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陆景深结婚五年,是外人眼中门当户对的恩爱夫妻。
我为他洗手作羹汤,放弃了成为顶尖大厨的梦想,安心做他背后的女人。
五周年结婚纪念日,我躲在厨房门后,听见他醉醺醺地对朋友炫耀。
娶她不过是因为她做饭的味道,像极了我爱而不得的林若雪。
我签下离婚协议,净身出户。他撕碎协议,笃定我只是在欲擒故纵。
后来,我的私房菜馆一位难求,他却在瓢泼大雨里,跪在我餐厅门外,像一条被全世界抛弃的狗。
1.
结婚五周年纪念日。
我炖了三个小时的松茸清鸡汤,烤了惠灵顿牛排,还复刻了我们第一次约会那家米其林三星餐厅的全部菜品。
长条餐桌上铺着熨烫平整的桌布,烛光摇曳,玫瑰娇艳。
我满心欢喜,等待我的丈夫,陆景深。
等来的,却是他带着一群朋友回家的喧闹声。
玄关处传来他醉意朦胧的笑语,混杂着金属钥匙碰撞的清脆声响。
我下意识躲进厨房门后,想给他一个惊喜。
客厅里,他的发小周子昂打趣他:景深,可以啊,结婚五年还跟热恋似的,嫂子给你打电话你跑得比谁都快。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酒气和男人们的哄笑。
我握着门把手,心跳得有些快。
然后,我听见了陆景深的声音,带着一丝酒后的慵懒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一个保姆式的妻子,省心。
娶她,不过是因为她做饭的味道,像极了若雪。
而且她性子闷,温顺,不会给我惹麻烦。
仅此而已。
轰的一声。
我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原来我五年婚姻的基石,我引以为傲的、被他夸赞过无数次的厨艺,都只是一个笑话。
一个廉价的,替身凭证。
厨房里,那锅我守了三个小时的松茸鸡汤,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香气浓郁。
此刻闻起来,却只剩令人作呕的腥气。
我靠着冰冷的门板,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客厅的喧闹还在继续,那些声音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扎进我的心脏。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直到客厅安静下来,陆景深推开厨房的门。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
怎么躲在这儿跟个鬼一样。
他看见满桌精心准备的菜肴,眉头皱得更深。
不是说了今晚有应酬搞这些做什么,浪费。
他越过我,径直走向冰箱,拿出一瓶冰水,仰头灌下。
喉结滚动,性感又冷漠。
我看着他的背影,那个我爱了整整八年的男人。
从大学时的惊鸿一瞥,到后来费尽心机的追求,再到婚后五年的付出。
我以为我捂热了一块冰。
原来,他心里早就住了一个太阳,而我,不过是那颗太阳微不足道的一点投影。
陆景深。我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我们离婚吧。
他喝水的动作一顿,转过身,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苏晚,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我没闹。
我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
我说,我们离婚。
他眼里的不耐烦渐渐变成了冷嘲。
他走过来,用带着酒气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力道大得让我生疼。
离婚苏晚,你离了我,能活吗
你那些名牌包,高定礼服,你所谓的上流社会生活,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
别忘了,你只是个厨子。
我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张我曾痴迷过的脸,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
是啊,我只是个厨子。
一个,做饭味道像他白月光的厨子。
2.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
陆景深大概以为我只是闹脾气,摔门进了客房。
天亮时,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打印了一份离婚协议书,签上自己的名字。
财产分割那一栏,我只写了一句话:我自愿放弃所有夫妻共同财产。
唯一的要求,是带走儿子陆安安。
我把协议书放在他床头,然后走进安安的房间。
五岁的儿子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像个苹果。
我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说:安安,跟妈妈走,好不好
他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伸出小胳膊抱住我的脖子。
我给他穿好衣服,收拾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只有我们母子几件换洗的衣物。
下楼时,陆景深正好从客房出来,看见我脚边的行李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几步上前,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协议书。
目光扫过上面的内容,他的怒火在瞬间被点燃。
苏晚,你玩真的
他将那份协议撕得粉碎,纸屑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
