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女方士,也是苏家最后一个能唤蝶灵、通蝶语的传人——三年前家遭血洗,父亲倒在血泊里时,把能化蝶假死的蝶骨符塞进我手里,让我成了逃兵。
我第一次在浣衣局的冰水里看见自己冻得发紫的指尖时,正搓洗皇后娘娘那件绣着鸾鸟的云锦宫装。皂角泡混着血丝在水里化开,像极了三年前仇家血洗苏家那晚,父亲倒在血泊里时溅在我袖口的红。
我叫苏瑾,是方士苏家最后一个传人。苏家世代以蝶为引,能唤蝶灵、通蝶语,最隐秘的术法则是用自身精血喂养的蝶骨符——可载魂魄暂避生死,让活人化作漫天蝶影,瞒过所有耳目。三年前,仇家陆珩为夺苏家的蝶骨秘典,一夜之间杀了我全家,我攥着父亲最后塞给我的蝶骨符,从供奉蝶灵的暗格里逃出来,一路辗转,最终剪了长发,混进皇宫当宫女。
皇宫是个好地方,人多眼杂,仇家再厉害,也未必能想到我藏在这朱红宫墙里。我被分到浣衣局,每天从鸡叫忙到深夜,虽然累,却安稳。直到入宫第三个月,皇后宫里缺个手脚麻利的宫女,掌事姑姑看我洗衣干净,便把我调去了长乐宫。
初见皇后沈微婉时,我几乎要信了宫里那些传言——说她是江南水乡养出来的美人,性子温婉,待下宽厚,就连对最低等的宫女都带着三分笑意。那天我端着参汤进去,不小心脚下一滑,参汤泼了她半边裙摆。我吓得立刻跪下来,磕着头说奴婢该死,却没等来预想中的斥责。她反而伸手把我扶起来,指尖温软,声音轻得像羽毛:无妨,岁岁平安,碎了也好。
那时我还觉得,能伺候这样的主子,是我的福气。
可很快,我就发现这份福气里藏着针。
皇后和皇帝的关系,远不像外人看的那般恩爱。皇帝是个偏执到极致的人,不准皇后和任何朝臣多说一句话,就连宫里的侍卫,皇后多看一眼,当晚就会被杖毙。有次御花园的牡丹开得好,皇后忍不住和身边的女官赞叹了一句这花真像家乡的,皇帝知道后,竟把那片牡丹全拔了,还抱着皇后说:婉婉,你的家乡只能在朕心里,不准你想别的。
皇后靠在皇帝怀里,眼眶泛红,模样楚楚可怜,可我站在殿外,分明看见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却半分反抗都没有。
更让我难受的是贵妃柳氏的刁难。柳贵妃是护国大将军柳承业的妹妹,仗着兄长的势力,在宫里横行霸道,最见不得皇后受宠。有次宫宴,柳贵妃故意把滚烫的汤泼在皇后身上,皇后浑身湿透,却只是红着眼眶道歉,说自己不小心冲撞了贵妃。皇帝赶来时,柳贵妃倒先哭了,说皇后嫉妒臣妾得宠,故意推搡。
皇帝不分青红皂白,罚皇后禁足半月,还把当时在皇后身边伺候的我拉出去打了二十板子。
板子落在背上时,我疼得几乎晕厥,冷汗浸透了里衣。可我听见皇后在殿内轻声求情:陛下,是臣妾的错,与苏瑾无关,求您饶了她吧。
那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可我趴在地上,透过门缝看见她站在皇帝身后,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无辜的笑。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这位皇后娘娘,根本不是什么柔弱善良的女子。她的眼泪,她的委屈,都是裹着糖衣的刀——既让皇帝对她更加怜惜,又让柳贵妃的跋扈愈发显眼,而她自己,永远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受害者。
可我没想到,她的无辜,会一次次把我推向深渊。
有次柳贵妃丢了一支玉簪,一口咬定是皇后宫里的人偷的,带着人来长乐宫搜。皇后站在一旁,脸色苍白,一句话也不说。柳贵妃的人翻遍了所有宫女的住处,最后在我的枕头下找到了那支玉簪——后来我才知道,是皇后宫里的掌事宫女趁我不注意,偷偷放进去的。
柳贵妃指着我的鼻子骂贱婢敢偷本宫的东西,扬手就要打我。我想解释,可皇后却先一步拉住柳贵妃的手,柔声说:贵妃姐姐息怒,许是苏瑾一时糊涂,求姐姐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这一次吧。
