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死对头下乡记 > 第一章

第一章
拖拉机突突地冒着黑烟,将沈清弦和陈捍东连同一堆破旧行李,一起甩在了柳树台这个偏僻的生产队。尘土飞扬中,沈清弦捂着口鼻不住咳嗽,陈捍东却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眉骨上那道疤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凶悍,嘴角还噙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冷笑。
这段孽缘从京城大院一直延续到这黄土坡上,没想到现在还要挤在同一个屋檐下。
知青点早已人满为患,队长打量着他俩,大概觉得反正都是刺头,凑在一块正好:捍东,清弦,你俩老相识了,就住你家那老屋吧,互相也有个照应。
陈捍东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没反对。沈清弦咬着后槽牙,也只能认了。
陈捍东家那间老屋子,家徒四壁,只有一铺能睡两人的土炕。晚上,沈清弦贴着炕沿躺下,中间恨不得划条三八线。陈捍东倒好,四仰八叉地占了大半位置,呼吸沉得跟牛似的。
沈清弦忍无可忍,烦躁的照着陈捍东的腿踹了一脚。
挤什么挤沈少爷是豌豆公主嫌挤就滚地上睡去。他背对着沈清弦,声音里满是嘲讽。
沈清弦气得翻过身,用后脑勺对着他。
干活更是要命。沈清弦那双平时舞文弄墨的手拿起镰刀,没几下就磨出了水泡。陈捍东倒是如鱼得水,力气大得像个牲口,干完自己的活还经常被派来帮沈清弦收拾烂摊子。
废物点心。每次帮沈清弦割完那片歪歪扭扭的麦子,陈捍东总会撂下这么一句,眼神里的鄙夷能把人钉死在田埂上。
吃饭是另一个战场。糙米窝头拉嗓子,咸菜疙瘩齁死人。沈清弦吃得少,还总是挑挑拣拣。陈捍东几口扒完自己的,眼睛就盯着沈清弦的碗。
吃不吃不吃拿来,省得浪费。
用你管沈清弦护食似的把碗挪开,艰难的吞下,就这样晚上依然饿得肚子咕咕叫,被陈捍东听见,又是一声嗤笑。
这天收工晚,沈清弦累的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对着桌上那黑不溜秋的窝头和看不清原料的菜汤,胃口全无。陈捍东吃得飞快,吃完就拎着斧头去院里劈柴,哐哐哐,每一下都像是砸在沈清弦的神经上。
沈清弦看着手里那半拉硬得能砸死狗的窝头,胃里一阵翻腾。心里烦躁的要命。鬼使神差地,他溜到屋后,扬手就想把它扔进草丛——
手腕猛地被铁钳似的手攥住,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陈捍东阴着脸站在他身后,劈柴的斧头还拎在另一只手里,眼神冷得能冻死人:沈清弦,你他妈真行,粮食就这么糟蹋
累,饿,委屈,加上陈捍东那副永远高高在上的嘴脸,沈清弦的火气轰地顶了上来:关你屁事!这猪食一样的东西,你爱吃你吃!我咽不下去!
咽不下去陈捍东一把抢过那窝头,捏得死紧,老子干一天活就换这点口粮,由得你在这挑三拣四饿你三天,看你吃不吃!
陈捍东你少在这充大爷!要不是你爹……话出口沈清弦就后悔了,那是不能提的旧账。
陈捍东眼神骤然变得骇人,额角青筋跳了跳,猛地松开了他,指着外面:滚!有本事别吃老子挣的粮!
滚就滚!沈清弦脑子一热,扭头就冲进了渐渐沉下来的夜色里。
沿着山脚瞎走,冷风一吹,发热的脑子才凉下来。四周荒草比人还高,天彻底黑透le,远处传来几声狼嚎。
沈清弦靠着一棵老树,又冷又怕,那点意气用事早没了,只剩下恐慌。这混蛋,真不管他了
陈捍东劈完柴,屋里冷锅冷灶,人还没影。他骂了句脏话,踹开门出去找。村里问遍了,都说没见着那细皮嫩肉的沈知青。
天黑得渗人,风里带着土腥味。陈捍东脸色越来越难看,回家提了马灯和柴刀,径直扎进了黑黢黢的山野里。
沈清弦!你他妈死哪去了!吼声在山坳里回荡。
不知找了多久,马灯的光终于晃到树下那个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身影。
陈捍东几步冲过去,一把将沈清弦拽起来,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他胳膊。灯光下,陈捍东额头全是汗,眼睛赤红,像是急疯了,又像是气疯了。
你……沈清弦刚开口,就被他粗暴地打断。
闭嘴!陈捍东恶声恶气,脱下外衫把沈清弦头脸一蒙,扛麻袋似的甩上肩头,硌得沈清弦胃里翻江倒海。一路无话,只有陈捍东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
院门被狠狠踹开又闩上。
沈清弦心知不妙,刚被放下就想跑,却被陈捍东一把拽回来,死死按在炕沿上。
陈捍东你敢!
