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晚餐上,我丈夫的助理打电话告诉我,他正在陪重要客户。
我冲到会所,亲眼看见他和我继母、还有他所谓的干妹妹谈笑风生。
他把我拽到走廊,骂我丢人,把我送的礼物随手塞进口袋。
那天晚上,他扔给我一份合同:签了它,给你爸。别再演苦肉计,我腻了。
而我刚刚查出怀孕六周,却先兆流产躺在医院,打电话给他时,只听见他温柔地哄另一个女人:别怕,我在这。
我低头看着血染红床单,平静地删掉我们唯一一张合照,给律师发了短信:
拟离婚协议,我净身出户。
他再见到我时,我已是Echo,而他跪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我却只对他说了一句:你杀了我们的孩子。
1
这是我们的第五个结婚纪念日。
我亲手做了四菜一汤,都是沈澈喜欢的口味。
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我特意挑选的桌布,中间摆放着烛台和醒好的红酒。
烛光摇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桌角放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里面是我为他设计的袖扣。
灵感源于我们初遇的那座建筑,棱角分明,却在中心镶嵌了一颗温润的碎钻,像他,也像我曾期盼过的我们的关系。
我从傍晚六点,一直等到晚上九点。
菜已经凉透,我又热了一遍。
蜡烛燃尽了半截,滴下的烛泪凝固在桌布上。
他还是没有回来。
最终,我等来的不是他,而是他助理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冷静而公式化:
太太,沈总今晚要陪重要客户,应酬结束会很晚,就不回来了。
重要客户。
又是这四个字。
我挂了电话,心里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也被这盆冷水浇灭。
我不甘心,换上衣服,拿起车钥匙,驱车前往他常去的那家私人会所。
我没有资格质问他,但至少,我想亲眼看看,是怎样的重要客户,能让他忘记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凭着沈太太的身份,我顺利地找到了他的包厢。
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隙。
里面的欢声笑语清晰地传出来,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我的心上。
我轻轻推开门。
包厢里温暖如春,水晶灯璀璨夺目。
沈澈坐在主位上,侧对着我。
他没有喝酒,手里端着一杯清茶,正微笑着听身边一个年轻女孩说话。
那个女孩我认识,是他口中像妹妹一样的世交之女,此刻正巧笑嫣然地给他看手机里的照片。
而坐在另一侧,笑得一脸慈爱的,赫然是我的继母,刘婉。
她最先看到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换上了一副惊讶又关切的表情。
她站起身,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小溪,你怎么来了快进来。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阿澈只是在谈工作,这位是张总的千金。
一句话,就将我钉在了不懂事、来查岗的耻辱柱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探究,玩味,还有同情。
沈澈回过头,看到我的一瞬间,他眼里的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他起身,大步走到我面前,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到了走廊。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手腕生疼。
林溪,你又在闹什么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不耐烦,不知道注意场合吗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我看着他,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想解释,想质问,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无尽的苦涩。
我从包里拿出那个丝绒盒子,递到他面前:
纪念日快乐。
他瞥了一眼,连盒子都没打开,就随手塞进了西装口袋。
他的目光越过我,看向包厢的方向,冷冷地丢下一句:
你先回去,我晚点就回。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我独自回到那栋空无一人的别墅,屋子里的烛光晚餐显得无比讽刺。
我脱下高跟鞋,赤着脚走在地板上,冰冷的触感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心脏。
无名指上的婚戒,也变得像一块寒铁,硌得我手指生疼。
直到深夜,玄关处才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沈澈带着一身酒气回来,脚步有些虚浮。
他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我,皱了皱眉,像是才想起我的存在。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还没睡,而是径直走到我面前,将一份文件扔在了茶几上。
这是城南那块地皮的转让合同,签了字,他的声音冷硬,带着酒精的麻醉,拿去给你父亲。还有,告诉他,以后别再让你来我面前演这种苦肉计了,我腻了。
我愣愣地看着那份合同,又抬头看看他。
瞬间,我什么都明白了。
刘婉又一次成功了。
她又一次将我笨拙的关心和爱意,轻而易举地在他面前,扭曲成了一场为娘家谋取利益的卑劣算计。
在这段婚姻里,我掏心掏肺,而他,从未信过我一分一毫。
2
那份合同最终还是被我扔进了垃圾桶。
我没有回林家,也没有再和沈澈说一句话。
我们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冷战。
这段时间,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国际珠宝设计大赛星辰之光即将截稿,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只要能在这场比赛中拿到名次,我就能用奖金盘活母亲留下的工作室,彻底摆脱林家和刘婉的控制。
我为这次比赛准备了半年,作品名为涅槃。
灵感来自凤凰浴火,是我对自己人生的期许,也寄托了我对母亲的全部思念。
那张最终设计稿,被我小心翼翼地锁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截稿前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来到工作室,准备做最后的细节调整。
输入密码,打开保险柜,我却愣住了。
原本应该躺在丝绒垫上的设计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我几年前随手画的废稿。
我的血液瞬间凉了下去,手脚冰冷。
我疯了一样翻遍了整个保险柜,又把办公室翻了个底朝天,但那张承载我所有希望的图纸,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就在我惊慌失措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我继妹林悦发的朋友圈。
她高调地晒出了星辰之光大赛的报名回执,配文是:
灵感爆棚,期待我的秘密武器惊艳全场哦!