她这话看似求情,实则坐实了我偷东西的罪名。柳贵妃冷笑一声,说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不杀你,但也得给你点教训,让人把我拖下去,打了三十鞭子。
鞭子抽在背上,皮肉绽开的疼比上次的板子更甚。我趴在柴房的稻草上,疼得连动一下都难,心里只剩失望——我原以为她只是软弱,却没想到她这般无能又自私,为了自己的贤良名声,连身边的宫女都能随意牺牲。
从那以后,我便打定主意要逃宫。
皇宫虽大,却像个镀金的牢笼,待得越久,越容易丢了性命。我开始偷偷观察长乐宫的地形,记下侍卫换班的时间,还把父亲留下的几块碎银子藏在鞋底——只要能逃出宫,凭着苏家的蝶术,总能找个地方活下去。
可我发现,皇后好像一直在盯着我。
我好几次想趁夜溜出长乐宫,都被巡逻的侍卫恰巧拦下;我托浣衣局的旧友帮忙打听宫外的路,没过几天,那个旧友就被调去了偏远的行宫;甚至有一次,我在枕头下藏了一把磨尖的木簪,准备万一遇到危险时用,第二天醒来,木簪就不见了——后来在皇后的梳妆台上,我看见那支木簪被当作普通的发簪,插在她的发髻上。
我心里发寒,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盯着我。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宫女,既没钱,也没权,她盯着我做什么
直到半年后,宫里出了大事,我才解开这个谜团。
三皇子突发恶疾,太医检查后说,是有人在三皇子的辅食里下了毒。所有证据都指向了皇后——最后接触过辅食的是皇后宫里的宫女,装辅食的碗上有皇后的指纹,甚至还有人说,前几天看见皇后在御花园里对着三皇子的摇篮叹气,说你不该来这世上。
柳贵妃在皇帝面前哭得撕心裂肺,说皇后嫉妒三皇子得宠,狠心下毒;几个平日里和皇后交好的妃嫔,也纷纷站出来指证皇后私下抱怨过三皇子分走了陛下的宠爱。
皇帝震怒,下令把皇后打入冷宫,连带着皇后宫里的宫女太监,都要被杖毙。
我被侍卫拖出去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死,我还没逃出宫,还没为苏家报仇。就在这时,皇后忽然挣脱侍卫的手,冲到我面前,声音嘶哑:陛下,是我做的!和苏瑾无关!她会蝶术,她能救三皇子,求您留她一命!
所有人都愣住了。我也愣住了——我从未在她面前显露过蝶术,她怎么会知道
皇后被押往冷宫前,趁人不注意,偷偷塞给我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一句话:冷宫西北角有密道,月圆之夜,我等你。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能唤蝶,我给你黄金万两,帮你出宫。
我攥着那张纸条,手心全是汗。她知道我是谁知道我能唤蝶难道……
我忽然想起三年前仇家追杀我时,曾说过苏家的蝶术,除了苏瑾,再无传人;想起入宫前,我曾在一家客栈里用蝶术赶走了几个地痞,当时客栈里好像有个穿军装的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心里升起——她和护国大将军柳承业,是不是早就认识
我没敢立刻去冷宫。直到月圆之夜,我借口身体不适,留在了自己的住处。夜深人静时,我悄悄溜出长乐宫,按照纸条上的指示,往冷宫走去。
冷宫荒废已久,四处都是断壁残垣,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鬼爪一样。我走到西北角,果然看见一道暗门——暗门被杂草掩盖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推开暗门,里面是一条狭窄的密道,空气中弥漫着霉味。我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看见前面有光亮。出口处站着一个人,正是皇后沈微婉。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婉,反而带着一丝急切和兴奋。看见我,她立刻迎上来:苏瑾,你终于来了!