净身出户你这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新把戏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轻蔑和嘲讽。
我告诉你,别耍花样。安分守己地待在家里,当你的陆太太,别动什么歪心思。
我没有和他争辩。
我只是蹲下身,抱紧了怀里的安安。
安安被他的怒吼吓到了,小小的身子在我怀里瑟瑟发抖。
爸爸……
陆景深看了一眼儿子,眼中的怒火稍稍收敛,但语气依旧冰冷。
我今天有个重要的会,没时间跟你耗。
他整理了一下领带,恢复了平日里那个衣冠楚楚的商界精英模样。
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他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在空旷的别墅里回响,震得人心头发颤。
我抱着安安,直到那辆宾利的引擎声彻底消失在远处。
我站起身,拉着安安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我生活了五年的家。
身上只有钱包里的几千块现金,和一张即将被冻结的银行卡。
前路未卜,一片茫然。
但我知道,我自由了。
陆景深以为我离不开他,离不开他给予的奢华生活。
他错了。
当支撑我所有付出的那份爱意化为泡影时,那些所谓的荣华富贵,于我而言,不过是沉重的枷锁。
我带着安安,坐上了去往城中村的公交车。
车窗外,高楼大厦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拥挤、破旧的握手楼。
安安靠在我怀里,小声问:妈妈,我们去哪儿
我摸了摸他的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点。
妈妈带安安去一个新家,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家。
3.
我用身上仅有的现金,在城中村租下了一个带小院的破旧平房。
房租便宜,但环境脏乱。
安安从没住过这样的地方,但他很懂事,没有哭闹,只是紧紧地牵着我的手。
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谋生。
我不能坐吃山空。
我想起了自己荒废了五年的手艺。
于是,我用剩下的钱置办了一辆二手小推车,一口大锅,一些简单的厨具。
我在夜市的角落里支起了一个小吃摊。
卖我最拿手的灌汤包和酸梅汤。
第一天出摊,我很紧张。
昔日的陆太太,如今沦落到在油腻嘈杂的夜市里卖包子。
说不心酸是假的。
但当我看到第一个客人吃下我的灌汤包后,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时,一种久违的价值感油然而生。
老板娘,你这包子味道绝了!皮薄馅大,一口爆汁!
那一声老板娘,比陆太太动听一百倍。
我的小摊生意渐渐好了起来。
灌汤包现包现蒸,酸梅汤用乌梅、山楂、甘草细细熬煮,真材实料,味道醇厚。
回头客越来越多,很多人都愿意排长队等我的包子出笼。
安安很乖,他会帮我收钱,给客人递上打包好的袋子,像个小大人。
晚上收摊回家,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但数着手里带着油烟味的零钱,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月。
陆景深终于发现,我不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我是真的消失了。
他开始感到一种陌生的不适。
回到家,没有温热的饭菜,没有熨烫平整的衬衫,没有那个总是在等他的人。
整个别墅空荡荡的,冷得像个冰窖。
他让助理去查我的下落。
当助理把我在夜市摆摊的照片递给他时,他的脸色铁青。
照片里,我穿着廉价的围裙,头发被油烟熏得有些凌乱,正在低头忙碌。
他觉得颜面尽失。
他的妻子,陆氏集团的总裁夫人,竟然在那种地方抛头露面。
那天晚上,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了喧闹的夜市路口。
陆景深的助理林秘书,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在一众背心裤衩的食客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走到我的摊位前,将一张支票推到我面前。
苏女士,陆总让我来请您回去。
支票上的数字您随便填。
我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是利落地将一笼刚蒸好的包子装进餐盒。
告诉他,我不回去。
林秘书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苏女士,您何必呢在这种地方受苦,对您和陆总的名声都不好。
我冷笑一声。
我的名声,就不劳陆总费心了。
我将打包好的灌汤包递给旁边等候的客人,自始至终,没有碰那张支票一下。
林秘书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拿起手机,走到一边去打电话。
我隐约听到他的声音。
陆总……苏女士她不肯回来。
……是,态度很坚决。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林秘书的表情变得恭敬。
林小姐,您放心,我明白。我会把您的话转告给陆总,就说……苏女士这样做,是在故意败坏陆家的名声,让陆总在生意场上难堪。
我捏着夹子的手,紧了紧。
林若雪。
那个我只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的女人,那个陆景深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她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在我背后捅刀子了。
4.