照片的角落里,隐约露出了一截画纸的边缘,上面独特的火彩纹样,是我涅槃设计稿的局部。
是她。
是刘婉。
我第一时间想到了报警,可我没有证据。
保险柜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办公室的监控前几天恰好坏了。
她们把一切都算计得天衣无缝。
绝望之中,我想到了沈澈。
他是唯一能帮我的人。
只要他肯动用关系,调取大楼的备用监控,或许还能找到一丝线索。
我抓起车钥匙,一路狂奔到沈氏集团。
总裁办公室里,沈澈正在开视频会议。
他看到我闯进来,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对屏幕那头说了句稍等,然后按下了静音。
什么事
他靠在椅背上,语气疏离。
我的设计稿被偷了,是‘星辰之光’的参赛稿,对我非常重要。
我语速极快,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发抖,我怀疑是林悦干的,我需要你帮我查大楼的监控,只有你能拿到……
他打断我,眉头紧锁,眼神里是我最熟悉的不耐与审视:
你确定不是你自己不小心弄丢了,想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这句话,让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t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五年的丈夫。
在他眼里,我永远是那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满口谎言的女人。
积压了五年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沈澈!
我第一次对他嘶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一个小偷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吗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信我一次!
我的失控似乎让他有些意外,他被我的反应震住了。
但他脸上的那丝错愕只持续了几秒钟,就重新被冰冷的漠然覆盖。
林溪,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如果你能把用在我身上的这些心机,分一半在你的工作上,就不会出这种事。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比任何利刃都伤人。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我所有的防线。
我没有再哭,也没有再争辩。
我只是看着他,像是要将他冷漠的样子刻进骨子里。
然后,我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了那间让我窒息的办公室。
当晚,我没有回家。
我在工作室里,对着一张白纸,坐了一夜。
窗外是城市的霓虹,室内是惨白的灯光。
我将所有的绝望、不甘和痛苦,都倾注于笔尖。
凭着刻在脑海里的记忆,凭着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决心,我开始重画那份名为涅槃的设计稿。
这一次,我要为自己,浴火重生。
3
连续两天不眠不休,我的身体早已被透支到了极限。
但当我画完最后一笔,将全新的涅槃设计稿封入文件袋时,心中却升起一股奇异的亢奋。
这是我最后的赌注。
窗外,天色阴沉,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
我来不及休息,也顾不上吃东西,抓起文件袋就冲出了工作室。
今天是截稿的最后期限,我必须在下午五点前,将作品送到市中心的组委会。
车开到一半,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我的身体里疯狂搅动,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
我猛地踩下刹车,方向盘都快要被我捏变形。
剧痛一波接着一波,我的视线开始模糊,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大口地喘着气。
不行,我必须把稿子送到。
我咬着牙,强撑着重新发动车子。
可就在下一个路口,又一阵更猛烈的疼痛袭来,我的世界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嘈杂的人声和刺鼻的消毒水味唤醒。
我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我床边,表情严肃地看着手里的报告。
林溪女士,你醒了。
医生见我睁眼,推了推眼镜,你因为过度劳累和精神压力过大导致了昏厥。另外,恭喜你,你怀孕六周了。
怀孕
我愣住了,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这里……有了一个我和沈澈的孩子
巨大的惊喜和茫然将我淹没,我甚至忘记了腹部的疼痛。
但医生接下来的话,却将我瞬间打入冰窟。
但是,你的情况很不好,有先兆流产的迹象。我们已经给你用了保胎药,但你必须立刻联系家属,平复情绪,绝对卧床休息。
流产……
我的心猛地揪紧,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
我的孩子……我不能失去他。
家属。
我脑海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想到的名字,就是沈澈。
