但脊背挺得很直,不再是那个总是缩着肩膀、眼神躲闪的老五。几天前那场落水,倒像是把他彻底泡开了窍。
儿臣参见父皇。他行礼,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与他往日懦弱截然不同的亢奋。
平身。何事朕靠在椅背里,目光落在他脸上,仔细打量着。这张脸还是朕儿子的脸,眉眼神情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重新描摹过,透着一股陌生的亮光。
儿臣……儿臣近日苦思冥想,偶得天授,悟得一方制盐妙法!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眼神灼灼地望过来,此法能令盐产量翻增数倍,盐质更纯,且成本低廉!若推行天下,我朝将再无盐患,国库亦能……
他开始滔滔不绝。
那词句,那描述,那工艺流程——精细碾磨、水浸饱和、多重过滤、结晶析出……每一个字,都敲击在朕的心间。
朕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淡下去,冷却,凝固。
御书房内暖融的空气似乎也随之停滞,只剩下他越来越兴奋、甚至带上几分夸张语气的声音在回荡。
他说的每一个字,朕都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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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半年前,也是在这里,那个衣衫褴褛、言行怪异却眼神狂热的男人,顶着穿越者的名头,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那时,朕也曾为这些闻所未闻的奇技淫巧心生波澜,甚至有过一丝天佑我朝的狂喜。
直到……他酒后失态,挥着手臂,高声宣扬那套人人平等、推翻封建皇权的红学,说他来的地方人人都学这个,皇帝是最大的寄生虫……
后来呢
后来他在诏狱最底层的水牢里,抱着那些还没能献出来的好东西,哭得涕泗横流,用残存的力气和破碎的意志,换来了一个不那么痛苦的结局。
他留下的那些宝藏,确实惊人,足以撼动天下,朕小心翼翼藏着,一点一点地往外拿,生怕步子太大扯断了这个时代的筋脉。
可现在,又一个天授之人来了。
用着同样的知识,占着朕儿子的躯壳。
朕那个怯懦平庸,却血脉相连的儿子,去哪儿了
是被淹死在了冰冷的湖水里,还是……被这孤魂野鬼,生生挤占了巢穴
心口某处蓦地一抽,像是被冰锥刺了一下,寒意瞬间蔓延开。
五皇子,不,占着他身子的东西,终于说完了。他脸上泛着激动的红晕,眼睛亮得惊人,期盼地望向朕,似乎在等待预料中的惊叹与嘉奖。
朕静静看着他,御书房里死寂一片,只有烛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朕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声音放得极低,柔和得像是在询问他晚膳用了没有:原子核、社会主义……还有手机,朕顿了顿,欣赏着他脸上那蓬勃的自信如何一点点僵住、碎裂,又是什么新奇东西比制盐之法,更有趣么
他的瞳孔在那一刻骤然收缩到极致,脸上的血色潮水般褪得干干净净,比外面的月光还要惨白。他像是被无形的巨锤迎面砸中,猛地踉跄后退,鞋底摩擦在金砖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你……他指着朕,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喉咙里咯咯作响,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扼住,挤出的声音破碎而骇极,你怎么会……怎么会知道这些!
朕缓缓从书案后站起身,玄黑的袍袖拂过冰冷的紫檀木桌面。一步步走近他,靴子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殿宇内被放大,一声声,敲在他抑制不住颤抖的躯体上,也敲在凝固的空气里。
他退无可退,脊背砰一声撞上殿内朱红的梁柱,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朕俯视着他,看他苍白的脸,惊惶失焦的眼,如同在看一只落入蛛网、徒劳挣扎的飞虫。
朕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慈父般的低语关切,只是字句的内容,却冰冷得能冻结血液:
半年前,也有个和你一样,自称来自未来的……穿越者。
朕微微凑近些,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重重地砸进他的耳膜,他的魂魄里。
他比你说得更多,更有趣。
现在……朕轻笑,气息拂过他冷汗涔涔的额角,他正在太液池最深的湖底,安安分分地……替朕填塘。
看着他彻底崩溃扭曲的面容,朕直起身,目光冰冷,最后一句,轻飘飘地落下:
你以为,朕为什么能稳坐这九五至尊之位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喉咙里发出一种绝非人类能有的、极度恐惧的嗬嗬声,眼白一翻,身体沿着冰冷的梁柱,软软滑倒在地,彻底晕死过去。
殿内重新陷入死寂。
朕漠然地看着那摊软倒在地的儿子,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温和剥落得干干净净。
来人。
两名黑影无声无息地滑入殿内,如同没有生命的傀儡。
朕转身,走回那张象征着天下至高权柄的御案之后,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
五皇子癔症突发,胡言乱语,冲撞圣驾。
拖下去,锁入掖庭秘牢,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违令者,同罪。
黑影躬身,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利落地架起地上那具失去意识的躯体,迅速消失在御书房的阴影深处。
朕慢慢坐回龙椅,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扶手。
朕不明白,为何未来之人都是这般愚蠢。藏拙都不懂么
还是说他们真当朕是傻子不成
仅仅半日,李影便来报了,说是他已经交代了。
朕看着李影呈上来的供词,朕看着上面的内容,制盐之法,制糖之法,还有香皂是什么
启禀陛下,据说是能让人沐浴时能让人留香之物。
李影见朕疑惑,连忙回答。
看来他都是问清楚的。
朕继续翻着上面的内容。
都是一些奇技淫巧,并没有朕想要的政务方面的。
看来这人并不擅长理政,反倒是擅长搞这些东西。
不过就算是这样,朕也不可能放过他。
继续拷问,把他脑子里的东西都给朕问出来。
是!