皇后娘娘,我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她,您怎么知道我的身份怎么知道我会蝶术
皇后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锭锭黄金,闪着耀眼的光。我知道你是苏家的后人,也知道你能让人化作蝴蝶,她说,承业……也就是护国大将军,在你入宫后不久就告诉了我。他说,苏家的蝶术能让人悄无声息地离开,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一个能让你帮我出宫的机会。
承业她竟然直接叫护国大将军的名字我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他们果然有奸情。
您放着国母不当,要和大将军私奔我看着她,有些不可思议。她是皇后,就算皇帝偏执,可她享尽荣华富贵,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跟一个臣子私奔
皇后的脸上泛起红晕,眼神里满是痴迷:苏瑾,你不懂。我和承业是青梅竹马,若不是陛下强行将我纳入后宫,我早就嫁给承业了。这皇宫就是个牢笼,我一天也不想待了。只要能和承业在一起,就算放弃所有荣华,我也愿意。
我看着她那副恋爱脑的样子,心里又气又好笑。放着好好的皇后不当,非要去做私奔的情妇,简直是又傻又坏。
黄金万两,我指了指锦盒,太少了。我帮您出宫,要承担杀头的风险,万一被陛下发现,我死无葬身之地。而且,我还有仇家追杀,这些钱,不够我后半辈子安稳生活。
我不是圣母,她连累我受了那么多苦,现在想让我帮忙,自然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皇后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跟她讲价。她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牙说:我再加五千两黄金,还有五千凤钗——那是我母家传下来的,价值连城。只要你能帮我和承业团聚,这些都给你!
我掂量了一下,五千两黄金加五千凤钗,足够我在宫外买几座宅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了。
成交,我说,现在,我带你出宫。但我只负责把你送到大将军指定的地方,之后的事,与我无关。
皇后连忙点头:好!承业在城外的竹林里等我,我们现在就走!
我带着皇后,借着月光,往城外走去。我用了苏家的障眼术,让我们的身影在夜色里变得模糊,就算遇到巡逻的士兵,也只会以为是风吹动的树影。一路上,皇后都在兴奋地说着她和柳承业的未来,说他们要去江南,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平凡的日子。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前走。我心里很清楚,像柳承业那样手握兵权的人,怎么可能甘心放弃权力,去江南过平凡日子皇后的美梦,恐怕很快就要碎了。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我们终于到了城外的竹林。竹林里站着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正是护国大将军柳承业。他看见皇后,立刻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声音带着失而复得的激动:婉婉,你终于来了!我担心死你了!
皇后靠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承业,我好想你……
我站在一旁,咳嗽了一声:大将军,皇后娘娘我已经送到了,我的报酬……
柳承业松开皇后,转头看向我。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没有了刚才的温柔,反而带着一丝杀意:报酬你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还想要报酬
我心里一紧,果然,他要杀我灭口。
大将军,我强作镇定,我只是个宫女,知道的事不会说出去。而且,皇后娘娘还在这儿,您杀了我,不怕她伤心吗
皇后也连忙说:承业,苏瑾帮了我们,你不能杀她!我们答应给她报酬的!
婉婉,你不懂,柳承业摸了摸皇后的头,语气温柔,眼神却依旧冰冷,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她知道我们的事,留着她,始终是个隐患。
他说着,朝身后挥了挥手。几个黑衣杀手立刻冲了上来,手里的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皇后吓得尖叫起来:承业!不要!
我没时间管皇后的尖叫,立刻从怀里掏出蝶骨符。蝶骨符是用父亲的指骨和蝶翼制成的,通体泛着淡蓝色的光。我咬破指尖,将精血滴在符上,嘴里念出咒语:以我精血,唤我蝶灵,载我魂魄,暂避生死!
