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比想象中持续得久。
江乔中途打车回了趟家,给裴知鹤拿了干净的衣服,托李鲤找年轻的男大夫送到手术室更衣间。
回来后,又不知道在他办公室里坐了多久。
直到夜幕低垂,外科楼这边的医生们都快走完了,才等来了手术结束的消息。
李鲤陪她往外走,手里抱着一会要去住院楼和家属签的同意书,欲言又止的。
在医院环境里待太久,人都有点麻了。
她刚刚一下子话赶话,就忘了迁就外行人对这种糟心事的接受能力。
现在想来,老板能那么嘱咐她,一点都不是多虑。
看小师母发白的脸色,她估计是把人吓到了。
走到门边,李鲤张了张嘴,刚“我”了一个字,就见江乔把鬓边散落的长发别到耳后,对她笑了一下,“谢谢你陪我。”
“医院里的事我懂得少,他平时也不会跟我提,真的很谢谢你,愿意耐心跟我解释。”
身后已经有人在催。
李鲤对上江乔弯起的眼睛,心头一热,说了句不用谢,跟她道了别,转身快步往电梯间走。
江乔缓步走到大办公室门口。
几个眼熟的面孔都在,裴知鹤已经洗完了澡,换上了她带来的浅蓝色衬衫。
漆黑的碎发带着点没干透的湿意,他单手撑办公桌隔板,正在跟一身刷手服洞洞鞋的任斐然交代事情。
几个侧身低头的瞬间,白炽灯照亮了那张英俊立体的脸。
江乔站在门口,视线很克制地黏着在他身上,自然就没错过,他眼下那道深深的口罩勒痕。
额头上也有,稍微浅一些,是手术头灯压出来的。
她悄悄看了那么久,裴知鹤似乎也有所感应,随即转身,对上她的目光,唇边勾起一点笑。
低声又跟任斐然说了两句,径直朝她走过来。
时间已逾八点,这一层的人基本都走空了,走廊里灯光暗淡。
一旁茶水间的许培仁在刷杯子,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眼。
江乔注意到了,连忙把胡乱起伏的心绪压下去,抬眼看着越走越近的高大身影,拼拼凑凑也挤不出一个甜笑。
一句手术顺不顺利含在嘴里,转了好几圈又咽下,最后才小声开口,“吃饭了吗?”
就算她自私吧。
又被泼水,又要连轴转站五个多小时。
她能懂小孩子家属有多担心,但心里的那点偏心,让她做不到立场正确。
谁都有排在第一位的宝贝,而她,放不下她的裴知鹤。
“还没顾上,”裴知鹤揽住她的肩,很慢地向外走,还有闲情和她开玩笑,“小朋友要请客?”
江乔仰着脸点头,神情满是认真。
她当即就掏出手机点开某点评,定位附近的餐馆,几乎都把裴知鹤看得怔愣了一下。
“随便吃点就好,”他拍拍她的肩,抬手整理她没折好的棉服领口,又把她的拉链往上拉了拉。
“我们先回家。”
外科楼离停车场不远,晚风干而冷,打着旋往人脸上吹。
刚从手术室出来,男人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不难闻,反倒很能给人安全感。
江乔挨着他走了一路,闷头想了一路。
无论以前在新闻上见过多少,她还是头一次亲身遇到这种事,不在那个位置,也想不出裴知鹤到底会是什么心情。
他是恼怒多一些,还是难堪多一些,或是像李鲤跟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