你看老子敢不敢!陈捍东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狠厉,粗糙的手掌猛地扯下沈清弦的裤子,冰凉空气激得沈清弦一抖。
啪!
沉重的巴掌毫不留情地烙下来,屁股上瞬间炸开一片尖锐的刺痛和滚烫的羞耻!
啊!沈清弦疼得惨叫,拼命挣扎,王八蛋!你放开!我自己会走!唔!
跑!让你跑!陈捍东巴掌又重又急,专挑肉厚的地方揍,每一下都带着风声,老子找你半晚上!以为你喂了狼!知不知道错!
疼死了!火辣辣地疼!那点不服和委屈被打得七零八落,可沈清弦嘴上还不肯认输:你…你他妈…呜…打死我算了…
还嘴硬!陈捍东下手更重,巴掌噼里啪啦落下来,屁股肯定肿得不能看了。
沈清弦终于受不了了,哭喊着求饶:别打了…呜…我错了…真错了…不敢跑了…
巴掌停下。滚烫的掌心覆在肿痛不堪的伤处,揉得他又疼又麻。
陈捍东喘着粗气,声音哑得厉害:错哪儿了
不该…不该扔粮食…不该乱跑…让你担心…沈清弦抽噎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陈捍东沉默了一会儿,粗鲁地给沈清弦提上裤子,然后把那个差点被扔掉的窝头塞回他手里:吃了。
沈清弦小口小口地啃着冷硬的窝头,混合着泪水的咸涩,艰难地吞咽。
陈捍东倒了碗水放在炕头,自己坐到一边,闷头擦他的柴刀。
夜里,沈清弦趴着睡,身后一阵阵抽痛。心里骂了陈捍东千万遍,却又后知后觉地品出点别的滋味——他急成那样找我…
炕的那边一沉,陈捍东躺了下来。没过多久,一条结实的手臂突然环过沈清弦的腰,略微用力,将他往后揽进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沈清弦身体一僵。
别动。陈捍东在他耳边低吼,气息灼热,再乱动给你扔出去!
话是这么说,搂着沈清弦的胳膊却收得更紧。粗糙的手指甚至有些笨拙地碰了碰沈清弦肿痛的地方,带来一阵战栗。
沈清弦僵在陈捍东怀里,脸上烧得厉害。死对头的胸膛硬得像铁,心跳却擂鼓一样敲在他背上。
最终,沈清弦没挣开。疼痛和疲惫袭来,在这片别扭又滚烫的禁锢里,他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章
整个后半夜,沈清弦其实根本没怎么睡着。身后火辣辣地抽痛,趴卧的姿势也格外别扭,再加上……身后那个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陈捍东的呼吸起初是沉沉的,带着刻意压制的平稳,仿佛真的已经入睡。但没过多久,沈清弦就感觉到他小心翼翼地动了一下,那条箍在自己腰间的胳膊慢慢松开了。
沈清弦心里莫名一紧,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这混蛋,总算知道撒手了。
可这口气还没完全落下,一只粗糙温热的大手就悄无声息地、带着极度迟疑的力道,轻轻覆在了他肿痛的伤处。
沈清弦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差点弹起来!
他……要干什么
那只手只是虚虚地盖着,烫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裤料渗进来,缓解了一丝尖锐的疼痛,却带来了另一种更令人心慌意乱的痒麻。沈清弦死死闭着眼,睫毛颤抖,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是醒着的。太丢人了!被打得屁股开花已经够丢人了,难道还要被他发现自己在清醒地感受这莫名其妙的安抚
陈捍东似乎也极其紧张,沈清弦能感觉到他手心的硬茧,还有那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抖。他就那么僵硬地捂了一会儿,然后,指尖开始极其缓慢地、生涩地动起来,带着一种沈清弦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小心翼翼,轻轻地揉按着那片肿痛的皮肉。
力道很轻,时重时缓,显然毫无经验,甚至偶尔按到特别疼的地方,会激得沈清弦差点哼出声,又死死咬住嘴唇忍住。但这笨拙的揉按,奇异地化开了部分僵硬的痛楚,带来一种酸胀的缓解。
沈清弦的心跳得又快又乱,撞得胸腔都在发疼。脸上烧得能煎鸡蛋,只能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假装睡得很沉。脑子里乱成一团:陈捍东这王八蛋……吃错药了还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他到底什么意思
他就这么偷偷揉了好一会儿,久到沈清弦几乎快要真的在这种诡异的安抚下昏睡过去时,他才极其缓慢地收回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重新把手臂环过沈清弦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恢复成之前搂抱的姿势。
这一次,他的胸膛贴得更紧,心跳声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又快又重,敲打着沈清弦的背脊。
沈清弦一动不敢动,僵硬地被他圈在怀里,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陈捍东的呼吸才变得均匀绵长,似乎真正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沈清弦是被灶膛里柴火的噼啪声吵醒的。身后依旧疼,但似乎没那么难以忍受了。他撑着炕沿想坐起来,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陈捍东正蹲在灶前生火,闻声回头瞥了他一眼。四目相对,两人都迅速移开视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尴尬。