李影行了一礼之后便离开了御书房。
朕自然不可能对他有半分的怜惜,哪怕他是朕的第五子。
不,他既然现在灵魂占据了朕儿的身体,说明朕的儿子就已经被他杀了。
所以无论是私情还是为了皇权,朕都不可能放过他。
3
今日的大殿之中气氛异常诡异。
朕原本想要将一些从五皇子口中得知的一些东西放出来,但是现在明显有更重要的事。
因为朕的征北大将军萧屹竟然死而复生了。
萧屹在两年之前传出阵亡的消息。
而今却突然出现在京城之中。
还带着一个布衣女子来大殿之中禀报。
他的声音沉痛却清晰,回荡在骤然安静下来的金銮殿上:……臣侥幸生还,全赖媛儿姑娘于乱军之中冒死相救。臣之原配柳氏……福薄,已于不久前病故。臣与媛儿情深意重,恳请陛下恩典,赐婚成全。
众臣之中响起一片低低的、混杂着同情与讶异的唏嘘。萧屹是英雄,英雄配美人,一段佳话。
朕的指尖在龙椅冰凉的金漆扶手上轻轻敲击,目光落在那位媛儿姑娘身上,她怯生生地跪着,脖颈低垂,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弧度。
太巧了吧。
将军阵亡却被一民妇所救。
而后两人互生情愫,两年后回归,刚好原配夫人突然暴毙身亡
这一切都太巧了。
竟有此事,朕开口,声音温和得如同春日融冰,柳夫人温良贤淑,不幸早逝,朕心实痛。但将军得遇良缘,重获新生,亦是可喜。媛儿姑娘救驾有功,该赏。
朕一挥手,内侍端上早已备好的珠玉锦绣,璀璨光华几乎映亮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朕含笑看着他们谢恩,看着萧屹紧绷的肩膀似乎松弛了一丝,看着那媛儿眼底按捺不住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欣喜。
朕脸上的笑意愈深,眼底却悄然结了一层永不融化的寒冰。
当夜三更,御书房内只余一盏孤灯。
黑影无声无息地滑入,跪伏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刺破沉寂:陛下。
朕并未抬眼,只看着奏折上跳动的灯火阴影。
柳氏夫人并非病故。乃是在将军复活消息传回第七日深夜,被一根紧勒入喉的琴弦……窒息而亡。对外宣称暴兵。将军府旧人已被尽数遣散,如今府中皆为新面孔。
将军当日‘战死’,实为自导自演。他率小队诱敌深入后失踪,三日后被此女于百里外一小村寻获。期间,并无经历任何恶战。
黑影略微停顿,气息更沉:臣查访那村落,有一老妪言,曾见一男子与此女早于‘失踪’前便在该处出入,状甚亲密。
烛芯啪地爆开一个灯花。
朕慢慢靠向椅背,闭上眼睛。好一个忠肝义胆的将军,好一个情深意重的故事。用原配妻子的枯骨和满朝的眼泪,铺垫他一场风流快活。欺君罔上,杀妻求欢。
再睁开眼时,御书房内只剩下朕一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冰冷的、铁锈般的味道。
翌日朝会,朕特意召见了萧屹与媛儿。
爱卿昨日所呈之情,朕心甚慰。朕和颜悦色,目光扫过殿下依偎在将军身侧的倩影,尤其是媛儿姑娘,于危难中救我国之栋梁,功不可没。
媛儿脸上飞起红霞,羞怯又得意地垂下头。
朕话锋微转:朕听闻,姑娘当时救下将军,似有一件信物不知是何等奇物,竟能助姑娘于万军之中识得英雄朕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赞赏。
萧屹身形似乎僵了一下。
媛儿却已按捺不住,抢先一步,从怀中小心翼翼取出一物,双手捧上,声音清亮:回陛下,正是此物。此乃小女家传之宝,当时将军昏迷不醒,唯手握此玉,小女便是凭此认出将军身份不凡,竭力相救。
内侍将那物件呈到朕面前。那是一枚半壁玉佩,玉质温润,雕刻着繁复的云雷纹,中间嵌着一小块玄铁,刻着一个极小的萧字。这确实是他萧家嫡系子弟才有的贴身之物,用以在紧要关头证明身份或调兵。
朕拿起那枚玉佩,在指尖慢慢摩挲。玉很凉,那玄铁更是冷硬刺骨。
哦家传之宝……朕轻轻重复着,语气平淡无波,果然不是凡品。只是,朕有些好奇——
朕的目光从玉佩缓缓移开,落在阶下的萧屹脸上。
爱卿既是设计假死脱身,远遁千里与佳人相会,朕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带了一丝闲聊般的慵懒,又何必多此一举,紧紧握着这枚只会暴露你真实身份的玉佩呢