这是我们的孩子,他知道了,一定会来的,对不对
我颤抖着手,从护士递来的我的包里摸出手机,凭着肌肉记忆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这是我最后的希望,是我溺水时想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背景音异常嘈杂,似乎是在什么派对上。
喂
沈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我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微弱的声音:
沈澈,我……我在医院,我可能……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粗暴地打断了。
有什么事快说,我这边正忙着。
紧接着,我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娇滴滴的声音。
那声音我认得,是沈澈的那个白月光,也是他大学时期的初恋,最近刚刚回国。
阿澈,好疼啊……我的手是不是要留疤了呜呜呜……
然后,我听到了此生都无法忘记的声音。
那是沈澈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极尽温柔的安抚。
别怕,我在这里,他哄着那个女人,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只是一点小伤,被杯子碎片划了一下而已,不会留疤的。
他的温柔,不属于我。
我握着手机,浑身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
他甚至没有问我一句,我在哪家医院,我到底怎么了。
他就那么理所当然地,判定我的事,不如另一个女人的一点小伤重要。
我这边有急事,他对我匆匆说道,语气里满是敷衍,没什么大事就别打电话了。
嘟——嘟——嘟——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声响。
倾盆大雨,说来就来。
也就在那一刻,我感觉到一股热流从我的身体里涌出。
那股带着腥气的、温热的液体,正在不受控制地流失。
我低下头,看着白色的床单上,缓缓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我的孩子……没了。
我失去了我的孩子。
在无尽的黑暗和冰冷的痛苦中,我没有哭,也没有喊。
我只是平静地,异常平静地举起手机,点开了相册。
屏幕上是我们唯一的一张合照,是在民政局领证那天拍的,照片里的我笑靥如花,他却面无表情。
我曾将这张照片视若珍宝。
现在,我看着照片里他冷漠的脸,手指轻轻一点,按下了那个红色的删除键。
【确认删除】
【确认。】
然后,我点开通讯录,给我的律师发去了一条信息,简短得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拟好离婚协议,我净身出户。
data-fanqie-type=pay_tag>
4
林溪在医院住了一周。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身体的伤口在慢慢愈合,但心里的那个窟窿,却越来越大,灌满了冷风。
这一周里,沈澈没有来过一个电话,没有发过一条信息。
刘婉和林家的人,也仿佛忘了她的存在,从未出现过。
出院那天,外面下着小雨。
林溪拒绝了护士帮忙联系家人的提议,自己办了手续。
她没有回那个被称作家的别墅,而是打车直接去了律师事务所。
林小姐,你确定要放弃所有婚内财产吗沈先生名下的资产,你有权分得一半,那是一笔天文数字。
律师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身形单薄的女人,忍不住再次确认。
我确定。
林溪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她拿起笔,在离婚协议书的末尾,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两个字,她曾练习过无数遍,只为和沈澈写在一起时能更好看一些。
如今,却是她亲手为这段关系画上的句点。
她只从别墅里取走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装着母亲留下的几件遗物和一些设计手稿。
其余的一切,无论是沈澈买给她的名牌包、高级时装,还是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她分文未取。
她将签好字的离婚协议用同城快递寄往沈氏集团,收件人是沈澈。
里面只附上了一张小小的便条,上面写着:
沈澈,我们两不相欠。
做完这一切,她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注销了用了多年的国内手机号,然后登上了飞往巴黎的航班。
当飞机冲破云层,将脚下这座城市变成一个小点时,林溪靠在舷窗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沈澈收到快递时,正在处理白月光周梦瑶手腕上那道严重的划伤。
那天在派对上,周梦瑶不小心打碎了杯子,被碎片划伤了手腕。
沈澈便动用关系,请来了全城最好的皮肤科专家,确保那娇嫩的皮肤上不会留下一丝疤痕。
助理将快递文件递给他时,他正心烦意乱地听着周梦瑶的撒娇。
他看到寄件人是林溪,眉宇间的不耐更深了。
他想也没想,就认定这又是她博取关注的新把戏。
他随手将文件扔在桌上,连拆都懒得拆。
直到深夜送走周梦瑶,他才想起那份文件。
他拿起电话,习惯性地拨出那个号码,想斥责她不要再耍花样。