我的小摊因为味道好,渐渐在夜市闯出了名气。
甚至有美食探店的博主找来,拍了视频发到网上,引来了更多食客。
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虽然辛苦,但看着银行卡里渐渐多起来的存款,心里充满了希望。
我计划着,等攒够了钱,就租个小门面,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
然而,陆景深并没有打算放过我。
在林若雪日复一日的挑拨下,他那点因为我的离开而产生的不适,早已被滔天的怒火取代。
他认为我是在故意挑战他的权威,让他成为整个圈子的笑柄。
于是,他采取了更激进、更残忍的手段。
那天傍晚,我像往常一样出摊。
生意正好,摊位前排起了长队。
突然,一群穿着制服的人冲了过来,粗暴地推开排队的客人。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指着我的摊位,厉声喝道:接到举报,这家摊位卫生严重不达标,无证经营!全部查抄!
我愣住了。
我的摊位每天都收拾得干干净净,食材也都是最新鲜的,怎么可能卫生不达标
我急忙上前解释:这位领导,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
话还没说完,一个年轻的执法人员就一把推开我。
误会跟我们走一趟就知道了!
他们不由分说,开始动手。
滚烫的蒸笼被掀翻在地,雪白的包子滚了一地,沾满了泥污。
我精心熬制的酸梅汤,被整桶倒掉,深褐色的汤汁在地上蔓延开来。
我的小推车,我赖以生存的全部家当,被他们粗暴地砸毁。
不要!
我冲过去,想护住我的锅,却被一个男人狠狠地推倒在地。
手掌擦过粗糙的水泥地,火辣辣地疼。
周围的食客和摊主们围成一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那些同情、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被当众羞辱,尊严被狠狠地踩在脚下。
安安吓得大哭,死死地抱着我的腿。
妈妈!妈妈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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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小的身体在发抖,看着那群砸东西的男人,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对父亲这个角色的恐惧和怨恨。
我知道,这是陆景深的手笔。
除了他,没人有这个能力,也没人会用这种方式来对付我。
他不仅不悔改,反而动用权力,对我进行毁灭性的打击。
他要逼我走投无路,逼我低头,逼我像条狗一样爬回他身边。
我趴在地上,看着一片狼藉的摊位,心里的最后一丝温情,被彻底碾碎。
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恨意。
就在我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
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停在了我的面前。
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向我递来一方雪白的手帕。
我抬起头,对上一双温润而深邃的眼眸。
你还好吗
男人的声音像清泉,洗去了几分夜市的喧嚣。
是他。
那个前几天来我摊位上,一连吃了三笼灌汤包,还说我的手艺不该被埋没在这里的男人。
我没有接他的手帕,自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也不尴尬,收回手,目光落在我的伤口上,微微蹙眉。
然后,他转向那群执法人员,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是傅承宴。请问,你们是哪个部门的执法依据是什么
傅承宴。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
他是国内最知名的美食评论家,人称傅一勺,在餐饮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显然也认出了他,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傅……傅先生,我们是市场管理所的,接到举报……
举报傅承宴打断他,举报信在哪里检测报告在哪里就凭一句空口白牙的‘举报’,就可以随意毁掉一个公民的私有财产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语塞。
傅承宴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陈局长吗我是傅承宴。对,我在城南夜市,这里发生了一点不愉快……
几分钟后,那群人灰溜溜地走了。
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只剩下我和安安,守着一地狼藉。
傅承宴走到我面前,将一张名片递给我。
苏女士,你的手艺,不应该只停留在夜市。
如果你愿意,我想投资你,开一家私房菜馆。
5.
