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平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男人,如今像狗一样跪在我面前。
我没有快感。
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
我放下水壶,问他。
“我弟弟的命,你拿什么还?”
他的动作停住了。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这个问题,他永远都回答不了。
就在这时,傅清酌也赶来了。
他穿着一身军装,风尘仆仆。
他看到跪在地上的傅知聿,又看到我。
他走到我面前。
“江燃。”
他叫我的名字。
“我后悔了。”
“后悔当初的懦弱,后悔没有带你走。”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用我的余生。”
两个曾经伤害过我的男人,一个跪着求我原谅,一个站着向我告白。
这一幕,何其讽刺。
许明卿从画室里走了出来。
他自然地站到我身边,握住了我的手。
我看着面前的傅家兄弟。
我对他们说。
“你们的悔恨,是你们自己的惩罚。”
“与我无关。”
我转身,和许明卿一起,走进了画室。
我关上了门。
把那两个男人的世界,彻底关在了外面。
我听到傅知聿在门外绝望的嘶吼。
也听到了傅清酌压抑的哭声。
许明卿递给我一杯温水。
“都过去了。”
我点点头。
窗外,阳光正好。
画室里,我新画的向日葵,开得正艳。
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然后是远去。
我知道,有一个人走了。
但还有一个人,留了下来。
我走到窗边,看到傅知聿的车,还停在原地。
他没有走。
数年后。
我成了国际知名的艺术家。
我的画,以“生命”为主题,在世界各地巡展。
很多人说,我的画里有一种力量,能让人在绝望中看到希望。
我最终没有和许明卿在一起。
我告诉他,我自己,就是我最好的归宿。
他笑着说,他会一直等。
等到我觉得,我的世界可以容下第二个太阳。
我再也没有见过傅家的那两兄弟。
只是偶尔,会从新闻里,听到一些关于他们的消息。
傅氏集团,在我离开后的第三年,宣布破产重组。
傅知聿不知所踪。
有人说他疯了。
有人说他死了。
直到有一次,我的经纪人在一场国外的慈善拍卖会上,看到了他。
他倾尽所有,买下了我一幅早期的画。
那幅画,叫《弟弟的纸飞机》。
经纪人说,他拍下画之后,就一个人坐在拍卖行门口的台阶上。
从白天,坐到黑夜。
形如枯槁,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至于傅清酌。
他终身未娶。
他申请调去了最艰苦的边疆。
用无尽的风沙和孤独,惩罚自己当年的沉默和懦弱。
他们都用自己的方式,为过去赎罪。
可我,早已不需要他们的赎罪了。
我的世界,早已天光大亮。
故事的最后。
我站在自己画廊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巴黎的车水马龙。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我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上。
我端着一杯咖啡,看着远处高耸的埃菲尔铁塔。
我的手机响了。
是许明卿打来的。
“江燃,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一起去海边?”
我笑了。
“好啊。”
我挂了电话,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
我的眼神,自由,坚定,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过去的一切,都已化为尘埃。
而我,正走向我的旷野。
我看到楼下,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傅知聿。
他就站在街对面,看着我的画廊。
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马路,和一整个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