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冰冷的女声: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沈澈愣住了。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驱车回到别墅,打开门的瞬间,一股陌生的冷清气息扑面而来。
屋子里所有的灯都关着,空气里没有一丝烟火气。
他打开灯,才发现属于林溪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衣帽间里,她所有的衣服、鞋子、包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梳妆台上,她的护肤品和首饰盒也空了。
这个家里,所有关于她的痕迹,都被抹得干干净净,仿佛她从未在这里生活过。
沈澈的心,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他猛地想起桌上那份被他遗忘的文件,冲过去撕开。
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书和她清秀决绝的签名,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这才开始回想,开始调查。
他调取了结婚纪念日那晚私人会所的完整监控。
视频里,他清楚地看到,在他拉着林溪离开后,刘婉是如何对周梦瑶暗示林溪不懂事、嫉妒心强,又是如何在他面前巧妙地提起林家地皮的事,将林溪的到来,扭曲成一场别有用心的算计。
接着,他又动用权限,拿到了林溪工作室所在大楼的备用监控。
画面里,继妹林悦鬼鬼祟祟地潜入办公室,用备用钥匙打开了保险柜,偷走了那份设计稿的全过程,被记录得清清楚楚。
一个又一个真相浮出水面,像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他脸上。
他想起林溪在办公室里对他嘶吼,问他是不是不信她。
他想起自己当时冷漠又伤人的回答。
原来,她没有说谎。
原来,她才是那个被冤枉、被伤害的人。
可当他终于明白这一切时,那个被他亲手推开的女人,已经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5
三年后,巴黎。
一场顶级的珠宝品牌发布会后台,人声鼎沸。
聚光灯下,模特们展示着最新一季名为回响的系列作品。
当压轴的设计师登台致谢时,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她就是Echo。
如今的林溪,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身着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气质清冷而疏离。
她脸上挂着得体而疏远的微笑,那双曾经盛满爱意的眼眸,如今只剩下自信与平静。
这三年,她凭借着惊人的才华和拼命三郎的劲头,在挑剔的欧洲时尚圈杀出了一条血路。
Echo,这个名字,已经成为珠宝设计界一个无法被忽视的符号。
几天后,Echo的个人品牌工作室迎来了一个重要的跨界合作洽谈。
合作方是来自国内的建筑业巨头——沈氏集团。
沈澈亲自带队飞到了巴黎。
这三年来,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脉和资源,像疯了一样寻找林溪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她就像一滴水,汇入了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沈氏集团的欧洲分部提出这个合作案,他在合作方设计师的资料上,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Echo。
照片上的女人,正是他刻在心上的人。
会议室里,沈澈坐在长桌的一端,心脏跳得像要冲出胸膛。
当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那个他日思夜想的身影走进来时,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她比三年前更瘦了,但脊背挺得笔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她目不斜视地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扫过全场,在掠过他脸的时候,没有半分停留,仿佛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
会议开始。
林溪全程用流利的法语进行阐述,讲解着她的设计理念和合作构想,自信、专业、光芒四射。
沈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只是贪婪地看着她,看着她的侧脸,她的眉眼,她说话时微微扬起的嘴角。
三年的悔恨和思念,在这一刻几乎将他吞噬。
会议终于结束。
在众人起身准备离开时,沈澈快步上前,拦在了林溪的面前。
他喉结滚动,用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声音,艰难地叫出了那个名字:
林溪……
林溪停下脚步,终于正眼看向他。
她的眼神很平静,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深水,里面没有爱,也没有恨,只有一片彻底的漠然。
