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酒夺走了上一世的我。
这一世,丈夫在我病床决定放弃治疗。
江雪,这个名字被下了咒语吗
两世为人,命运却如此相同。
不,这一世我决不放弃。
我的命,我自己做主。
1
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这不就是个无底洞吗
小伟,你可得赶紧拿主意,
不然咱们这个家可就完了!
说话声将我从昏沉中吵醒。
好痛。
我无法呼吸。
喉咙里像好像有火在烧。
想说话。
可喉咙里不只有灼烧感,还有一种东西,一个硬管,顶着我的气管。
我这是在哪
地府吗
努力想睁眼,但却没有一丝亮光。
身体没有感觉,无法动弹。
只有耳朵,听觉变得异常。
那个属于女性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伟。
医生都说了,希望不大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委屈,一种不耐烦。
我不是应该死了吗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大周皇宫,冷宫的最后一夜。
是那杯毒酒,结束了我的生命。
但为什么我又听到陌生的声音
刺痛继续传来。
让刚觉醒的意识,陷入一片混乱中。
脑海中不断的在增加画面。
所有的画面感觉陌生而又熟悉。
等等,让我整理一下。
阅读完新增的信息,我确定了一件事。
可能是前世的冤屈,感动了上天。
黑白大人并没有将我带走。
让我来到另一个世界。
好巧,现在这身皮囊的主人也叫江雪。
和前世的我同名同姓。
咱家底都掏空了,为了给她治病,你爸留下的那点钱全垫进去了。
妈,我知道了。
我这就去找医生。
咱们……放弃治疗。
一个男人接过话,是李伟,
原主人记忆中江雪的丈夫。
那个冰冷女性的身音是江雪的婆婆,赵兰。
放弃治疗
我正准备感谢上苍的垂怜。
怎么一会工夫又被判了死刑。
2
江雪,这个名字被下了咒语吗
前世的江雪和现在的江雪命运都如此悲惨。
瞬间,另一个画面撞进我的脑海。
前世,冷宫里。
那个面白无须的太监总管,捏着嗓子,展开一卷明黄的圣旨。
他的语调,和刚才的李伟一模一样。
不带任何感情,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江氏德行有亏,不堪为妃,赐毒酒一杯,钦此。
两个时空。
两种身份。
一个丈夫,一个君主。
他们都曾是我以后的依靠。
结果,他们用同样的方式,给了我同样的判决。
我正迈向绝望的边缘。
就在这时,门开了。
不是李伟,也不是赵兰。
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带着哭腔。
雪儿……!
眼睛睁开,一张焦急却透着慈祥的脸。
记忆告诉我,这是我的妈妈,。
我爸跟在后面,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眼圈通红。
我妈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轻轻碰我的脸。
雪儿,你听得到吗我是妈妈。
眼泪,一颗颗砸在我的病号服上。
孩子,我和你爸爸去问过医生了,你的病还能治!
我爸的声音也哽咽了,他抓住我另一只没有输液管的手。
雪儿,你放心我和你妈一定给你请最好的医生,你就安心配合治疗,啊!
消失的光,这时重新出现。
父母无私的爱,点燃活下去的希望。
我还没来得及抓住这束光,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砰的一声。
李伟和赵兰闯了进来。
3
他们眼里只有我,这个躺在床上的累赘。
根本没把到我的父母放在眼里。
李伟的脚步没有一丝犹豫。
他走到床前,从怀里掏出几张纸。
一张是离婚协议。
一张是放弃治疗同意书。
小雪,签了吧,对大家都好。
他的声音,还是那种解脱的调调。
边说边抓起我的手,那只我爸刚刚握过的手,就要往一个红色的印泥盒上按。
动作,干脆利落。
像是在处理一件过期的货物。
干什么,你这个畜生!
我爸一声怒吼,完全没有了平时儒雅的形象,一把推开李伟。
李伟!我女儿还躺在这儿,你就这么逼她死!
我妈也扑了上来,护在我身前。
对着赵兰哭喊:我们把女儿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么对她的吗!
赵兰在我爸怒吼的声音中回过神,愣了一下,随即撇着嘴。
亲家,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家为了给小雪治病,已经山穷水尽了!
你们当父母的,也该为我们小伟想想吧
想个屁!