data-fanqie-type=pay_tag>
蝶骨符瞬间发出耀眼的光芒,无数只彩色的蝴蝶从符里飞出来,围绕着我旋转。杀手的刀穿过蝴蝶的翅膀,却没有伤到我分毫——那些蝴蝶像是有生命一样,挡住了所有的攻击。
柳承业和皇后都愣住了,他们显然没料到我的蝶术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我指挥着蝴蝶朝杀手们飞去。蝴蝶的翅膀上带着我的精血,碰到杀手的皮肤,就会燃起淡蓝色的火焰。杀手们惨叫着后退,一时间乱作一团。
我趁机往后退,慢慢融入蝴蝶群中。蝴蝶越来越多,将我的身体完全包裹住。当最后一只蝴蝶飞走时,我的身影也消失在了竹林里——在柳承业和杀手们看来,我已经被蝴蝶带走,也就是死了。
这是苏家蝶术里最隐秘的假死术,能让使用者的魂魄暂时附着在蝴蝶身上,身体则会化作蝶影,消失不见,待风头过后,再重新凝聚身体。
我操控着蝴蝶,往师父传给我的蝴蝶谷飞去。蝴蝶谷是苏家的秘境,藏在深山里,只有苏家的传人才能找到。谷里四季如春,开满了蝴蝶兰,无数只蝴蝶在谷中飞舞,美得像仙境。
我在蝴蝶谷里找了一间木屋——那是师父以前住过的地方,里面还保留着师父的遗物。我重新凝聚身体,看着手里的黄金和凤钗,心里松了口气。虽然经历了一场惊险,但我终于逃出了皇宫,还得到了足够的财富,以后可以在蝴蝶谷里安稳地生活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在蝴蝶谷里过着神仙般的日子。白天,我去谷里采草药,养蝴蝶,偶尔用蝶术帮附近的村民治病,村民们都以为我是隐居的仙子;晚上,我就坐在木屋前的台阶上,看着天上的星星,修炼苏家的道法。
我把黄金埋在屋后的树下,把凤钗收在木盒里。没有皇宫的尔虞我诈,没有仇家的追杀,这样的日子,平静又美好。我以为,我会在蝴蝶谷里一直住下去,直到老去。
可平静的日子,在半年后被打破了。
那天,我去谷外的镇上买东西,听见几个村民在议论一件事——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面人,也就是追杀我的仇家陆珩,在半年前得知苏瑾已死的消息后,竟在苏家的废墟前自刎了,还留下遗书,说要为苏瑾殉情。
我手里的篮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鸡蛋碎了一地。陆珩……为我殉情这怎么可能
他是我的仇家,是杀了我全家的人,怎么会为我殉情
我疯了一样冲回蝴蝶谷,翻出父亲留下的账本。账本里记着苏家与陆珩的恩怨——原来,陆珩年轻时曾拜在我父亲门下,是我父亲的徒弟。他一直喜欢我,还向我父亲求过亲,想娶我为妻,却被我父亲拒绝了。后来,他误入歧途,修炼了邪术,变得心狠手辣,为了夺取苏家的蝶骨秘典,才血洗了苏家。
我看着账本上的字,手不停地发抖。原来,他对我竟有这样的心思。可他杀了我全家,就算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能抵消他的罪孽。可他又为我殉情,这让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决定走出蝴蝶谷,去苏家的废墟看看。我想知道,他说的殉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苏家的废墟早已荒草丛生,只有几块残破的石碑还立在那里,上面刻着苏家先人的名字。我刚走到石碑前,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猛地转身,手里已经握紧了蝶骨符——我以为是柳承业的人追来了,或是其他仇家。
可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他的头发全白了,脸上没有戴鬼面具,露出一张极其俊美的脸,只是眼角的皱纹和满头的白发,让他看起来格外沧桑。
是陆珩!他没有死!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想召唤蝶灵。可他却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痛苦和温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瑾儿,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幸亏你还活着。
我愣住了,看着他,心里又恨又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你杀了我全家,现在又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珩慢慢走到我面前,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囊——那是我小时候绣的,上面绣着一只蝴蝶,后来在苏家被血洗时弄丢了。
瑾儿,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苏家,陆珩的声音发颤,指尖攥得发白,当年我修炼邪术走火入魔,意识混沌间只听见刀剑声,等我强行运功逼晕自己,再醒时……再醒时苏家已经成了炼狱,我父亲他……他手里还握着沾血的刀,说‘苏家蝶术留不得’。
我浑身的血都凉了,指尖死死掐进掌心,连蝶骨符的棱角硌得生疼都没察觉。原来血洗苏家的不是陆珩,是他的父亲——那个我小时候见过几次,总笑着夸我蝶术练得好的陆伯父。可这又有什么区别他是陆家人,是他父亲的亲儿子,这血海深仇,终究绕不开陆字。