陈捍东脖子上还有一道沈清弦昨晚挣扎时不小心挠出的红痕。
沈清弦脸上发烫,低着头,慢吞吞地挪下炕,尽量不让动作牵扯到身后的伤。
饭在锅里。陈捍东闷声说了一句,又转回去盯着灶火,耳根子似乎有点红。
沈清弦掀开锅盖,里面是熬得稠稠的小米粥,旁边还卧着一个剥了壳的白水蛋。这待遇,破天荒头一遭。
默默吃完饭,陈捍东拿起农具出门,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硬邦邦地甩下一句:今天……歇着吧。
看着他那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沈清弦捏着碗沿,心里那股别扭劲更重了。
接下来的日子,那种诡异的氛围一直持续着。
陈捍东不再明目张胆地嘲讽沈清弦废物点心,但看他干活不利索时,还是会皱着眉过来,一把抢过工具,干完了扔回去,语气却没那么冲了:一边待着去,碍事。
吃饭时,他依旧吃得很快,但不会再盯着沈清弦的碗。有时甚至会把自己碗里仅有的几块肉片,默不作声地拨到沈清弦碗里,然后在那道目光看过来时,恶声恶气地说:看什么看肥肉,老子不爱吃。
晚上睡觉,那条三八线形同虚设。陈捍东依旧会四仰八叉,但好像没那么挤了。有时半夜,沈清弦迷迷糊糊能感觉到那只温热粗糙的手又悄悄覆上来,笨拙地揉几下,然后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去。
而沈清弦,竟然也可耻地习惯了。甚至在某次陈捍东收工回来,递给他一个从供销社换来的、有点压扁的橘子时,心脏漏跳了一拍。
两人依旧话不多,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敌意,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种更复杂、更黏稠的东西,弥漫在那间小小的土屋里,无处不在。
就像此刻,陈捍东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汗湿的背心贴在结实的肌肉上,夕阳给他周身镀了层金边。他看见沈清弦坐在门槛上发呆,脚步顿了顿。
沈清弦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潭似的眼睛里。那里面的东西,沈清弦好像有点看不懂,又好像……有点懂了。
两人都没说话。
空气里,只剩下知了没完没了的叫声,和一种无声滋长的、躁动不安的东西。
第三章
醋意
日子像村口那架破旧的水车,吱吱呀呀地转着,看似平静,内里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涌动。沈清弦和陈捍东之间就是那搅浑的水。敌意淡了,嘲讽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黏糊糊、湿漉漉的氛围,裹得人浑身不自在,又带着点隐秘的贪恋。
沈清弦搞不清这算怎么回事。死对头不像。朋友更不沾边。但心里头那股痒劲儿,挠不着按不住,偏偏又觉得不赖。甚至陈捍东晚上偷偷给他揉伤处的那几下,他都开始假装睡得更沉。
这天收工,夕阳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陈捍东扛着锄头走在前面几步,汗湿的旧背心贴着他宽阔的背脊,肌肉线条随着步伐绷紧又舒展。沈清弦慢吞吞坠在后面,盯着他后脑勺那茬硬硬的头发茬发呆。
眼看快到家门口那棵歪脖子枣树了,沈清弦一眼瞥见路边站着个人影——是白小彤,跟他们一批下来的知青,长得白净,说话细声细气。
她显然是在等人。看见陈捍东,眼睛亮了一下,快步迎上去。
陈捍东停下脚步,锄头杵在地上。
两人凑得有些近,低声说着什么。离得远,风声又大,沈清弦一个字也听不清。只看见白小彤脸上飞起两抹红晕,手指绞着衣角,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飞快地塞进陈捍东手里。
陈捍东似乎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那布包,又抬头看了眼白小彤,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句什么,然后就把那布包揣进了裤兜里。
白小彤抿嘴笑了笑,转身小跑着走了,辫子一甩一甩。
陈捍东站在原地,没立刻动,掏出汗巾擦了把脸,这才重新扛起锄头往家走。
沈清弦钉在原地,脚像灌了铅。刚才那一幕,没什么出格,甚至算不上亲密,可偏偏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他心里最没防备的软肉里。
原来他不只是对自己这样
原来他也会收别的女知青的东西
原来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死样子,也会对别人停下脚步,听人细声细气地说话
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腔,呛得眼睛发胀。胃里像是被那只粗糙的手不轻不重地攥了一把,又闷又疼。刚才心里那点黏糊糊的暖意,瞬间凉透了,变得又涩又扎人。
陈捍东走到院门口,才发现沈清弦没跟上,回过头,眉头习惯性地拧着:杵那儿当电线杆还不滚进来烧火
他的语气还是那样,又冲又硬。
可沈清弦听在耳朵里,却品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是不是他对谁都这样是不是自己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前那些细微的转变,那些夜里笨拙的揉按,那些默不作声拨过来的肉片……难道都是自作多情
沈清弦低着头,慢吞吞地挪过去,没看他,直接钻进灶房,抓起柴火就往灶膛里塞,动作又重又急,差点把火星子捅出来。