我爸气得发抖,医生说雪儿的病明明可以治,你们却要逼她放弃治疗,
你们还有良心吗
我妈哭着喊了出来:李伟,做为丈夫,难道不应该尽到你的责任吗
现在你逼小雪放弃治疗,还要和她离婚,你对得起这么多年小雪对你,对你家的付出吗
我……,李伟没有说出话。
你们不救,我自己的女儿,我们自己救。
救拿什么救你们家那点底子我不知道赵兰冷笑。
钱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我们有钱了,保险公司赔的!二百万!
我妈着急的说了出来。
4
这句话让病房没有任何停顿的变得沉寂。
就在这片死寂里,脑海里又出现一些画面。
属于那个也叫江雪的女人。
我看见她的手,把一张薄薄的工资条,交到婆婆赵兰的手里。
赵兰的脸上,是一种理所当然的笑。
我看见她的手,打开一个首饰盒,拿出唯一一根金项链。
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念想。
她把项链交到当铺老板的手里,换回一叠钱。
那叠钱,又交到赵兰的手里,为了治那条据说总在疼的腿。
我看见她的眼睛,望向商场橱窗里的一件新衣。
她的眼神里有一秒的光。
然后,那光熄灭了。
她转身,走向菜市场,为了一毛钱的差价,跟小贩争论半天。
一幕幕,一桩桩。
省吃俭用,孝敬公婆,体贴丈夫。
她活成了一个标准的贤妻。
这些画面,让我想起自己的过往。
大周皇宫,那个金色的牢笼。
我为善妒的贵妃调配安神的香料,功劳却是别人的。
低头,只能说一句分内之事。
俸禄银两,都打赏给宫里的下人。
当面感恩戴德,背后吃里扒外。
不争不抢,但还是如履薄冰。
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安稳度日。
可最终,未能如愿。
一杯毒酒,了却残生。
现代的江雪,在工厂裁员时下岗了。
我这个大周的江妃,在后宫争斗中下岗了。
她被丈夫和婆婆榨干了最后一丝价值,然后像垃圾一样被丢弃。
我被皇权利用完所有剩余价值,然后用一杯毒酒清理门户。
不。
老天爷给了重生的机会,这一世我决不放弃。
5
二百万。
这三个字,像一个定身咒。
整个病房的争吵,瞬间停止。
李伟和赵兰的表情,凝固了。
我清楚地看见,他们脸上的肌肉,在进行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
先是震惊。
然后是难以置信。
最后,像两朵在淤泥里盛开的毒花,那表情,变成了狂喜和贪婪。
赵兰的反应最快。
她一把从李伟手里抢过那两张纸,刺啦一声,撕得粉碎。
纸屑像雪花一样落下。
下一秒,她整个人扑到我的床边,抓住我的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哎哟我的好儿媳!
她拖长了音调,声音大得整个楼道都能听见。
妈刚才都是胡说的!妈怎么舍得放弃你呢!
你放心,我们砸锅卖铁,也一定救你!必须救!
李伟也立刻跟上,他挤到我妈身边,脸上堆满悲痛。
老婆,对不起,我刚才是昏了头,我不是人!
我们是一家人,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我躺在床上。
一动不动。
冷眼看着这场滑稽戏。
看着这两个前一秒还想拔掉我管子的催命鬼,后一秒就成了情深义重的至亲。
一股火,从我的胸口,直冲头顶。
不是绝望的悲火,而是愤怒的业火。
我明白了。
这二百万,不止是我的救命钱。
更是一面照妖镜。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积攒着那股从地狱里带回来的怨气。
我看着我爸妈,也是在告诉我自己。
我的声音,沙哑,微弱,却清晰得像刀子划过玻璃。
要离婚是吧这个字我签。
6
说完,我闭上了眼睛。
装作耗尽了所有力气。
李伟和赵兰的贪婪,需要一个温床来发酵。
我的示弱,就是最好的温床。
对不起,小雪,我一时糊涂,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这就去找医生商量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放心,我绝不会和你离婚的,相信我。
说完,李伟拉着赵兰急匆匆的向病房外走去。
他们果然没再闹,只是每天过来,嘘寒问暖,演着那套母慈子孝的戏码。
我的好友又苏晴来了。
她是这具身体唯一的朋友。
小雪,今天阿姨把你的情况都给我说了。
我给你带了个安神香囊,挂在床头,能睡得好点。
同时,她把一个布包塞进我手里,眼神里暗示着什么。
我握紧她的手,指尖传来几下轻微的刺痛。
我懂了。
夜里。
等查房的护士走了,整个楼道恢复安静。
我借着窗外透进的一点月光,从香囊里摸出东西。
一包现代针灸针。
还有几个用纸包好的粉末。
我用尽力气,撑起一点身体,把一根针捏在颤抖的手指间。
前世,父亲教我的经络图,在脑子里一清二楚。
通过自诊,我确定自己所患的恶疾可治。
前世的江雪从小跟随身为太医的父亲学医。
自认医术不在普通医者之下。
手腕,内关穴。
我咬紧牙,对着那个位置,狠狠刺下。
一股酸麻的痛感,像电流一样炸开。
有反应。
很好。
我忍着痛,又找到几个穴位,一一刺激。
然后,我拆开一个纸包,是姜粉。
倒进水杯,用温水化开,趁着夜色,一口口咽下。
一股热流,在冰冷的胃里散开。
