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时候,安知愿就隐约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头也昏沉沉的。
但她只当是最近玩得太累,加上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并没有太在意,更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去麻烦任何人,便一直忍着没有出声。
到了半夜,不适感越来越严重了。
胃部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额头上迅速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挣扎着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吓了她一跳。
必须得去医院。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虚弱地坐起身,试图下床。
然而刚站起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就猛地袭来,眼前的一切都在疯狂旋转,天花板仿佛要压下来。
她双腿一软,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剧烈的疼痛和高烧带来的无力感让她几乎无法动弹,意识在灼热和冰冷间浮沉。
黑暗中,恐慌悄然蔓延。
她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力气,摸索到床头的手机,凭着本能按下了一个快捷拨号键。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那边传来薄锦川清晰而带着睡意的声音:“知愿?”
“锦川……”她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气息奄奄,“来接我一下,我好难受……”
说完最后几个字,手臂无力地垂落,手机滑到一边,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时,首先闻到的是消毒水特有的味道。视线模糊地聚焦,看到了头顶纯白的天花板和正在缓缓滴注的输液瓶。
她微微动了一下,守在床边的人立刻惊醒了。
“知愿!你醒了?!”薄锦川猛地坐直身体,脸上写满了显而易见的焦急和疲惫,眼底甚至泛着红血丝。
他下意识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感受到温度降下去一些,才稍稍松了口气。
“你发烧到四十度,急性肠胃炎,医生说你差点脱水休克。”他的声音还带着后怕的沙哑,“怎么不舒服也不早点告诉我?”
安知愿虚弱地摇了摇头,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薄锦川细心地替她掖好被角,又将一条柔软的羊毛毯轻轻盖在她输液的那只手上,生怕她着凉。
然后,他极其自然地用自己温暖的双手,包裹住她那只因为输液而冰凉的手,小心翼翼地揉搓着,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他的动作那么轻柔,眼神里的担忧和在乎几乎要满溢出来。
一股久违的、令人鼻酸的暖流猛地冲垮了安知愿的心防。
那种被珍视、被小心翼翼呵护的感觉,是她在那段冰冷的关系里从未体验过的安全感与归属感。
她没有抽回手,反而用了些力气,轻轻地回握了他一下。
这个细微的回应让薄锦川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涌上巨大的惊喜和温柔。
安知愿看着他,忽然想起不久前,在海边夕阳的余晖下,他曾那样认真又忐忑地问过她:“知愿,如果……如果你愿意放下过去,给我一个机会,我们一起开启新的生活,好吗?”
那时的她,不敢接受任何人的感情,满是犹豫和对情感的恐惧,只能仓促地移开视线,低声说“我再想想”。
但此刻,在这充满消毒水味的异国病房里,在这个用双手焐热她冰冷的男人面前,那些犹豫和恐惧忽然间消散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勇气在她心底滋生。
她抬起依旧有些虚弱的眼睛,望进他担忧而温柔的眸子里,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我愿意。”
薄锦川彻底怔住了,像是没反应过来。
几秒后,他才猛地意识到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眼眶几乎是瞬间就红了,巨大的激动和喜悦让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俯身,像是拥抱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碎了她。
“太好了……知愿……太好了……”他将脸埋在她颈窝,声音哽咽,重复着这几个简单的词语,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
而病房门外。
陆柏远提着一个保温桶,里面是他跑了很远才买到的、她以前生病时最爱喝的那家粥铺的热粥。
他站在虚掩的门外,刚好将里面那句清晰的“我愿意”,以及两人相拥的画面,看得清清楚楚。
啪嗒——
保温桶从他骤然脱力的手中滑落,砸在光洁的走廊地板上盖子崩开,滚烫的粥洒了一地,狼藉不堪。
他却浑然不觉,只是脸色惨白地僵在原地,死死地盯着病房内那对相拥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毫不留情地捏碎。
剧烈的痛楚瞬间席卷全身,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满地狼藉的粥,像极了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和再也无法挽回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