陈捍东放下锄头,舀了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水珠顺着他下巴滴到胸膛上。他瞥了沈清弦一眼,似乎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但也没多问,只粗声道:火小点,想把房子点了
沈清弦没吭声,把柴火往外抽了抽,盯着跳跃的火苗,心里那缸醋翻腾得更厉害了,酸气几乎要冒出来。
吃饭的时候,沈清弦埋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那小米粥喝在嘴里没滋没味,像掺了沙子。
陈捍东吃得很快,几下扒完碗里的饭,筷子一放,手就下意识地往裤兜那边摸了一下。
那个动作像根针,又扎了沈清弦一下。
他摸的是那个小布包里面是什么白小彤为什么给他
沈清弦猛地放下碗,碗底磕在桌子上,发出不大不小一声响。
陈捍东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询问。
沈清弦张了张嘴,想问,那女找你干嘛她给你什么了
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以什么身份问死对头室友还是……什么都不是的什么人
最终,沈清弦只是硬邦邦地挤出一句:我吃饱了。
说完,也不看陈捍东反应,起身就往外走,只想离他远点,离那股莫名其妙的酸涩远点。
院子里的晚风吹在身上,有点凉。沈清弦靠在斑驳的土墙上,听着屋里传来洗碗的轻微动静,心里乱糟糟的。
陈捍东,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第四章
心思
陈捍东盯着沈清弦摔门而去的背影,眉头拧成了结。碗筷还散在桌上,那碗粥几乎没动几口。
这小少爷,又在闹什么脾气一天天阴晴不定的,比六月的天还难捉摸。
他粗手粗脚地收拾碗筷,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白天干活累得骨头散架,回来还得看这小祖宗的脸色。指尖触到裤兜里那个小布包,是托白小彤从她当赤脚医生的舅舅那儿弄来的跌打膏药。本来打算等夜里沈清弦睡熟了,给他揉揉那天打狠了的地方——虽然过了几天,但那身细皮嫩肉,估计还没好利索。
现在看来,真是多此一举。省得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平白惹一身骚。
陈捍东舀起一瓢冷水,兜头浇下,试图浇灭心头那股莫名的躁动。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肌理滚落,脑海里却浮现出方才沈清弦那副模样——低着头,眼圈似乎泛着红,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委屈什么自己又没招惹他。
陈捍东和沈清弦,那是穿开裆裤就认识的交情。一个大院里长大,偏偏两家不对付,他俩也就顺理成章成了死对头。沈清弦从小就和别的男孩不一样,皮肤白得晃眼,睫毛长得像小扇子,五官精致得比年画上的娃娃还好看。性子也娇气,被蚊子叮个包都能红半天眼睛。
陈捍东自己都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眼神总忍不住往那漂亮得过分的家伙身上瞟。越是稀罕,手就越欠,不是扯他帽子就是抢他糖,非得把人惹毛了,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骂他陈捍东你混蛋,心里才觉得舒坦点儿。
后来一起下了乡,陈捍东嘴上骂骂咧咧,心里却诡异地觉得挺好。这穷乡僻壤,沈清弦这娇气包离了他肯定活不下去,正好,归他管了。他得看着,护着,虽然方式糙了点。
直到那天,人真的跑没了。天黑了,漫山遍野找不着,那种心脏被生生掏空一块的恐慌感,陈捍东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把人扛回来,揍他那顿,一方面是后怕气得肝疼,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确认——确认这人还在,还能被他抓在手里,打哭,听话。
也是从那晚开始,有些一直被刻意忽略的东西,再也压不住了。他看清了自己那点龌龊又滚烫的心思,可沈清弦呢这小子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是依旧讨厌是勉强容忍还是……也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陈捍东不敢问。他宁愿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着,人在眼皮子底下,跑不了就行。反正沈清弦脑子慢,感情上的事更是没开窍,他有的是时间等,等这小祖宗自己慢慢琢磨明白。哪怕最后琢磨不明白……那就绑在身边,一辈子当冤家对头也挺好。
他甩了甩头上的水珠,走到院门口,看见沈清弦还靠在土墙根下,背影单薄,透着股说不出的落寞。
陈捍东心里那点烦躁莫名其妙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酸酸胀胀的。他啧了一声,最终还是从裤兜里掏出那个小布包,捏在手里,朝着那个背影走了过去。
院子里,沈清弦背靠着冰凉的土墙,晚风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背上,泛起一阵凉意。可他心里那把火却越烧越旺,烤得五脏六腑都跟着疼。
他不敢乱跑。上次迷路的恐惧还刻在骨子里,陈捍东发狠揍他的巴掌印仿佛还在隐隐作痛。可这股闷气无处发泄,堵在胸口,胀得眼睛发酸。
满脑子都是陈捍东和白小彤凑在一起低声说话的样子,是白小彤脸上那抹刺眼的红晕,是陈捍东那么自然地把那个小布包揣进兜里……
这个王八蛋!