几天后,苏晴再来,脸色难看得像一张白纸。
她把手机递给我。
雪儿,你别生气,这帮人太不是东西了!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视频
标题很扎眼。
《卖房救妻!我不希望我的爱情故事成为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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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视频里,赵兰对着镜头,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这儿媳,打进门我就当亲闺女待。现在病成这样,我这心啊,天天跟刀割一样。
画面一转,是李伟。
他瘦了,眼下一片乌青,手里拿着一叠伪造的银行流水和借条。
我没放弃,房子已经挂出去了,只要能救我老婆,我什么都愿意。
他的表演,比赵兰更胜一筹。
视频的评论区,已经炸了。
这才是真爱!当代情圣!
这婆婆真好,我婆婆只会催生。
捐了五十,大哥加油!
听说他老婆娘家一分钱不出,还想抢老公卖房的钱,真恶心。
我面无表情地看完。
苏晴在一旁急得快哭了。
雪儿,我们去澄清!我去网上跟他们骂!
我摇了摇头。
心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清醒。
他们很高明。
这不是简单的哭诉。
这是在用舆论,给自己建一道道德防火墙。
等那二百万到手,我再想拿回来,面对的就将是全网的口水。
到那时,我就是那个忘恩负义、抛弃情圣丈夫的毒妇。
我把手机还给苏晴。
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
别哭,这是好事。
苏晴愣住。
第一,联系保险公司,告诉他们受益人存在道德风险,我要申请变更。把法务部的电话要来。
第二,帮我请律师。
我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要女的,打财产官司,越狠越好。
第二天早上,一个年轻护士来给我量体温。
她看了看仪器,又看了看我,眉头皱了起来。
咦,奇怪。
她自言自语。
8
没用什么特效药啊,你的生命体征,怎么自己稳定下来了
她不知道,在所有人都放弃我的时候,我自己,没有放弃。
我对着她,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时间。
我为自己,赢得了最宝贵的时间。
我的身体,在一天天好转。
手指有了弯曲的力气。
脑子里的那团迷雾,也散去不少。
可每次医生拿着报告单进来,眉头都锁得很紧。
指标只是略有改善。
进展和预期不符啊。
我自己的感觉,和这张纸上的数据,在打架。
问题出在哪
每天下午三点。
赵兰都会准时出现,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木偶。
她端着一杯水,手里捏着一粒药。
好儿媳,吃药了。
她的脸上,挂着那种虚伪的关切。
这靶向药可贵了,一盒上万呢,可不能浪费。
她会亲眼看着我,把药丸放进嘴里,喝水,咽下。
然后才满意地离开。
今天,她又来了。
重复着同样的台词,同样的动作。
我接过药,放进嘴里。
水杯凑到唇边。
我仰头,喉咙做出一个吞咽的动作。
但那颗药丸,被我用舌头,死死顶在了上颚。
赵兰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个放心的笑。
这就对了,好好吃药,才能快点好起来。
她转身,关门,离开。
我立刻把那颗湿漉漉的药丸,吐在一张纸巾上。
把它放在床头柜上,等它干透。
然后,我用指甲,一点一点,把药丸碾开。
里面是白色的粉末。
我凑近,用鼻子去闻。
没有药味。
只有一股淡淡的,像面粉一样的淀粉味。
还夹杂着一点草木烧成灰的味道。
我伸出舌尖,轻轻蘸了一点粉末。
没有靶向药那种特有的苦涩。
也没有任何化学制剂的味道。
反而,有一丝微弱的甜。
我的血,在那一瞬间,凉透了。
9
从脚底,一股寒气,直冲我的头顶。
我明白了。
我全明白了。
这不是药。
这是用淀粉,混了点不值钱的草药灰,压成的片剂。
他们不是在救我。
他们是在用最低的成本,维持一个正在治疗的假象。
他们在等。
等我在这张病床上,自然地衰竭,死去。
然后,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以悲痛家属的身份,拿走那二百万。
放弃治疗
不。
这比放弃治疗,要恶毒一万倍。
这是温水煮青蛙。
是披着救治外衣的,一场精心策划的慢性谋杀。
这次我心情平静。
只是心里觉得非常冷。
一种与蛇同眠的,彻骨的寒冷。
我找到一个苏晴上次带来的小塑料袋。
把那枚碾碎的假药,连同纸巾,一起装了进去。
然后,我用尽力气,掀开床垫的一角,把它塞进最深的夹层里。
从那天起。
赵兰送来的每一颗药,我都用同样的方式,藏了起来。
一颗,两颗,三颗。
我用纸条,标记上日期。
把它们,分门别类地放好。
每一颗假药,都让我们之间渐行渐远。
10
我的主治医生,叫林默。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海归博士,履历金光闪闪。