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用标准的普通话对身边的法籍华裔助理说:
陈助理,这位先生是谁我不认识。
她顿了顿,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请他不要打扰我工作。
说完,她绕过僵在原地的沈澈,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
沈澈僵硬地站在那里,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那一瞬间被冻结了。
这三年来,他疯狂地寻找她。
他用雷霆手段处理了刘婉母女,让她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整顿了林家,将林溪母亲留下的工作室重新打理得井井有条,只等着她回来。
他以为,只要找到她,只要向她解释一切,跪下来求她,总能求得一丝原谅。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不是不恨他,而是已经……不在乎了。
这比任何报复都来得更残忍,像一把钝刀,在他的心脏上反复切割。
他亲手捏碎的珍宝,如今,已在别处,绽放出了他再也无法触及的璀璨光芒。
6
合作最终还是敲定了。
沈澈以此为由,在巴黎停留了下来。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沈总,彻底撕下了高岭之花的面具,变成了一个笨拙而固执的追求者。
他每天准时出现在我的工作室楼下,风雨无阻。
手里总是捧着一束花,或是一份甜点——都是我曾经最喜欢的牌子。
但我一次都没有收过。
花被助理礼貌地回绝,甜点则被我原封不动地扔进垃圾桶。
他也不恼,只是第二天继续出现,像一个执拗的行为艺术家。
他想尽办法接近我。
项目会议上,他会为我准备好温水;工作午餐时,他会不动声色地将我不爱吃的香菜夹走。
这些曾经被我视若珍宝的细节,如今看来只觉得讽刺。
-我的冷漠和无视,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他隔绝在外。
无论他做什么,我都视若无睹,只在谈论工作时,才会给他一个公式化的眼神。
终于,在一个项目晚宴结束后,他将我堵在了停车场的车前。
晚风微凉,吹动着他一丝不苟的衣角。
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写满了疲惫和血丝。
林溪,我们能谈谈吗
他拦住我的去路,声音沙哑,就五分钟。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我的沉默似乎给了他勇气。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低下了他那高傲的头颅。
对不起。
他艰难地开口,将过去三年的调查结果和盘托出,纪念日那晚,是刘婉故意误导我。你的设计稿,监控显示是林悦偷走的。我混蛋,我被偏见蒙蔽了双眼,我没有信你……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从他是如何被刘婉蒙蔽,如何误会我,再到他后来是如何处理了那对母女,为我报了仇,将林家的一切都拨乱反正。
我知道这些都无法弥补对你的伤害,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乞求的微光,我知道我错了,我混蛋至极……但……但我们的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似乎想提起我们曾经的感情,想说我们还有未来。
我冷冷地打断了他:
沈澈,你没有孩子。
他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像是没有听懂我的话:
……什么
我平静地看着他,将那把藏了三年的刀,亲手捅进了他的心脏。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他:
三年前,我给你打电话的那个雨夜。我说我在医院,你却在陪着周梦瑶,为她手腕上的一点小伤紧张。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而我,我看着他逐渐崩溃的表情,继续说道,就在那天晚上,失去了我们的孩子。我流产了。
流产这两个字,像一道晴天霹雳,将沈澈最后一丝伪装和支撑彻底击碎。
他一直以为,我只是因为那些误会而伤心离开。
他从不知道,在我们之间,还隔着一个被他亲手断送的、未出世孩子的性命。
他的身体晃了晃,像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
他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骇与绝望。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沈澈,你亲手杀了你的孩子。
这句话,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我面前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这个曾经不可一世、骄傲到骨子里的男人,此刻却像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孩子,泪水从他通红的眼眶里汹涌而出。
他跪在那里,死死地抓住我的衣角,哭得泣不成声,反复地、绝望地,只知道说那三个字。
对不起……对不起……林溪……对不起……
7
那晚之后,沈澈没有再出现在我的工作室楼下。
但他并没有消失。
他的存在感,反而以一种更强势、更无孔不入的方式,渗透进我的生活。