我接受了傅承宴的帮助。
他不是我想象中那种趁人之危的男人。
他彬彬有礼,界限分明。
他明确表示,他投资我,纯粹是出于对美食的欣赏和对人才的爱惜。
你的灌汤包,让我想起了我过世的奶奶。
这是他给出的理由,简单而真诚。
我们很快找到了合适的店面,在一条安静的巷子里,一个带院子的老房子。
傅承宴负责出资和装修,我则全身心地投入到菜品的研发中。
我将这家小小的私房菜馆,命名为晚来香。
取自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意境,也暗含了我的名字。
开业前,傅承宴利用他美食博主的身份,在社交媒体上为晚来香做了一轮预热宣传。
他只发了一张照片,是我做的一道开水白菜。
汤色清澈见底,一颗白菜心亭亭玉立,宛如艺术品。
配文是:夜市遗珠,即将绽放。
这条帖子在美食圈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开业当天,晚来香座无虚席。
我摒弃了传统餐厅的固定菜单,每天只推出一套菜,根据时令节气和当天最新鲜的食材而定。
我的神之舌天赋在这一刻被发挥到了极致。
我能敏锐地捕捉到每一种食材最本真的味道,并用最恰当的烹饪方式将其升华。
我的菜,征服了所有挑剔的食客。
晚来香火了。
从夜市小贩到一位难求的私房菜馆老板娘,我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我第一次实现了经济独立和事业自主。
当我拿到第一个月的盈利分红时,我激动得手都在抖。
我带着安安去商场,给他买了他最喜欢的乐高玩具,给自己买了一条漂亮的连衣裙。
我们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安安吃得满嘴是油,开心地说:妈妈,我们现在是有钱人了吗
我笑着摸他的头:我们是靠自己努力赚钱的人。
晚来香的成功,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陆景深的脸上。
他派人砸了我的摊子,以为能将我逼回他身边。
结果,我却在另一个男人的帮助下,站得更高,活得更精彩。
他开始感到一种真正的恐慌和失控。
他意识到,钱和权力,并不能让我回来。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晚来香。
有时是自己来,有时是带着客户。
他想订包厢,我的回答永远是:抱歉,陆先生,已经预定满了。
他只能坐在大堂,像个普通食客一样,吃着我做的菜。
我从不亲自去他那桌服务,只是远远地看着他。
看着他一口一口吃下我做的菜,脸上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林若雪也感觉到了危机。
她开始模仿我的穿着打扮,甚至学着下厨,试图在陆景深面前唤起他对替身的依赖。
但她不知道,当一个男人真正意识到自己爱的是月亮本身时,那些拙劣的仿冒品,只会让他更加厌烦。
陆景深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对她也越来越冷淡。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6.
晚来香的名声越来越大,甚至有国外的美食家专程飞来品尝。
陆景深来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他不再摆总裁的架子,每次都安静地坐在角落,点一套当日的套餐,从头吃到尾,然后沉默地离开。
我始终对他冷淡以对,把他当成最普通的客人。
这种无视,比任何争吵都让他难受。
林若雪终于坐不住了。
一天下午,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挎着最新款的爱马仕,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晚来香。
那时并非营业时间,店里只有我和几个正在备菜的员工。
她径直走到我面前,摘下墨镜,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炫耀。
苏晚,好久不见,你的‘农家乐’生意不错啊。
我擦拭着手中的盘子,头也没抬。
林小姐有事
我的冷淡激怒了她。
她将包重重地放在桌上,提高了音量。
我来,是想告诉你,别痴心妄想了。景深心里的人是我,永远都是我。你不过是我不在时,一个做饭的保姆,一个可怜的替身!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终于正眼看她。
说完了吗说完请便,我们要准备营业了。
她被我的反应噎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
装什么清高你以为你开了个破馆子,就能跟他平起平坐了
她环顾四周,眼神轻蔑。
景深最爱吃我亲手做的佛跳墙,那味道,是你一辈子都学不来的。你这个替身,会做吗
她故意揭开我最深的伤疤,想看我痛苦、崩溃的样子。
但我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哦是吗
我解下围裙,递给旁边的帮厨。
林小姐,既然你这么有信心,不如你来描述一下,你做的佛跳墙,是什么味道
林若雪愣住了,她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
我选的是最好的南日鲍,辽参,花胶……用老母鸡和金华火腿吊的高汤,文火慢炖八个小时……那汤色金黄,浓郁醇厚,景深每次都能喝三大碗。
她一边说,一边得意地看着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我甘拜下风的模样。