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像在看一个医学难题。
你的病例,很奇怪。
他拿着报告单,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各项数据,时好时坏,像在坐过山车。
尤其是有几次,明明已经到了临界点,却又莫名其妙地稳定下来。
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全是费解。
江雪,这不科学。
我没说话。
科学
我懂的,是玄学。
是经络,是穴位,是阴阳调和。
那天夜里,危机真的来了。
前期服用假药的副作用,终于爆发。
我的心脏,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胸腔里疯狂冲撞。
床头的心监仪,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滴滴滴滴!
声音又急又响,催促着人的心神。
我知道,医生护士马上就到。
但我等不及。
在他们来之前,我可能会先一步,死于心率失常。
我用尽所有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摸到忱头下的针。
对着手腕上的内关穴,那个我刺激了无数次的穴位,狠狠扎了下去。
痛,让我恢复了一丝清醒。
林默带着人冲进病房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我满头大汗,脸色惨白,手里拿着一根银针,在自己手腕上自残。
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本能地想阻止我。
住手!你在干什么!
可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11
因为他的眼光,死盯着心监仪的屏幕。
那条原本像疯了一样狂跳的曲线,竟然,真的,开始趋于平缓。
虽然依旧危险,但它为后续的抢救,赢得了最宝贵的三十秒。
抢救成功了。
我从鬼门关,又溜达了一圈回来。
林默没有走。
他遣散了护士,破天荒地,搬了张椅子,坐在我的病床前。
没有斥责。
没有说教。
他只是看着我,眼睛里闪着一种光。
那是名医生的好奇心,被点燃的光。
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他问。
我喘着气,半真半假地回答。
祖传的,急救法门。
他没再追问。
但从那天起,他看我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医生看病人。
而是一种,平等的,带着探究和尊重的注视。
他甚至开始在我的指导下,尝试用一些辅助的物理疗法。
时机,成熟了。
又一个下午,我叫住了查房结束准备离开的林默。
林医生,我有些东西,想请你帮个忙。
我把藏在床垫下的那些小塑料袋,一包一包,全都拿了出来。
我把假药的怀疑,和盘托出。
他听完,脸色从惊讶,到凝重,最后变得铁青。
他没有一丝犹豫。
给我。
他接过那些塑料袋,像接过一枚枚炸弹。
我认识一个第三方检测机构的负责人,绝对可靠。
最快三天,我给你结果。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12
孤军奋战的日子,结束了。
我终于等来了,我的第一个王牌盟友。
在林默的帮助下,我身体里的那股气,顺了。
我能扶着墙,自己下地走路了。
从床边,到窗台。
短短五米,我走了十分钟。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但每一步,都让我离复活,更近一点。
李伟和赵兰,也看到了。
他们眼里的惊慌,再也藏不住了。
他们怕了。
怕我真的活过来。
怕我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
狗急了,会跳墙。
人急了,会发疯。
他们,疯了。
苏晴请的那个女律师,姓张,叫张倩,一个做事带风的女人。
她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脸色严肃。
江小姐,你有个心理准备。
她把平板递给我。
屏幕上,又是那个王哥说事。
一个加粗放大的标题,像一盆脏水,劈头盖脸地泼过来。
《百万保险金让病妻露出真面目:康复后欲卷款私奔,抛弃救命恩人》
文章配了图。
一张,是我大学时,和同学在路边摊聚餐的照片。
几个年轻人,笑得没心没肺。
图说写着:【生活奢靡,挥霍无度】。
另一张,是我和我爸的合影,被他们恶意裁剪过。
只剩下我和我爸的半个身子。
图说更恶毒:【早与院外男性关系亲密,疑似出轨】。
我爸的脸,成了院外男性。
我笑了。
笑出了声。
张倩和苏晴,都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我。
13
我继续往下划。
评论区,是一场网络狂欢。
一个顶着兔子头像的账号说:
我是她前同事,这女的早就想离婚了,天天念叨老公没本事,拜金得很。
一个叫正道的光的账号说:
知情人爆料,她爸妈就是来抢钱的,女儿住院一次没来过,一听说有保险金,立刻就出现了!