莫非是生怕救你之人,不知你是当朝大将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萧屹脸上的血色,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寸寸褪尽,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和惊恐。他猛地抬头,瞳孔急剧收缩,直直地看向朕,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身旁的媛儿,脸上的红晕和得意瞬间冻结,碎裂,化作极致的茫然和骇然,她似乎还没完全明白,但那股灭顶的恐惧已经攫住了她。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空气沉重得如同铁块。
朕缓缓站起身,握着那枚冰冷的玉佩,一步步走下御阶,停在他面前,俯视着他。
萧爱卿,朕轻笑一声,那笑声在金銮殿里显得异常清晰且刺骨,你来告诉朕,也告诉这满朝文武。
欺君之罪,该当何处
萧屹闻言,如遭雷击,浑身猛地一颤,那精心构筑的谎言堡垒在朕轻描淡写的质问下轰然崩塌。他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狠狠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陛下!陛下饶命!臣……臣糊涂!臣罪该万死!他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的惊惧,方才的镇定早已荡然无存,是臣鬼迷心窍,臣对不起柳氏,对不起陛下信任!求陛下看在臣往日微功的份上,饶臣一命!饶了媛儿吧!
他身边的媛儿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涕泪交流,只会跟着不住地磕头,语无伦次地哀求:陛下饶命……民女知错了……求陛下开恩……
满朝文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方才还是一片称颂羡慕之声,转眼间竟是这般景象。方才附和着说佳话的几位大臣更是面红耳赤,讷讷不敢言,整个大殿落针可闻,只剩下萧屹和那女子凄惶的求饶声回荡。
朕没有看他们,目光缓缓扫过丹陛之下,最终落在了位列武臣之首的国公柳擎身上。老国公须发皆白,身姿却依旧挺拔如松,此刻他眉头紧锁,面色铁青,显然已从朕的问话和萧屹的反应中意识到了什么,握着笏板的手背青筋暴起。
朕看着他,声音沉缓而清晰,足以让殿中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国公,朕昨日得知一事,心中甚为不安,觉得必须告知于你。
柳国公猛地抬头,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看向朕。
你的爱女,朕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柳氏,朕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并非暴病而亡。仵作细验,她是被人用琴弦勒颈,窒息身亡。时间,正是在萧屹‘生还’消息传回的第七日深夜。
什么!柳擎如遭重击,身体剧烈一晃,身旁的同僚连忙扶住他。他双眼瞬间赤红,难以置信地看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萧屹,一股滔天的怒火和悲恸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萧屹——!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我女儿待你一心一意,为你操持家务,你竟敢……竟敢如此害她性命!老国公挣脱搀扶,猛地出列,因极致的愤怒,声音都变了调,陛下!老臣泣血上奏!萧屹欺君罔上,杀妻求欢,罪大恶极,人神共愤!求陛下为老臣枉死的女儿做主!严惩此獠!
老国公声泪俱下,重重跪倒在地。他这一跪一诉,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朝堂顿时一片哗然!杀妻!竟是杀妻!方才那点对英雄美人的同情顷刻化为乌有,只剩下无尽的震惊与鄙夷。
竟是这样……
杀妻……天理难容啊!