我的品牌准备开拓国内市场,原本繁琐的审批流程,一夜之间全部绿灯通行;业内最难合作的原料供应商,主动发来邮件,愿意以最优价格长期合作;我无意中提了一句工作室的咖啡机不好用,第二天,一台顶级的全自动咖啡机就出现在了茶水间。
他从不邀功,也从不出现在我面前。
他只是在背后,用他庞大的资源和人脉,为我扫平一切障碍,为我铺好一条通往成功的康庄大道。
他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只为能让我走得更顺一些。
我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我只是冷眼旁观,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男人,用一种近乎疯狂和卑微的方式,进行着他的赎罪。
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我的最新系列初光即将发布,这是我回国后的第一个大动作,备受瞩目。
然而,就在发布会前一周,一个在国内颇有名气的新锐设计师,抢先发布了她的新品,设计理念、核心元素,竟然和我的初光系列有七成相似。
紧接着,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通稿袭来,指责我这个海归设计师,窃取国内新人的创意,反过来污蔑我抄袭。
一时间,舆论哗然,我的品牌和我个人,都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我的团队立刻开始搜集证据反击,但对方有备而来,准备得天衣无缝。
我们陷入了巨大的被动,眼看着多年的心血和声誉就要毁于一旦。
就在我一筹莫展,准备通宵开会商讨对策时,沈澈的电话打了进来。
这是那晚之后,他第一次主动联系我。
交给我。
电话里,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相信我,24小时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挂了电话。
接下来的24小时,我见证了沈氏集团这台庞大商业机器,全力运转时的恐怖效率。
沈澈动用了他最顶尖的法务团队和公关团队。
他们从对方设计师的电脑里,找到了她非法入侵我服务器窃取设计稿的直接证据;他们查出了她和多家营销号的转账记录;他们甚至挖出了她过往数次抄袭他人作品的黑历史。
第二天上午十点,一场轰动整个设计圈的发布会,由沈氏集团的法务部召开。
发布会现场,证据被一项项甩出,条理清晰,逻辑缜密,每一个都像一记重锤,将对方的谎言砸得粉碎。
不仅为我彻底洗清了抄袭的嫌疑,还将对方公司所有不法行为全部曝光。
发布会的最后,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即将结束时,沈澈亲自走上了台。
他没有看台下的任何记者,目光穿过无数镜头,径直落在我身上。
工作人员将一个盖着红布的模型台推了上来。
沈澈伸手,缓缓揭开了红布。
那是一座精美绝伦的建筑模型。
整个建筑的外形,像一颗被完美切割的钻石,玻璃幕墙在灯光下折射出流光溢彩。
它融合了珠宝的切割工艺与现代建筑的结构美学,大胆、前卫,又充满了梦幻感。
我愣住了。
那是我很久以前,有一次醉酒后,拉着他随口说起的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我说,如果有一天,能有一座建筑,像我设计的珠宝一样,能永远闪光就好了。
我以为他早就忘了。
t他看着我,拿起话筒,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
这座建筑,名为‘星尘之心’,是我送给一位设计师的礼物。
他顿了顿,目光深情而痛苦,这座城,我为你建。
全场哗然。
他没有理会周围的骚动,只是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林溪,我做错了事,罪无可赦。我不求你能原谅,只想用一辈子来还。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8
沈澈那场惊世骇俗的发布会,像一颗重磅炸弹,在网络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夜之间,我从抄袭者变成了被豪门前夫公开表白守护的大女主。
而沈澈,这位曾经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也因为这场为你建座城的深情告白,被贴上了追妻火葬场天花板的标签。
我没有回应。
在发布会结束后,我便在助理的护送下,从后门离开了会场,将所有的喧嚣和闪光灯都隔绝在身后。
可有些麻烦,是注定躲不掉的。
几天后,我刚走出公司大楼,一个披头散发、形容枯槁的女人就疯了一样向我冲了过来。
是刘婉。
她早已没有了往日温婉贤淑的贵妇模样,穿着一身廉价起皱的衣服,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上是因嫉妒和怨恨而扭曲的疯狂。
沈澈的打压让她和林悦的生活一落千丈,从云端跌入泥潭。
而我在发布会上的风光,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溪!
她尖叫着,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指甲深深地陷进我的肉里,你这个贱人!你毁了我!你和你那个死去的妈一样,都是抢男人、毁人家庭的贱人!
她的话像淬了毒的针,狠狠刺进我心里最隐秘的伤口。
我可以不在乎她骂我,但她不能侮辱我的母亲。
我用力甩开她的手,眼神冷了下来:
刘婉,你疯了
我疯了我是被你逼疯的!