这种女人就该死在医院里!
人肉她!让她社会性死亡!
李伟大哥太惨了,卖房救了这么个白眼狼!
江雪的记忆告诉我,这就是‘网爆’。
像一片黑色的潮水,要将我彻底淹没。
苏晴气得浑身发抖。
我去找他们!我去报警!这完全是诽谤!
张倩拦住她,摇了摇头。
没用的,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我们现在去发声,只会被他们的水军冲烂,说我们是心虚洗白。
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被封印的躯壳里。
四面八方,都是恶意的声音。
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反驳。
一只手,递过来一杯温水。
是林默。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先喝口水。
他的声音,很平静,让人很舒服。
物极必反。
他们越疯狂,说明他们手里的牌,越少。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里那种理性的光。
心里的那团乱麻,忽然就找到了线头。
对。
他们怕了。
这是他们最后的挣扎。
14
我把平板还给张倩。
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
一个与我无关的世界。
我冷静地开口,对着身后的律师。
让他们骂。
骂得越凶,摔得越惨。
张律师,从现在开始,把所有这些文章,视频,评论区的留言,有一个算一个。
尤其是那些自称‘知情人’‘前同事’的账号。
全部,给我去做证据保全公证。
我转过身,看着她。
现在该我们发声了。
林默的化验报告,张倩的法律武器,我手里的那些假药。
所有证据链,开始在我脑中,一块块拼接起来。
一场审判,即将开庭。
张倩的律师事务所。
一间最大的会议室。
长条桌,两边对坐。
不同的是,李伟他们那边,架满了长枪短炮。
好几家媒体的记者,还有那个王哥说事的直播镜头。
调解会还没开始,表演已经开始了。
赵兰对着镜头,哭得像个随时会昏厥的寡妇。
我没脸活了啊!
我掏心掏肺对她,她现在好了,就要一脚踹开我们,卷走那笔救命钱!
这是要逼死我们全家啊!
李伟坐在她旁边,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他扮演一个被伤透了心的悲情丈夫。
我没想过会这样。
我只希望她好好的,哪怕她不要我了。
可她不能污蔑我们,我们真的为她付出了所有。
直播镜头的弹幕上,同情心泛滥成灾。
太可怜了,支持李哥!
这女人心是铁做的吗
会议室的门,开了。
我,坐在轮椅上,由苏晴推着。
15
林默和张倩,一左一右,陪在我的身边。
不像上一世的我,面对同样的场景,孤单一人。
所有镜头,瞬间调转方向,对准了我。
李伟和赵兰的哭声,停了半秒。
看到我坐在轮椅上的样子,他们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他们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人拿捏的病秧子。
张倩拉开椅子,扶我坐到桌前。
李伟的律师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
就在那一刻。
我双手撑住桌面。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用一种缓慢的,却不容置疑的力量。
一点一点地。
站了起来。
全场,一片死寂。
只有相机快门疯狂的咔嚓声。
李伟的嘴巴,张成一个O形。
赵兰脸上的悲痛,凝固成一个滑稽的面具。
我站得很稳。
我看着他们,像在看两只跳梁小丑。
张倩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她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按下一个键。
第一份证据。
音响里,传出一段对话。
是李伟和赵兰的声音,经过技术处理,清晰得可怕。
……医生都说了,希望不大了……
……不能再拖了……
妈,我知道了。等会儿我就去找医生说,咱们……放弃治疗。
……拿到那二百万,咱们就解脱了……
赵兰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李伟整个人,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瘫软下去。
直播弹幕,静止了三秒,然后彻底爆炸。
卧槽录音
放弃治疗这是人话吗
反转了
16
张倩面无表情,拿出第二样东西。
几十个透明的物证袋,一字排开,放在桌上。
第二份证据,物证。
她指着那些袋子里,白色的药丸。