我跟他决裂了,陆珩的声音带着哭腔,白发下的脸满是痛苦,我把他给我的所有东西都烧了,甚至想跟他拼命,可他功力比我深,只一脚就把我踹倒在地,说‘你若再护着苏家余孽,就不是我儿子’。我找了你三年,从江南到塞北,连你绣过的蝴蝶香囊都翻遍了所有当铺,可连你的影子都没找到。
他说半年前听说我被柳承业的人杀了,万念俱灰要自刎时,想起父亲说过苏家蝶术能假死——这话像根针,扎得我心口发紧。我父亲,那个总把瑾儿要仁善挂在嘴边的人,连临终前都在为我留后路,可他的仇,我却迟了三年还没报。
所以你就装死我抬眼看向他,声音冷得像蝴蝶谷的晨霜,没有半分从前的迷茫。仇恨这东西,一旦有了具体的对象,就会像蝶茧里的虫,狠狠挣开那点可怜的犹豫。
是,陆珩点头,手腕上那道深疤在阳光下格外刺眼,散功时我差点死在雪地里,师门说我‘助纣为虐,有辱门楣’,把我逐了出来。可我不怕,我只怕你真的没了……直到听见村民说‘蝴蝶谷有唤蝶仙子’,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他眼神里的祈求快要溢出来,可我看着他,只觉得喉咙发苦。父亲临终前说不要被仇恨困住,可他的血还在苏家废墟的砖缝里,他教我唤蝶的声音还在耳边,我怎么能不困怎么能放下
陆珩,我攥紧蝶骨符,指尖的血珠滴在符面上,淡蓝色的光瞬间亮了几分,我不会原谅你,更不会不恨。但你说的对,你父亲是凶手,这仇,我必须报。
陆珩愣住了,白发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重重点头,连声音都在发抖:我帮你!瑾儿,我知道他的软肋,知道他每年三月会去西郊的破庙祭拜他早死的师父,还知道他修炼邪术有个破绽——每月十五功力会减弱三成!我带你去,我帮你杀了他!
我没说话,转身往蝴蝶谷走。风卷着落叶打在我身上,像是父亲在轻轻拍我的肩。陆珩默默地跟在我身后,脚步很轻,却很坚定,不像之前那样带着小心翼翼的祈求,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回到蝴蝶谷,我没给他收拾空房,而是把父亲留下的苏家秘典扔在他面前。秘典里夹着几张泛黄的纸,是父亲画的陆父练功的破绽图——原来父亲早就察觉陆父修炼邪术心术不正,只是没来得及防备。
你不是想赎罪吗我看着他,先把这些练会。你父亲功力深,光靠我,未必能赢。
陆珩拿起秘典,手指抚过父亲的字迹,眼眶瞬间红了。他没说话,只是坐在木屋前的石阶上,一页页认真地看,连吃饭都要我催好几次。他学正道心法比邪术快得多,不到三个月,就能用蝶灵衔着草药给受伤的蝴蝶包扎,甚至能画出父亲当年教我的困魔阵。
有次我在谷里练蝶术,不小心被失控的蝶灵划伤了手臂。陆珩冲过来,用他刚学会的治愈蝶术给我敷药,指尖的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我。他低声说:瑾儿,等报了仇,我就离开,不会打扰你……
不用你离开,我打断他,手臂上的伤口还在疼,你欠苏家的,不是离开就能还清的。报完仇,你留在谷里,守着苏家的蝶灵,守着这片我父亲喜欢的地方,这才是赎罪。
陆珩的动作顿了顿,然后重重点头:好,我守着,守一辈子。
三月很快就到了。我们按陆珩说的,提前三天去了西郊的破庙。破庙很旧,佛像的半边脸都塌了,墙角堆着干枯的野草。陆珩说他父亲每次来,都会在佛像前摆上一碗桃花酒——那是他师父生前最喜欢的。
十五那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就看见一个黑衣人影往破庙走。是陆父,他比三年前老了些,鬓角有了白霜,可眼神还是那么冷,手里提着一个酒壶,正是桃花酒的香气。
父亲!陆珩先冲了出去,声音里满是愤怒。
陆父回头,看见我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我那‘胳膊肘往外拐’的好儿子,还有苏家的小余孽。怎么,找我来报仇
你血洗苏家,杀了我父亲,我今天就是来取你狗命的!我握紧蝶骨符,咬破指尖,精血滴在符上,无数只带着淡蓝色火焰的蝴蝶从符里飞出来,围绕着破庙盘旋。
陆父不屑地哼了一声,抬手就想施法。可他刚运功,脸色就变了——今天是十五,他的功力果然减弱了三成。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会来陆父盯着陆珩,眼神冰冷,我早就等你来送死了!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黑色的匕首,匕首上刻着邪术符文,一看就沾过不少人的血。他冲向我,匕首带着腥风,直刺我的心口。
瑾儿小心!陆珩冲过来,用身体挡住我,匕首刺进了他的肩膀,黑血瞬间渗了出来。
我心里一紧,立刻指挥蝴蝶朝陆父飞去。蝴蝶的火焰落在他的衣服上,瞬间烧了起来。陆父惨叫一声,连忙后退,想扑灭身上的火。可那些蝴蝶像有灵性一样,围着他不肯散开,火焰越烧越旺。
困魔阵!我大喊一声。陆珩忍着疼,立刻用蝶灵在破庙四周布下阵。淡蓝色的光网从地上升起,把陆父困在里面。他想冲出来,可每次碰到光网,都会被弹回去,身上的火焰烧得更旺。
苏瑾!陆珩!你们不得好死!陆父在阵里嘶吼,声音凄厉得像恶鬼。
我看着他,想起父亲倒在血泊里的样子,想起苏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惨叫声,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抬手,蝶骨符发出耀眼的光芒,所有的蝴蝶都朝着陆父飞去,火焰瞬间把他包裹住。
我父亲说,要仁善,要守护生命,我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可你杀了他,杀了苏家所有人,你不配活在这世上!