对自己,就能又打又骂,下手毫不留情,打完又趁人睡着偷偷摸摸地揉,搞得人心烦意乱。转头就能跟别的女知青言笑晏晏,收人家东西!
他把自己当什么了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还是一个可以随意捉弄的玩意儿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潮红,他狠狠吸了下鼻子,把那股酸涩逼回去。不能哭,凭什么为那个混蛋哭!
就在这时,沉重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带着一股熟悉的、让他心烦意乱的气息逼近。
沈清弦浑身一僵,连这片刻独处的清静都不给他吗!
他猛地回头,果然看见陈捍东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大半光线,眼神沉沉的,看不出情绪。
陈捍东你是不是有病!积压的怒火和委屈瞬间找到了出口,沈清弦想都没想就吼了出来,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尖利,屋里那么大的地方放不下你啊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说着,他伸手猛地推向陈捍东结实的胸膛,触手一片冰凉的湿意和坚硬的肌肉纹路,对方纹丝不动,反而他自己被反作用力推得晃了一下。
这更是火上浇油!
沈清弦眼圈彻底红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像是多看一眼都嫌烦,怒气冲冲地转身就往屋里冲,把那张破旧的木门摔得震天响,啪一声,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陈捍东被推得一怔,站在原地,看着那扇还在震颤的木门,胸口被沈清弦推过的地方,隔着湿透的背心,竟然有点发烫。
他拧紧眉头,心里啐了一口:真他妈是惯出毛病来了!
第五章
雨休
那一晚,土炕仿佛变宽了许多,中间隔着一条无形的、冰冷的楚河汉界。两人背对背躺着,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扰了这死寂的僵持。陈捍东破天荒地没有越界,更没有那只偷偷摸摸、带着薄茧的手覆上来。沈清弦蜷缩在炕梢,身后那片早已消散了痛楚的皮肤,却莫名空落落的,泛着酸涩。
接下来的一周,这种低气压持续笼罩着小小的土屋。两人照常一起上工、吃饭、睡觉,却几乎零交流。沈清弦憋着一股劲,偷偷观察了好几次,愣是没看出陈捍东把白小彤给的东西藏哪儿了,更拉不下脸去问。只能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藏得那么严实,当个宝似的!呸!
这种压抑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月底。天像是漏了,瓢泼大雨下了一整夜还没停歇的意思。大队里放了雨休,村民都窝在家里。
村口不远处那条小河,平时是村里半大孩子摸鱼捉虾打牙祭的地方,虽然捞上来的小鱼小虾没多少油水,腥得很,但好歹是个零嘴。沈清弦坐在门槛上,看着屋檐下连成线的雨幕,觉得屋里空气闷得快要窒息,陈捍东那存在感极强的沉默更像石头压在他心上。
他猛地站起身,抓过墙角的破草帽扣在头上。
去哪陈捍东正蹲在地上修锄头,头也没抬,声音闷闷的。
要你管。沈清弦硬邦邦地顶回去,心里憋着气,拉开门就扎进了雨幕里。他也没想真能摸到鱼,就是想透口气,离那混蛋远点。
冰凉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单薄的衣衫,沈清弦打了个寒颤,却觉得心里那股郁气散了些许。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河边走。
陈捍东修完锄头,抬头看了眼门外,雨更大了,白茫茫一片。他皱了皱眉,沈清弦出去有半小时了,就算是拉肚子也该回来了。那小子身子弱,这天气……
一种熟悉的不安猛地攫住心脏,比上次更尖锐。他扔下工具,抓起那顶更大的斗笠冲进雨里。
河边水势涨了不少,浑浊湍急。他一眼就看到那个蹲在河边泥泞里的身影,草帽根本挡不住雨,全身湿透,缩成一团,正笨拙地在水里摸索着什么,冷得嘴唇都在发紫。
陈捍东只觉得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天灵盖,烧得他眼前发黑!这混账东西!是真不记打!还是存心要作死!