以及,由第三方权威机构出具的,药品成分鉴定报告。
她把报告的扫描件,投到身后的大屏幕上。
结论那一行,加粗,标红。
【主要成分:淀粉,植物灰粉。未检测出任何有效药物成分。】
全场哗然。
记者们疯了一样往前挤。
张倩的声音,冷静地响起。
下面,我们有人证。
林默站了起来。
他对着镜头,扶了扶眼镜。
我是江雪女士的主治医生,林默。
从医学角度,用这种无效的安慰剂,替代重症病人必需的靶向药,其行为,无异于剥夺患者的生存机会。
这是一种持续性的,以欺骗为手段的,慢性谋杀。
慢性谋杀。
这四个字,像四颗钉子,把李伟和赵兰,死死钉在了椅子上。
赵兰开始发抖,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没完。
张倩按动遥控器,大屏幕上的画面,切换了。
第三份证据。
那是李伟和王哥说事的微信聊天记录。
王哥,视频再做得惨一点。
钱不是问题,一定要把她塑造成一个忘恩负义的形象。
转账截图。
购买水军的后台记录。
他们如何策划图片,如何编造谣言,如何引导评论。
每一个步骤,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17
铁证如山。
无可辩驳。
那个一直嚣张直播的王哥说事,镜头一晃,黑屏了。
现场的闪光灯,不再是好奇。
它们像一把把利剑,刺向那对母子。
他们瘫在椅子上,已经没有了对二百万贪念。
舆论,彻底反转。
直播弹幕,从起初对我的各种谩骂,变成了声讨骗子的枪林弹雨。
我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从巅峰,跌入谷底。
我的眼神,平静,冰冷。
我开口,说了全场的最后一句话。
我的命,不是你们想放弃就能放弃的。
我的命自己做主,你们的罪,法律来定。
尘埃落定。
法律的判决,下来了,比我想象的更快。
李伟,赵兰。
保险诈骗,故意伤害未遂,加上恶意诽谤。
数罪并罚。
法院给了他们一个足够长的年限,去铁窗后面,好好反省人生。
那个王哥说事,账号被永久封禁。
张倩代表我提起的民事诉讼,让他赔了一大笔精神损失费。
据说,他把之前靠流量赚的钱,全吐了出来,还背了一屁股债。
恶有恶报。
天道轮回,有时会迟到,但从不缺席。
那一百万,一分不少,打到了我的账上。
看着那一长串零,我没有狂喜。
心里,一片平静。
我做的第一件事。
从里面划出一笔钱,匿名,捐给了林默所在的医院。
我指定了一个用途。
成立一个重症患者紧急救助基金。
这笔钱,救过我的命。
现在,它该去救更多人的命。
我的身体,在自己的调理和林默的科学指导下,彻底康复。
出院那天,林默来送我。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当初的探究,只有一种欣赏。
江雪,你脑子里的那些东西,是宝藏。
别让它们,就这么埋没了。
我懂他的意思。
18
我开始系统地整理那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医学知识。
关于治未病,关于食疗,关于养生。
我把它们,用现代人能理解的语言,重新记录下来。
我还去考了证。
健康管理师,还有一些中医相关的从业资格。
我需要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这个时代大门的钥匙。
让那些古老的智慧,能名正言顺地,站在这片阳光下。
剩下的钱,我没有存起来。
我在市区一个街角,一个车辆很少经过的地方,开了一家店。
名字很简单。
江氏养生堂。
这里,不是那种烟熏火燎的传统医馆。
没有厚重的木头柜子,没有满屋的药材味。
这里的窗户很大,光线可以毫无阻碍地洒进来。
有林默帮我挑选的现代康复器械。
也有我亲手泡制的,带着花草香气的药茶。
林默成了常客。
他总在下班后,带着他的新论文,跑来跟我抬杠。
用他的西医理论,来挑战我的古代智慧。
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
但每一次争论,都让我们对彼此的领域,有了新的认识。
今天,天气很好。
阳光,带着一种金色的温度。
一个年轻的女孩,坐在我对面,一脸的焦虑和疲惫。
是这个城市里,最常见的脸色。
我没多说什么。
只是起身,为她倒了一杯我自己配的安神花茶。
茶汤是琥珀的颜色,热气里,有甘草和玫瑰的香气。
喝点东西,暖暖身子。
阳光,从明亮的落地窗外,照在我的身上。
也照亮了她捧着茶杯的手。
我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这一刻,我不是谁的妃子,不是谁的妻子,不是谁的女儿。
我只是我。
一个死过两次,又重新活过来的人。
一个靠自己,挣回一条命,挣出一个未来的女人。
我,是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