我静静地听着,脑海中,各种食材的味道开始自动分解、重组。
我的神之舌,能分辨出最细微的味道差异。
等她说完,我淡淡地开口。
汤色金黄,说明火候过了,胶质析出过多,口感会腻。
老母鸡和火腿吊汤,味道过于霸道,会掩盖海鲜本身的鲜甜。
至于南日鲍和辽参……我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林小姐,你确定你分得清干鲍和鲜鲍的处理方式吗
林若-雪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我没有再理会她,转身走进后厨。
半个小时后,我端着一盅小小的佛跳墙出来。
汤色清如茶水,不见一丝油花。
几样顶级的食材在清汤中舒展着,宛如一件艺术品。
我将汤盅放在她面前。
尝尝。
林若雪看着眼前的佛跳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了傅承宴和陆景深的声音。
他们似乎是一同前来的。
陆景深看到林若雪,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林若雪像是看到了救星,委屈地扑过去:景深,她欺负我!她……
傅承宴的目光则落在了那盅佛跳墙上,他走上前,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汤。
汤入口,他的眼睛瞬间亮了。
清汤佛跳墙……用瑶柱、瘦肉、龙骨吊的顶汤,去油滤渣数十次,才能有如此清澈的汤色。这汤看似清淡,实则将所有食材的鲜美都完美地融合、升华了。苏晚,这是你的独创
我点了点头。
陆景深的目光,也从林若雪身上,移到了那盅汤上。
他走过来,也舀了一勺。
当汤汁滑入喉咙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僵住了。
这味道……
比林若雪做的,不,比他记忆中任何一次吃过的佛跳墙,都要鲜美,都要纯粹,都要令人震撼。
这才是真正的味道。
他终于明白,他迷恋的,从来不是什么像林若雪的味道。
他迷恋的,是苏晚的才华,是她赋予食物的灵魂。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悔恨和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爱意。
林若雪的自取其辱,让她彻底撕下了伪装,也让陆景深看清了她浅薄的真面目。
而我,用一道菜,捍卫了我的专业和尊严。
在这场关于厨艺和情感的暗战中,我赢了。
7.
那碗佛跳墙之后,陆景深像是彻底醒了。
他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他爱的人是我,苏晚,而不是那个需要靠模仿我来博取关注的林若雪。
他开始疯狂地追求我。
但他追求的方式,依旧是那么霸道、愚蠢,充满了金钱的铜臭味。
他送来成车的玫瑰,堆满了晚来香的门口,被我让员工当垃圾处理了。
他送来限量版的跑车,钥匙放在天鹅绒的盒子里,被我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他想用钱买下晚来香旁边所有的店铺,只为给我扩大经营,被我通过傅承宴的关系直接拒绝了。
他的所有示好,都像石沉大海,得不到我一丝一毫的回应。
他开始变得焦躁,偏执。
碰壁之后,他把主意打到了儿子安安身上。
他以为,血缘是无法割舍的。只要搞定了儿子,我就迟早会心软。
周末,他一掷千金,包下了整个昂贵的室内游乐场,只为陪安安玩一天。
他亲自开车来接安安。
安安躲在我身后,不肯出去。
我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安安,想去就去,不想去,妈妈就带你去公园。
安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门口那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父亲,最终还是小声说:妈妈,我想去。
我知道,孩子的心里,终究是渴望父爱的。
我把他送到陆景深车上,看着他笨拙地给安安系上安全带。
那一天,我心神不宁。
傍晚,陆景深把安安送了回来。
安安的小脸上,没有我预想中的开心,反而带着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重。
晚上,我给安安洗澡的时候,他突然抱住我。
妈妈,我今天不开心。
为什么呀爸爸不是带你去游乐场了吗
安安把头埋在我怀里,闷闷地说:游乐场里只有我一个人,爸爸一直在打电话,他好忙。
他给我买了很多很多玩具,可是我不想玩。
妈妈,安安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却又带着一丝委屈,快乐不是用钱买的,是陪我一起做灌汤包。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酸涩又温暖。
这是我告诉他的话,他都记在了心里。
安安顿了顿,用一种非常认真的语气,对我说:
妈妈,我已经告诉爸爸了。
如果他再欺负你,我就不认他这个爸爸了。
童言无忌,却是最致命的审判。
陆景深以为用金钱和物质就能弥补一切,就能买回亲情。
可安安用最纯粹的方式,否定了他所有的努力,也彻底击碎了他那套引以为傲的价值观。
那天晚上,陆景深的电话打爆了我的手机。
我一个都没接。
后来,傅承宴告诉我,陆景深在游乐场里,听完安安的话后,一个人在旋转木马前,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他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输得一败涂地。
8.