他几步冲过去,一把将人从泥水里拽起来,力道大得几乎把沈清弦胳膊捏断。
沈清弦冻得迷迷糊糊,被他拽得一踉跄,抬头看见陈捍东阴沉得能滴水的脸,心里先是一虚,随即那点委屈和逆反心理又冒了头:你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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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陈捍东低吼一声,声音被雨声压过,却带着骇人的怒意。他二话不说,粗暴地将人拦腰抱起,扛麻袋似的甩上肩头,任由沈清弦湿冷的衣服贴着自己,大步流星往回走。雨水噼里啪啦砸在两人身上。
院门被狠狠踹开。
陈捍东把人撂在堂屋泥地上,反手闩上门,胸膛剧烈起伏,眼底赤红,像是气到了极致。他顾不上收拾他,当务之急是这身湿透的衣服!
滚开!不用你管!沈清弦冻得牙齿打颤,却还挣扎着推开他伸过来的手,委屈混合着冷意,让他声音发颤。
由不得你!陈捍东彻底失了耐心,一把将他拽过来,轻而易举地掀翻按在自己屈起的腿上,扬起巴掌照着那被湿裤子包裹的臀峰就狠狠扇了一下!
啪!一声闷响,隔着湿透的布料,依然疼得沈清弦一哆嗦,所有反抗瞬间僵住。
再动一下试试!陈捍东咬着牙,手下毫不停顿,粗暴地扯开他的裤腰带,将那湿淋淋、沾满泥浆的裤子连同底裤一把扯了下去,冰冷空气激得沈清弦猛地一颤,羞耻感瞬间爆棚。
陈捍东动作极快,抄起旁边兑好的温水,对着沈清弦赤裸的、冻得发青的身体兜头泼下!
啊!温水接触到冰冷皮肤,刺激得沈清弦惊叫一声,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这粗暴的对待,因为两人之间冰冷的氛围,因为刚才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更因为心底那点无法言说的、酸涩的委屈。
他再也忍不住,缩在地上,抱着膝盖,像个被欺负狠了的孩子,呜呜地哭出了声,肩膀一抽一抽,混合着哗啦啦的水声,可怜又狼狈。
陈捍东举着水瓢的手顿在半空,看着地上那具白皙瘦削、因为冷和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听着那压抑不住的呜咽,胸口那股滔天怒火像是被这哭声和冷水猛地浇熄,只剩下一种尖锐的、密密麻麻的疼。
第六章
沟通方式
陈捍东咬紧后槽牙,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和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揪疼,手上的动作却格外利落。他快速用温水将沈清弦身上的泥泞冲洗干净,又扯过那条半旧的毛毯,兜头将他裹住,隔绝了冰冷的空气。
沈清弦还在小声抽噎,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角,眼圈鼻尖都是红的,被毛毯裹着,显得格外脆弱可怜。
陈捍东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火气又消下去大半。他叹了口气,俯身,手臂穿过沈清弦的膝弯,稍一用力,便将人竖着抱了起来——像抱孩子似的,一只手还托着他冰凉光滑的臀腿。
沈清弦惊得噎了一下,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湿漉漉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惊愕和未散的委屈。
陈捍东没看他,绷着脸把人抱进里屋,放在炕沿上。炕早就烧热了,驱散了些许寒意。
他拉过被子盖在沈清弦腿上,自己拖过唯一那张破板凳,坐在炕前,看着裹在毛毯里只露出个脑袋、耷拉着眼皮不肯看他的人,深吸了两口气,努力把声音放缓和:
清儿(儿化音),他很少这么叫他,小时候逗弄他时偶尔会叫,带着点戏谑,此刻却努力想显得郑重些,咱们有话得说开,不能这么糟践身子。你自小体质就弱,吹个风都能病三天,现在这乡下地方,缺医少药,更得加倍小心了。你心里为什么不痛快,跟我说说,行不行
沈清弦蜷缩在毛毯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毯子边缘。陈捍东难得温和的语气让他鼻子更酸了。他不是非要犟着,只是……该怎么开口问他和白小彤到底什么关系问他为什么收了别人的东西问他俩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还是问他……到底把自己当什么
这些问题在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每一个都难以启齿,每一个都让他心慌意乱。他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更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的沉默和抗拒,看在陈捍东眼里,却成了油盐不进、故意闹脾气。那点刚压下去的火气噌地又冒了上来,语气不自觉地加重:清儿,说话!
沈清弦被他吼得一抖,抬起泛红的眼睛,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发出声音。
陈捍东最后那点耐心彻底告罄。好,不想好好沟通是吧行,他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不想说是吧陈捍东猛地站起身,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眼神沉得吓人,今天我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屁股上的肉硬!
话音未落,他一把掀开沈清弦身上裹着的毛毯和被子,露出下面只穿着件湿透后半干、黏在身上的单薄里衣和光溜溜的两条腿。
你干什么!沈清弦惊惶失措,想往后缩,却被陈捍东眼疾手快地一把拽过来,轻而易举地按翻在炕上!