难怪……难怪如此巧合!
萧屹面无人色,听到国公的控诉,更是吓得肝胆俱裂。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竟跪爬着转向柳擎的方向,不住磕头:岳父!岳父大人!小婿错了!小婿是一时糊涂,被这贱人迷惑了心窍!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杀她……是她逼我的……岳父大人,求您看在我与令嫒往日情分上,饶我这一次吧!
他语无伦次,试图将责任推给一旁已然吓傻的媛儿,那副摇尾乞怜的丑态,与他昔日征战沙场的英武形象判若两人,更引得群臣侧目,鄙夷之色愈浓。
柳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手都在颤:住口!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不配提我女儿!老夫只恨当初瞎了眼,将女儿嫁与你这等禽兽!
朕看着这出闹剧,心中冷意更盛。时机已到。
朕缓缓抬手,殿内瞬间再度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朕身上。
国公息怒。朕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柳氏温良贤淑,无辜惨死,朕心实痛。此案骇人听闻,人证物证俱在,萧屹罪无可赦。
朕的目光落在面如死灰的萧屹和抖成一团的媛儿身上。
既然国公痛失爱女,朕便将这两名罪人,交予国公府处置。朕缓缓说道,此言一出,柳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和深刻的恨意与感激。
交给他处置,意味着皇帝允许他用私刑泄愤,这是天大的恩典,也是极重的惩罚。
老臣……谢陛下恩典!柳擎重重叩首,声音哽咽。
萧屹听到交予国公府处置几个字,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惨不忍睹的下场,吓得几乎晕厥过去,还想再求,却被如狼似虎的侍卫上前堵住嘴,连同那尖叫哭喊的媛儿一同拖了下去。
看着他们被拖出殿外,朕重新坐回龙椅,俯视着下方惊魂未定的群臣。
金銮殿内死寂一片,空气中还弥漫着方才的惊恐与血腥味。
朕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最终,用那依旧平静无波,却足以决定无数人生死的声音,再次开口:
然,萧屹所为,非止杀妻。假传死讯,欺瞒朝廷,是为欺君;为掩罪责,遣散旧人,是为罔上;更欲以孽缘玷污朝纲,骗取朕之赐婚,罪加一等!
朕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刃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欺君之罪,祸连九族。传朕旨意:征北大将军萧屹,罪大恶极,革除一切勋爵官职,追回所有封赏。其欺君罔上,罪证确凿,依律——
朕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屏息凝神的脸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诛,九族。
所有人都被这最终的的判决震得心神剧颤。
就连悲愤不已的柳国公,也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色。
满朝文武齐刷刷跪倒在地,无人敢抬头,无人敢出声,只有无边的恐惧和敬畏在殿中蔓延。
臣等遵旨!山呼之声,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朕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伏倒的群臣,看着殿外似乎都黯淡了几分的天空。
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一点。
那枚刻着萧字的玉佩,被朕随手丢在了御案之上。
4
处理完萧屹的烂摊子之后,朕心情甚好,在御花园闲逛。
孤的东西,你也配碰
皇兄此言差矣,分明是佳人自愿,何来‘碰’你之说
是朕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声音。
朕眉头一皱,示意身后侍从噤声,悄然走近。
只见两位皇子剑拔弩张,为了一个穿着鹅黄色宫装的女子正争执不下,那女子跪在一旁,低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似在哭泣,端的是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
朕刚想现身呵斥,却见大皇子猛地推了二皇子一把,怒喝道:孤的女人你也敢碰!找死!
二皇子年轻气盛,毫不相让,反手便是一拳:你的女人她可曾点头!
霎时间,两位天潢贵胄竟如市井泼皮般扭打在一起,玉冠歪斜,锦袍沾尘,哪还有半分皇家体统!
都给朕住手!
朕实在看不下去了,怒喝道。
两人听到朕的声音,顿时僵住,慌忙跪地:父、父皇……
成何体统!
朕目光扫过他们,最终落在那女子身上,抬起头来。
那女子怯怯抬头,果然生得一副芙蓉面、柳叶眉,眼波流转间自带三分凄婉,七分娇媚,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说,怎么回事
大皇子抢先道:父皇!是二弟他不知礼数,屡屡骚扰儿臣宫中之人!
二皇子急辩:父皇明鉴!儿臣与苏姑娘是真心相悦,是皇兄他强人所难!