她笑得凄厉,再次向我扑来,扬起手就要扇我的耳光,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我要撕烂你这张脸!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但她的动作太快,那只干瘦的手已经挥到了我的面前。
就在这时,一只更有力的大手从旁边伸出,像铁钳一样,紧紧攥住了刘婉的手腕。
是沈澈。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身黑色西装,面沉如水。
他一把将我拉到自己身后,用高大的身躯将我完全护住。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沈澈看着刘婉,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那是一种看死人般的眼神。
-刘婉被他眼中的杀气吓得一抖,但很快又被不甘和怨毒占据。
沈澈!你为了这个女人这么对我你忘了当初是谁在你身边安慰你,是谁帮你……
沈澈没有听她说完。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只是对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个黑衣保镖使了个眼色。
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撒泼的刘婉,将她拖向路边的车。
放开我!沈澈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林溪你不得好死!
刘婉的咒骂声越来越远,直到被关进车里,彻底消失。
沈澈没有回头看一眼。
他拿出手机,冷静地拨通了报警电话,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并表示他的律师会跟进后续一切事宜。
这一次,他站得无比坚定。
尘埃落定得比我想象中更快。
最终,刘婉因为多年前侵占我母亲公司财产的经济犯罪,加上本次的故意伤害未遂和诽谤,数罪并罚,被判入狱。
她的女儿林悦,也因为盗窃商业机密的罪名成立,不仅要面临巨额赔偿,还留下了伴随一生的案底。
所有过去的恩怨,那些曾经像噩梦一样缠绕着我的阴影,至此,终于彻底了结。
我站在公司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那辆黑色的宾利。
沈澈就靠在车门上,没有上来打扰我,只是安静地守在那里。
我看着他为我挡住一切的身影,看着他冷静地处理好所有麻烦,心中百感交集。
有释然,有唏嘘,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恨吗
当然还恨。
失去孩子的痛,那个雨夜的绝望,不是一句对不起和几件弥补的事就能抹平的。
可是,当他将我护在身后,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着刘婉时,我心中那座冰封已久的雪山,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仇恨的了结,一起崩塌了一角。
9
外部的障碍全部清除,但我心里的那座围城,却依然固若金汤。
刘婉的下场并没有给我带来预想中的快意,反而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那些被我刻意压抑在心底的,关于过去的黑暗记忆,开始在夜深人静时卷土重来。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梦里总是那个下着倾盆大雨的夜晚,冰冷的病床,刺目的红色,和电话那头沈澈温柔安抚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一次次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心脏剧烈地跳动,仿佛要挣脱胸腔。
白天的我依旧是那个冷静、专业的设计师Echo,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内里已经千疮百孔。
我开始接受心理治疗,试图将自己从过去的泥沼中拔出来。
沈澈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他没有来追问我,更没有逼我。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虔诚的方式,笨拙地陪伴着我。
他去咨询了我的心理医生,小心翼翼地了解着什么样的方式能帮助我,而不是打扰我。
他不再送那些昂贵的礼物,而是每天亲手做好一份营养均衡的早餐,在我上班前,悄悄放在我公寓门口的保温箱里。
他会在我失眠的夜晚,将车停在我公寓楼下不远处,不开灯,也不上来,就那么安静地守着,直到天亮看到我房间的灯光熄灭,才默默离开。
他用他的方式告诉我,这一次,我不是一个人。
我心中的冰山,依旧顽固,但在他持续的温暖烘烤下,边缘处,似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转机发生在一个月后。
我为了新一季的设计去邻市的山区采风,寻找灵感。
那是一个信号不太好的偏远地区。
下午时分,我正在一处山涧旁
sketching,脚下的大地突然开始剧烈地摇晃。
是地震。
山石滚落,树木摇晃,周围传来阵阵惊呼。
虽然震感只持续了十几秒就停了,但造成的破坏却不小,通往外界的山路被落石堵塞,通讯基站也遭到了损坏,手机彻底没了信号。
我被困在了山里。
消息传回市区时,沈澈正在主持一场重要的董事会。
当助理冲进来,在他耳边说出林溪小姐采风的山区发生地震,目前失联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下一秒,他猛地推开椅子,丢下一整个会议室错愕的高管,像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不顾秘书的劝阻,不顾道路可能存在的危险,亲自驾车,像一头失控的野兽,闯入了信号中断的管制区,疯狂地寻找我。
天色渐晚,山里的气温骤降。
当救援队还在制定方案时,沈澈已经独自一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嘶哑地喊着我的名字。
当他终于在一个临时的避难点找到安然无恙的我时,他浑身沾满了泥泞,额角被树枝划破了一道口子,渗着血丝,名贵的西装被扯得破破烂烂,狼狈不堪。
他看到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光亮。