陈捍东!你混蛋!放开我!沈清弦拼命挣扎,腿乱蹬,却被陈捍东用膝盖牢牢压住。
啪!
沉重的巴掌毫不留情地烙在只隔着一层湿薄里衣的臀上,声音又脆又响,炸开一片熟悉的尖锐痛楚和羞耻!
啊!沈清弦疼得惨叫一声,眼泪瞬间飙了出来,你凭什么又打我!
凭什么陈捍东咬着牙,巴掌一下接一下,又快又狠地砸下来,专挑臀腿那片嫩肉,就凭你不爱惜自己!就凭你跟我犯犟!就凭你欠收拾!
巴掌又急又密,毫不留情。沈清弦疼得眼前发黑,那点委屈和害怕彻底淹没了理智,哭喊着挣扎:呜…别打了…我说…我说…
陈捍东巴掌顿住,依旧压着他,声音粗重:说!为什么跑雨里去跟我闹什么脾气
沈清弦哭得喘不上气,臀上火辣辣地疼,所有的顾虑和羞耻都被这顿巴掌打飞了,只剩下宣泄的冲动,他抽抽噎噎地,带着哭腔吼了出来:谁让你收白小彤东西!谁让你跟她有说有笑!你对我又打又…又那样…转头就去招惹别人!陈捍东你王八蛋!呜……
第七章
醋意坦白
雨声淅沥,敲打着老旧的窗棂。沈清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臀上火辣辣的疼痛像是点燃了所有压抑的情绪。那些委屈、酸涩和难以启齿的心思,都被这顿毫不留情的巴掌打出了口,混着眼泪鼻涕,一股脑地倾泻而出。
谁让你收白小彤东西!谁让你跟她有说有笑!你对我又打又…又那样…转头就去招惹别人!陈捍东你王八蛋!呜……
吼完这一通,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瘫软在炕上,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只剩下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动,呜咽声压抑又可怜。
陈捍东扬起的巴掌僵在半空。
房间里只剩下沈清弦破碎的哭声和窗外缠绵的雨声。
陈捍东愣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沈清弦带着哭腔的控诉。收白小彤东西有说有笑招惹别人
他……是因为这个
所以这些天别别扭扭,所以今天冒着大雨跑出去,就是因为……吃醋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猛地冲上陈捍东的心头,砸得他有些发懵。残余的怒火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刷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胀的、饱胀的情绪,几乎要从胸腔里满溢出来。
他看着炕上哭得缩成一团的人,那截露出来的后颈白皙脆弱,因为哭泣微微泛着红。自己刚才下手没轻没重,屁股上肯定又被打肿了……
陈捍东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和试探:你……你是因为这个
沈清弦哭得正伤心,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瞪着他:不然呢!你王八蛋!你把我当什么了!呜……
看着他哭红的眼睛和鼻尖,还有那副又委屈又凶巴巴的样子,陈捍东心里那点确定又多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嘴角想要上扬的冲动,从裤兜里掏出那个被体温焐得温热的小布包,递到沈清弦眼前。
看看,这是什么。
沈清弦泪眼婆娑地瞥了一眼,扭过头:谁要看你的定情信物!
陈捍东差点气笑,粗鲁地掰过他的脸,强行把布包塞进他手里: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老子是托她找她舅舅弄的跌打损伤膏!给你的!
沈清弦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愣愣地看着手里那个小小的布包,手指颤抖着打开,里面果然是一盒散发着淡淡药味的青色药膏。
给……我的
所以他不是收了白小彤的礼物他是……去给自己弄药
那天的画面重新在脑海里闪过——陈捍东低头看着布包,白小彤脸红……原来是因为这个
巨大的尴尬和羞窘瞬间淹没了沈清弦,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热度轰地一下又烧了起来,比刚才挨打时还要烫。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他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陈捍东。
陈捍东看着他这副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俯下身,凑近沈清弦通红的耳朵,热气拂过他敏感的耳廓,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所以,你闹这么大脾气,又是跑雨里作死,又是跟我犟……就是因为觉得我跟别人好了沈清弦,你……他顿了顿,心脏跳得飞快,你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
最后那几个字,轻得像羽毛,却重重地砸在沈清弦的心尖上。
他猛地抬起头,撞进陈捍东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滚着他从未见过的、灼热又小心翼翼的情绪。
空气仿佛凝固了。雨声似乎也远去。
沈清弦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看着那道熟悉的疤痕,看着那双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所有的别扭、委屈、猜测,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他嘴唇哆嗦着,眼泪又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却不再是委屈,而是某种宣泄后的茫然和巨大的羞怯。他猛地低下头,极小幅度地、几乎看不见地点了一下。
下一秒,他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进一个滚烫坚硬的怀抱里!