晚来香的规模,已经无法满足日益增长的客流。
我和傅承宴商量后,决定扩大经营,寻找一个新的铺位。
我们看中了市中心一处有百年历史的老洋房,位置绝佳,闹中取静,非常适合做顶级的私房菜馆。
这处房产通过公开拍卖会的形式出售。
陆景深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也出现在了拍卖会上。
他坐在第一排,势在必得。
拍卖会开始。
傅承宴代表我方,举牌出价。
起拍价五千万。
傅承宴举牌:五千五百万。
话音刚落,陆景深毫不犹豫地举牌:一个亿。
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个男人身上。
这已经不是一场单纯的商业竞拍,而是一场男人之间的较量。
傅承宴看了我一眼,眼神平静,示意我稍安勿躁。
他再次举牌:一亿一千万。
陆景深连价格都不听完,直接喊道:两亿。
他用这种近乎疯狂的方式,展示着他雄厚的财力和不惜一切代价的诚意。
他要用钱,砸出一条通往我心里的路。
他要让所有人看到,为了我,他可以一掷千金。
这就是典型的点天灯,用钱烧出一个虚无的未来。
傅承宴没有再跟价。
拍卖师的木槌落下,老洋房以两亿的天价,被陆景深拍下。
全场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更多的是看好戏的眼神。
陆景深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朝我走来。
他以为我会感动,会震惊,会回心转意。
他想把这份天价的礼物送到我面前,然后看我梨花带雨地扑进他怀里。
然而,就在他离我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
我站了起来,从傅承宴手中接过话筒。
我对着全场,也对着他,微笑着开口。
首先,恭喜陆总,以两亿的天价,拍得心仪的房产。
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
陆景深的脚步停住了,脸上的笑容僵在嘴角。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
其次,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就在刚才陆总和拍卖师激烈竞价的时候,我和我的合伙人傅承宴先生,已经成功签约了隔壁那栋位置更好、面积更大、且同样具有历史底蕴的铺位。
最后,我看向陆景深,眼里的笑意不带一丝温度,我谨代表本区域的全体业主,感谢陆总为抬高本区地价做出的卓越贡献。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几秒钟后,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陆景深的脸,瞬间从涨红变成了惨白。
他像一尊雕塑,僵在原地,成了全场最大的笑话。
他倾尽全力,自导自演了一场霸道总裁为爱一掷千金的戏码,结果却发现,女主角早就和别人,在隔壁的舞台上演对手戏了。
他不仅没有买回我的好感,反而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钱,给我和傅承宴做了嫁衣。
这是他在物质层面,最后的、也是最惨烈的一次失败。
我挽着傅承宴的手臂,在他和全场宾客的注视下,昂首挺胸地走出了拍卖会场。
我们的公开联手,也正式宣告了,陆景深,彻底出局。
9.