他冲过来,不顾一切地将我紧紧抱进怀里,那力道,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还好你没事……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后怕的颤音,还好你没事……
我被他抱得生疼,却没有推开他。
靠在他满是泥土却异常温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我第一次,感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心中的那座冰山,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我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闷闷地,轻声说:
沈澈,我很疼。
我说的不仅仅是这次的惊吓,更是过去那几年,所有的伤,所有的痛。
他抱得更紧了,下巴抵着我的发顶,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承诺,声音坚定又脆弱。
我知道,对不起,他吻着我的头发,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疼了。
10
地震之后,我休整了几天。
沈澈没有再提过去的事,只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我,照顾我的饮食起居,细致得像在呵护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
一周后,他带我回到了市里。
车子没有开往我的公寓,而是在一座流光溢彩的建筑前停下。
是星尘之心艺术中心。
这里曾是我们孽缘开始的地方,一片冰冷的钢筋水泥森林。
如今,它已经彻底竣工,在夜色中像一颗巨大的钻石,静静地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他牵着我的手,带我乘专属电梯,一路去到建筑的最高层。
那是一个360度全景的玻璃观景台,城市的万家灯火在脚下铺陈开来,仿佛一条璀璨的星河。
还记得吗
沈澈在我身后轻声说,五年前,就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当时戴着一顶黄色的安全帽,白净的脸上蹭了一道灰,正仰着头,看着还未成型的建筑骨架发呆。
我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脚下的城市。
那时候的我,真是个混蛋。
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里满是苦涩,我把你所有的美好,都当成了别有用心的算计。
他走到我面前,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郑重与紧张。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在我面前缓缓打开。
里面没有我想象中鸽子蛋大的钻石,而是一枚极其朴素的素圈戒指,由铂金打磨而成,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将戒指取出,我才看清,戒圈内侧,清晰地刻着两个字——Echo。
是我的回响,我的新生。
下一秒,这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不可一世的男人,在我面前,缓缓地,单膝跪地。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瞬间无法呼吸。
他仰起头,眼中闪烁着近乎哀求的脆弱光芒,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溪,他举着那枚戒指,像捧着自己全部的灵魂,我知道,‘对不起’这三个字,我说一万遍,也弥补不了我对你造成的伤害。过去的五年,我傲慢、自负、愚蠢至极,我被偏见蒙蔽了双眼,亲手弄丢了这世界上最好的你。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我甚至不敢去想那个雨夜,你一个人躺在医院里,是多么的绝望。我不敢去想,我让你失去了我们的孩子……林溪,那是我一生的罪,是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噩梦。
我不敢祈求你能够完全原谅我,那对你太不公平。
他深吸一口气,但我恳求你,给我一个用我的余生来弥补的机会。让我爱你,保护你,成为你最坚实的依靠。嫁给我,好吗这一次,没有协议,没有利益,没有误解,只有爱情。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的江边,突然咻地一声,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绽放,金色的流光照亮了半个天际。
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漫天的焰火接连升空,绚烂得如同我们纠缠半生的过往。
我看着跪在我面前的沈澈,他的眼中倒映着火树银花,也倒映着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的我。
伤口还在,疤痕也永远不会消失。
但是,或许我可以允许有个人,在未来的日子里,为这道疤痕,覆上温柔的亲吻。
沉默了许久,久到沈澈眼中的光芒几乎要熄灭。
终于,在这漫天烟火最璀璨的时刻,我缓缓地,向他伸出了我的左手。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沈澈,如果再有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你再让我经历那样的痛苦……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他欣喜若狂,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刻着Echo的戒指,缓缓套上了我的无名指。
不会了。
他将我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坚定得如同誓言,永远,永远不会了。
我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如擂鼓般的心跳,闭上了眼睛。
身后的焰火依旧在不知疲倦地绽放,将我们的身影,在这座为我而建的城市的最高点,拉得很长很长。
破镜难重圆,但这一次,或许我们可以拥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