陆父的惨叫声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变成一阵灰烬,被风吹散在破庙里。桃花酒的香气混着焦糊味,难闻得让人作呕。
我走到佛像前,跪下,磕了三个头。父亲,仇报了,我说,您可以安心了。
陆珩站在我身后,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可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我。风从破庙的窗户吹进来,带来了蝴蝶谷的蝴蝶兰香气,有几只彩色的蝴蝶飞了进来,落在我的肩上,像是父亲在轻轻抚摸我的头。
回去的路上,陆珩帮我提着装秘典的木盒,脚步很轻。我看着他肩膀上的绷带,忽然说:以后别再受伤了。
陆珩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白发下的眼睛里有了点光:好,听你的。
回到蝴蝶谷,我把父亲的秘典放回木屋里,又去后山采了些蝴蝶兰,种在苏家秘典旁。陆珩按照我说的,在谷里守着蝶灵,每天清晨会帮我打扫院子,傍晚则会坐在台阶上,听我讲父亲教我蝶术的趣事。
他的头发慢慢变黑了些,脸上的皱纹也少了,只是手腕上的疤还在,像个提醒,提醒着我们之间那道永远跨不过的血海深仇,也提醒着他要守一辈子的赎罪承诺。
有天傍晚,我坐在台阶上看星星,陆珩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支用蝴蝶兰编的发簪。他没递给我,只是放在我旁边的石头上,轻声说: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了。但我会守着蝴蝶谷,守着你父亲的遗愿,守着这些蝴蝶,直到我死。
我看着那支发簪,蝴蝶兰的香气很淡,却很安心。父亲说不要被仇恨困住,我想,我现在终于懂了——不是放下仇恨,而是报完仇后,不被仇恨吞噬,好好活下去,守护他想守护的东西。
风吹过蝴蝶谷,无数只蝴蝶在我们身边飞舞,像是在为父亲祝福,也像是在为我们,开启一段新的日子。我知道,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却是最对得起父亲,也最对得起自己的结局。
蝶骨辞·沈微婉番外
我第一次见柳承业时,是在江南的杏花雨里。
那年我十四岁,跟着母亲去城外的静安寺上香。马车刚到寺门口,就看见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少年,正蹲在墙角喂一只瘸腿的小狗。少年眉眼清俊,手指修长,撒狗粮时动作轻轻的,连落在他发间的杏花,都像是舍不得离开。
母亲说,那是护国大将军柳家的二公子,柳承业。彼时柳家还未完全发迹,柳承业也只是个普通的世家子弟,却已在江南一带颇有才名。
我隔着马车的纱帘,偷偷看了他很久。直到马车驶进寺里,我还忍不住回头,看见他把小狗抱进怀里,小心翼翼地用布擦着小狗湿漉漉的爪子。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个在杏花雨里喂狗的少年,会成为我一生的执念,也会成为我一生的劫难。
后来,我又在各种场合见过柳承业几次。有时是在诗会上,他站在台上,出口成章,引得台下一片喝彩;有时是在河边,他和几个朋友一起放纸船,纸船上写着愿天下太平;还有一次,我不小心掉进湖里,是他奋不顾身地跳下来,把我救上了岸。
他救我时,衣服全湿了,却还笑着问我:沈小姐,你没事吧以后可别再这么不小心了。
他的笑容,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暖,一下子就照进了我心里。
我开始偷偷给他绣香囊,绣手帕,还让丫鬟把我亲手做的桃花糕,送到柳府去。柳承业也会回赠我礼物,有时是一本他亲手抄的诗集,有时是一支他从山上采来的野兰花,还有一次,是一只用竹篾编的小蝴蝶,翅膀上还涂着淡淡的颜料,栩栩如生。
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却摇着头说:婉婉,你和柳二公子不合适。柳家虽然有才华,可现在势力还不够,你父亲希望你能嫁入皇家,这样才能帮衬沈家。
我知道母亲说的是实话。沈家是书香门第,却没什么权势,父亲一直想让我嫁个有权势的人,好让沈家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可我不在乎这些,我只想和柳承业在一起,过平凡的日子。
我和柳承业约定,等他参加科举,考中功名,就向父亲提亲。他握着我的手,认真地说:婉婉,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人。
我信了他的话,每天都盼着他能考中功名。
可命运却和我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皇帝忽然下了一道圣旨,要选江南世家女子入宫为后。负责选秀的太监,一眼就看中了我,说我有母仪天下之相。
父亲接了圣旨,喜极而泣,说这是沈家的荣耀。可我却哭了,我跪在父亲面前,求他去跟皇帝求情,说我不想入宫,我想嫁给柳承业。