三个月后,我的新餐厅晚宴盛大开业。
晚宴二字,取自我和傅承宴的名字。
餐厅的设计融合了古典与现代,一步一景,雅致非凡,迅速成为这座城市的美食新地标。
开业典礼上,高朋满座,觥筹交错。
我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旗袍,站在傅承宴身边,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
典礼进行到一半,傅承宴忽然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个丝绒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设计简约而璀璨的钻戒。
晚晚,他仰头看我,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你愿意嫁给我,让我照顾你和安安一辈子吗
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眸,看着这个在我最狼狈时伸出援手,在我迷茫时指引方向,在我成功时为我喝彩的男人。
我笑着,流下了眼泪。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戒指戴上我无名指的那一刻,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而餐厅外,瓢泼大雨。
陆景深就站在那片雨幕中,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他没有打伞,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英俊却憔悴的脸。
他想进来,被保安拦在了门外。
他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固执地、绝望地望着餐厅里那个属于我的,光芒万丈的世界。
有员工过来向我汇报外面的情况。
傅承宴握住我的手,低声问:要不要……
我摇了摇头。
我走进后厨,亲手盛了一碗滚烫的菌菇汤。
然后,我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在上面填上了一个巨大的数字。
我把汤和支票交给保安。
把这个交给他。
告诉他,汤,是谢他当年收留。钱,是我付给他的,五年保姆费和厨师服务费。
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保安撑着伞走出去,将东西递给了陆景深。
我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远远地看着他。
他接过那碗汤,又看到了那张支票。
他看清了支票上五年保姆费的字样。
他最信奉的金钱交易,他最喜欢用来衡量一切的工具,此刻,被我原封不动地,以一种充满了极致讽刺的方式,还给了他。
这是对他过去五年里,对我所有付出和情感的最终清算。
也是最残忍的,精神上的彻底切割。
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手中的汤碗和支票,一起掉落在积水中。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雨地里,发出了野兽般痛苦的呜咽。
我收回目光,转身回到属于我的那片光明与温暖中。
傅承宴走过来,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
冷不冷
我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不冷。
心里的那场大雪,终于停了。
10.
几年后。
我凭借独创的融合菜系,拿下了亚洲最佳女主厨的桂冠,成为享誉国际的名厨。
我和傅承宴的感情稳定,我们的事业版图不断扩大,旗下的餐饮品牌开遍了全球。
安安也长成了一个阳光开朗的少年,他继承了我的味觉天赋,也继承了傅承宴的沉稳,是我们最大的骄傲。
我的新生,与过去再无关联。
在一次于巴黎举办的国际美食节上,我作为主讲嘉宾,上台分享我的经历和烹饪理念。
我穿着简约的白色套装,站在聚光灯下,用流利的法语,向台下来自世界各地的同行们,讲述着我对食物的理解。
食物,不仅仅是果腹之物,它承载着记忆,传递着情感,也定义着我们是谁。
最高的烹饪技巧,不是复制,而是理解与创造。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味道,那才是你的灵魂所在。
我的演讲赢得了满堂喝彩。
分享会结束,我走下台,准备离场。
在会场最后一排的阴影里,我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陆景深。
他比几年前更加清瘦,两鬓甚至有了一丝白发,曾经的意气风发早已荡然无存。
他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旧西装,以一个最普通听众的身份,安静地坐在角落里。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他看着台上那个自信、从容、闪闪发光的我,那个他曾经不屑一顾,认为离了他就活不下去的女人。
他的眼神里,再没有了占有和偏执,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遥不可及的仰望。
他终于流下了迟来的,忏悔的眼泪。
我只是朝他那个方向,礼貌性地、疏离地,微微颔首。
然后,我转过身,走向在台下等我的傅承宴和安安。
傅承宴自然地接过我的手提包,安安则兴奋地扑过来抱住我。
妈妈,你刚才太棒了!
我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一家三口,在众人的注目中,走出了会场。
我没有再回头。
最高的复仇,不是毁灭对方,而是活成他永远无法企及的、闪耀的模样。
而我的人生,阳光正好,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