陈捍东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紧紧环住他,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揉碎进自己的骨血里。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颈窝,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和颤抖。
傻不傻……陈捍东的声音哑得厉害,一遍遍重复,傻不傻……
沈清弦被他勒得有点疼,屁股也还在隐隐作痛,可心里那块堵了许久的大石头,却轰然落地了。他犹豫了一下,慢慢地,伸出颤抖的手臂,回抱住了陈捍东结实的腰背。
窗外,雨不知何时小了,只剩下细密的雨丝敲打着窗棂。
炕上,两个刚刚捅破窗户纸的人,紧紧相拥,一个笑得像个傻子,一个羞得像个鹌鹑。
陈捍东低头,看着沈清弦红透的耳尖,忍不住凑上去,轻轻咬了一下。
怀里的人猛地一颤,却没躲开。
以后还敢不敢瞎跑还敢不敢瞎吃醋陈捍东恶声恶气地问,语气里却满是藏不住的宠溺。
沈清弦把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地摇头。
说话!
……不敢了。
乖。
第八章
雨霁心晴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彻底停了,屋檐积水滴落在石阶上,发出嗒嗒轻响,仿佛在为屋里骤然转变的气氛打着节拍。
陈捍东的手臂依旧箍得死紧,仿佛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化作雨汽消失不见。沈清弦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臀上挨过揍的地方也还在隐隐作痛,可这些不适奇异地被一种巨大的、晕陶陶的暖意覆盖了。他把发烫的脸颊更深地埋进陈捍东带着汗气和雨渍气息的颈窝,听着耳边那一声声有力过速的心跳,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原来……是这样。
那些莫名其妙的火气,那些说不出口的别扭,那些夜里笨拙的揉按,那些默不作声拨过来的肉片……都有了最熨帖的答案。
陈捍东低下头,下巴蹭着沈清弦柔软的发顶,胸腔里震荡着低沉的笑,满足得像只餍足的野兽。傻不傻……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带上了显而易见的疼惜,环在他腰后的手,掌心滚烫,极轻地揉了揉那片挨了揍的可怜皮肉,就为这,值当跑雨里去遭罪嗯
沈清弦耳根烫得厉害,被他揉得又酸又麻,小声嘟囔:谁让你不说清楚……
老子怎么知道你这小脑袋瓜里整天琢磨这些陈捍东语气凶巴巴,动作却放得极轻,指腹甚至带着点试探的意味,在那片微肿的皮肤上慢慢打着圈,还当你是讨厌我,嫌我管得多。
就是讨厌你……沈清弦嘴硬,声音却软糯含糊,搂着他腰的手悄悄收紧了些。
陈捍东哼笑一声,也不戳穿他。两人就这么静静抱了一会儿,听着彼此逐渐平稳的呼吸和窗外清晰的滴水声。
还疼不疼陈捍东低声问,指的是后面。
沈清弦犹豫了一下,极小幅度地点点头,又立刻摇头。
陈捍东叹了口气,心里那点后悔又冒了头。他扶着沈清弦的肩膀,让他慢慢趴回炕上,自己则去拿那盒好不容易才送出去的药膏。
冰凉的药膏触及皮肤,激得沈清弦轻轻一颤。陈捍东的手顿了顿,随即更加放轻了力道,指尖蘸着药膏,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在那片红肿的肌肤上涂抹开,动作生涩却无比专注,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沈清弦把脸埋在枕头里,感受着身后那轻柔的抚触,脸上热意未退,心里却像是被温水泡着,暖洋洋、软乎乎的。那点羞耻和疼痛,奇异地转化成了某种难以言喻的亲昵。
上完药,陈捍东拉过被子给他盖好,自己也在他身边侧身躺下,手臂习惯性地环过来,将人揽进怀里。
这一次,不再是隔着楚河汉界,而是严丝合缝,肌肤相贴。
以后有事就说,不许憋着,更不许拿自己身体赌气,听见没陈捍东的声音贴着沈清弦的耳廓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再敢有下次,屁股给你揍开花。
沈清弦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乖顺得不像话。
雨后的空气清新湿润,透过半开的窗户漫进来,冲散了屋里的沉闷。土炕烧得暖烘烘的,被窝里更是热得让人昏昏欲睡。
沈清弦折腾了半天,又哭又挨打,此刻心神放松,疲惫和困意如同潮水般涌上。他往身后那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缩了缩,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眼皮渐渐沉重。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模糊间感觉到一个温热柔软的触感,轻轻印在了他的后颈上。
很轻,带着一种珍而重之的小心。
沈清弦嘴角无意识地弯了弯,彻底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陈捍东听着怀里人逐渐均匀绵长的呼吸,收紧了手臂,将人更深地拥入怀中。窗外,云破月来,清辉洒落满地,预示着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在这僻静的黄土坡上,两个别扭的少年,以一种始料未及的方式,终于找到了属于他们的相处之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