父亲却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说:婉婉,你糊涂!能嫁给皇帝,成为皇后,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你怎么能拒绝为了沈家,你必须入宫!
我知道,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入宫的前一天,柳承业偷偷来看我。他站在窗外,看着我,眼里满是痛苦和无奈。
婉婉,对不起,他说,我现在还没有能力保护你,等我以后……
别说了,我打断他,强忍着眼泪,承业,你要好好的,好好参加科举,好好过日子。我会在宫里等你,等你有能力了,就来接我,好不好
柳承业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支凤钗——那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婉婉,这个你拿着,就当是我陪在你身边。等我接你出来的那天,我再亲自给你戴上。
我接过凤钗,紧紧地握在手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入宫后,我成了皇后。皇帝对我很好,给了我无尽的荣华富贵,可我一点也不开心。我每天都坐在长乐宫的窗前,看着窗外的月亮,想着柳承业。
皇帝很快就察觉到了我的心思。他是个偏执到极致的人,不允许我心里有别人。他开始限制我的自由,不准我和朝臣说话,不准我打听宫外的事,甚至不准我提起柳这个字。
有一次,我在御花园里看到一朵野兰花,想起了柳承业以前送我的兰花,忍不住说了一句这花真像我以前见过的。皇帝知道后,立刻让人把那片野兰花全拔了,还抱着我说:婉婉,你的过去,只能属于我,不准你想别人。
他的怀抱很温暖,却让我觉得窒息。我知道,他爱我,可他的爱,太偏执,太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
后来,柳承业考中了武状元,成了护国大将军。他有了权势,却还是不能接我出宫——皇帝对他很忌惮,一直派人盯着他,他稍有异动,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们只能偷偷联系。他会让宫里的侍卫,给我送来纸条,告诉我他的近况;我也会让宫女,把我写的信,偷偷带给她。纸条和信里,没有太多的情话,只有简单的我很好你要保重,可这些简单的字,却支撑着我在宫里活下去。
柳贵妃的刁难,皇帝的偏执,宫里的尔虞我诈,都让我觉得痛苦。可一想到柳承业,想到我们的约定,我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我开始变得柔弱善良,用眼泪和委屈,来换取皇帝的怜惜,也让柳贵妃的跋扈愈发显眼。我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在宫里活下去,才能等到柳承业接我出宫的那一天。
苏瑾的出现,是个意外。
她刚入宫时,我就注意到了她。她的眼神很特别,不像其他宫女那样胆怯,反而带着一丝警惕和坚韧。后来,我从柳承业那里得知,她是方士苏家的后人,会蝶术,还在躲避仇家的追杀。
柳承业说,苏家的蝶术能让人悄无声息地离开,或许可以让苏瑾帮我出宫。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便开始留意苏瑾,还把她调到了长乐宫。
我故意让她受委屈,故意让她觉得我无能又自私,其实是想让她对皇宫失望,让她愿意帮我出宫。我知道这样对她不公平,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太想离开皇宫,太想和柳承业在一起了。
三皇子中毒事件,是我和柳承业策划的。我们故意留下证据,让皇帝以为是我下的毒,把我打入冷宫。只有这样,我才能避开皇帝的眼线,才有机会逃出宫。
在冷宫里,我写了纸条给苏瑾,约她月圆之夜在密道见面。我知道,苏瑾需要钱,需要安全,所以我用黄金和凤钗作为报酬——那支凤钗,就是柳承业以前送给我的,我一直带在身边。
我以为,只要苏瑾帮我出宫,我就能和柳承业一起去江南,过上我们梦寐以求的日子。可我没想到,柳承业竟然想杀苏瑾灭口。
在城外的竹林里,当我看到柳承业的杀手冲上来时,我吓得尖叫起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苏瑾帮了我们,我们怎么能杀她
可柳承业却对我说:婉婉,你不懂,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她知道我们的事,留着她,始终是个隐患。
他的眼神很冷,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反而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陌生和残忍。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苏瑾用蝶术逃走后,柳承业把我带到了一个隐秘的山庄。山庄里布置得很豪华,却也很偏僻,四周都是守卫,像个笼子。