那被称作苏姑娘的女子,只是啜泣,泪眼汪汪地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轻声道:二位殿下待奴婢都极好……奴婢、奴婢实在不知……求陛下恕罪……
言语之间,含糊其辞,却将自身的干系推得干干净净,那副情态,朕在深宫数十载,一看便知,这分明是欲擒故纵,将朕的两个儿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朕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有些恼怒。
为了一个女人,兄弟阋墙,体面尽失,将来如何担当大任
朕将三人带至乾清宫。
朕端坐龙椅,看着下方面色焦急的两位皇子,和那个依旧一副难以抉择模样的苏氏。
苏氏,
朕沉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朕只问你一次,大皇子与二皇子,你属意谁朕今日便为你做主。
大皇子与二皇子顿时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地看向她,眼中满是期待。
那苏氏跪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犹豫了半晌,才细声细气地道:陛下……二位殿下都是天人之姿,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奴婢实在……不忍伤害任何一位殿下……
她这话说得巧妙,既显得自己重情重义,又谁也不得罪,更将自己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
朕心中冷笑,这种有心机女子,若入了东宫,他日必是祸乱宫闱、离间天家的根源。
既然你难以抉择,那朕就替你选。朕目光转向二皇子,老二,此女,朕便赐予你为侍妾。
二皇子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抹狂喜,立刻叩首:儿臣谢父皇恩典!
父皇!大皇子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暴怒,为何是二弟!明明是儿臣先遇见她!父皇您不公!
朕冷冷看着他:朕的决定,需要向你解释吗
儿臣不服!
大皇子似是爱恨冲昏了头脑,竟不顾一切地嘶吼出来:父皇!您根本不懂!为了她,儿臣什么都可以不要!这皇子之位,这东宫太子之位,您谁爱给谁给!儿臣只要她!
此言一出,满殿死寂。侍奉的太监宫女们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去。
朕看着他,心中最后一丝父子之情,被他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彻底斩断。
为了一个女人,可以抛弃祖宗基业,可以不要江山社稷朕如何敢把这万里河山交给这样一个情令智昏的蠢货!
好!好!好!朕连说三个好字,缓缓站起身,好一个‘可以不要江山’!朕便成全你们这‘感天动地’的痴心!
传旨!
朕的声音冰冷彻骨,再无一丝温度,大皇子、二皇子,行为不端,德不配位,即日起削去宗籍,贬为庶民,逐出皇宫,永不召回!苏氏,一同逐出!
皇命如山,顷刻之间,两位昔日尊贵的皇子便被剥去华服,夺走玉碟,与那苏氏一同被驱离了重重宫阙。
几日后的宫中,朕站在高高的宫墙上,不禁有些怀疑朕为何会有这么蠢的儿子。
这时内侍总管小心翼翼地上前禀报:陛下,三皇子殿下已在南书房等候良久,向您请教《资治通鉴》中关于吏治革新的一些篇章。
朕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舒缓。
老三,性子沉静,好学谦逊,虽不及其兄张扬,但做事踏实,心怀天下。以往朕总觉得他缺乏锐气,如今看来,那才是真正的稳重。
摆驾南书房。朕淡淡道。
对了。朕转过头,对着李影问到:那两个逆子怎么样了。
李影一愣,随后将这几天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他们出宫之后仍为了那个女子争执,都认为自己是那个付出了所有的情圣。
而那苏氏,起初还陪着掉了几滴眼泪,温言软语地安抚两人,依旧享受着被两人争抢的感觉。
直到有一天,城里来了几个衣着光鲜的富商公子,从茅屋前经过,对着她吹了口哨,调笑了几句。其中一人甚至扔下了一锭银子。
苏氏看着那锭在尘土中依然闪着诱人光芒的银子,又看了看身边两个因为挑水砍柴而灰头土脸、争吵不休的庶民,眼神渐渐冷了。
当晚,她便收拾了那点可怜的细软和那锭银子,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茅屋,再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当两位沦为庶民的皇子发现佳人无踪,只剩下一场空。
朕失去了两个被美色冲昏头脑的儿子,但朕的江山,需要的是一个冷静、理智、以社稷为重的继承人。
听着他们的遭遇,朕没有一点同情,这都是自己找的,怨不得别人。
那场御花园的风波,吹散了两个不堪造就的孽障,也吹散了朕眼前的迷雾,让朕看到了真正适合储位的人选。
朕拟旨,昭告天下:
皇三子仁孝聪慧,德才兼备,深肖朕躬,着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固国本。
下完圣旨之后朕不仅怀疑最近这些人是不是都中邪了,是真的一点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