我问柳承业:承业,我们不是要去江南吗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柳承业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婉婉,现在还不是去江南的时候。皇帝已经知道我救了你,正在派人追杀我们。等风头过了,我们再去江南,好不好
我信了他的话,在山庄里住了下来。可我渐渐发现,柳承业变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柔,每天都忙着和手下议事,很少陪我。有时我问他议事的内容,他也只是含糊地说都是些小事。
有一次,我偷偷听到了他和手下的谈话。他们在说谋反夺位登基,我才知道,柳承业根本不想去江南过平凡的日子,他想要的,是整个天下。
我冲进房间,质问柳承业:承业,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谋反你以前说的话,都是骗我的吗
柳承业愣了一下,然后走到我面前,抱住我:婉婉,我没有骗你。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好。只要我当了皇帝,你就是皇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再也没有人能分开我们了。
可你这样会害死很多人的!我说,承业,我们放弃吧,我们去江南,过平凡的日子,好不好
婉婉,你别闹了,柳承业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再过一个月,我就会率领大军,打进皇宫,推翻那个偏执的皇帝!
我看着他,心里满是失望和痛苦。我终于明白,我一直以来的期待,不过是一场泡影。柳承业爱的,从来不是我,而是权力,是天下。
我开始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听母亲的话,后悔爱上柳承业,后悔为了他,在宫里受了那么多苦。
谋反的那天,柳承业带着大军,打进了皇宫。皇帝被他杀死了,柳贵妃也被他赐了毒酒。皇宫里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惨叫声和哭喊声。
柳承业穿着龙袍,站在皇宫的大殿上,接受大臣们的朝拜。他看着我,笑着说:婉婉,你看,我做到了!现在,你是我的皇后了!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慢从怀里拿出那支凤钗——那是他以前送给我的,我一直带在身边。我把凤钗扔在地上,凤钗啪地一声断成了两截。
柳承业,我说,我不会做你的皇后。你想要的是天下,不是我。我们之间,从你决定谋反的那天起,就已经结束了。
柳承业的笑容僵住了,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不敢相信:婉婉,你说什么我们不是约定好,要永远在一起吗
那是以前的约定,我说,现在,我只想离开这里,去过我自己的日子。
柳承业想留住我,可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趁他不注意,偷偷离开了皇宫。我没有去江南,也没有回沈家——沈家在柳承业谋反的时候,已经被他灭了门,父亲和母亲都死了。
我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我穿着一身素衣,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不知道该去哪里。
后来,我听说苏瑾在蝴蝶谷定居了,还和她的仇家陆珩在一起了。我很羡慕她,羡慕她能放下仇恨,找到自己的幸福。
我也想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我去了一个偏远的小镇,在镇上开了一家小茶馆。茶馆不大,却很温馨。每天,我都会泡上一壶茶,坐在茶馆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听他们讲各种各样的故事。
多年后,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少年,走进了我的茶馆。他蹲在茶馆门口,喂一只瘸腿的小狗,眉眼清俊,像极了年轻时的柳承业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了恨,也没有了爱,只有一种淡淡的平静。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没有皇宫的尔虞我诈,没有权力的诱惑,只有平凡的日子,和内心的安宁。
风吹过茶馆的窗户,带来了外面的花香。我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了起来。
日子还长,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