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三生石看到我的未来,我会为了救仙界战神而死,他却会与别人成婚。
于是我毁了三生石,投入了魔界君主的怀抱。
1.
我捏碎三生石的那一刻,整个天界地动山摇。
司命星君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指着我,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琳溪！你疯了！你可知毁坏天命神器,是魂飞魄散的大罪！
我拂开裙摆上不存在的灰。
知道。
那你还——
我没理他,转身朝南天门走去。
身后,仙官仙娥们的惊呼乱成一团。
我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去的方向不是我的琳琅殿,而是通往魔界的幽冥之路。
幽冥之路的入口,常年由十万天兵把守。
我孤身一人,一袭白衣,站在黑云翻滚的结界前。
为首的天将认得我,他是战神慕云的副将。
他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琳溪上仙,您这是何意
我亮出我的本命仙器,一根平平无奇的玉簪。
让开。
上仙,战神他……
让开,或者死。我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但天将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知道,我从不开玩笑。
就在我们对峙之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又冰冷的声音。
琳溪。
是慕云。
他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清冷模样,银甲披身,长身玉立,只是眉宇间染上了几分焦急。
跟我回去。他说。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过去五千年,我追在他身后,这句话,都是我对他说。
他永远都是淡淡地回我一个字,嗯,或是不了。
慕云,我唤他的名字,我不回去了。
他眉头紧锁,别闹了。
我笑了。
你看我,像是在闹吗
他似乎终于意识到我的决绝,上前一步想抓住我的手。
我侧身躲开。
我要去魔界。
这五个字,像一道天雷,劈在南天门的所有人头上。
慕云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为了什么
为了嫁给沧渊。
魔君沧渊,仙界死敌,一个光是提起名字就足以让小仙童噤声的存在。
慕云的眼神,从冰冷变成了刺骨的寒意。
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要嫁给魔君沧渊。战神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觉得自己的耳朵——背到姥姥家了
慕云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他举起了他的佩剑,那把斩杀过无数妖魔的破阵。
剑尖,直直对着我。
你若再往前一步,休怪我无情。
2.
我看着那把熟悉的剑。
三生石的画面里,就是这把剑的主人,抱着另一个女人的尸身,悲痛欲绝。
而我,则化作飞灰,消散在他身后。
我的死,只换来他一个背影。
想到这里,我心口那点所剩无几的留恋,也跟着灰飞烟灭了。
我抬脚,越过了他划下的界线。
琳溪！
慕云的剑气呼啸而来,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我闭上眼。
我知道我躲不开。
但我没感觉到疼痛。
一股浓郁又霸道的魔气自我身前炸开,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慕云的攻击。
我睁开眼,面前多了一个玄色身影。
那人身形高大,长发未束,仅用一根暗红色的发带松松垮垮地系着。
他缓缓转身。
一张俊美到极致,也邪性到极致的脸。
魔君,沧渊。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仙界的小花仙,跑到我魔界门口,是来投诚的
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沙哑。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
我来嫁给你。
沧渊挑了挑眉,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对面的慕云,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沧渊！放了她！
沧渊像是才看到慕云,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
战神大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抓她了
是她自己,要来抱本君大腿的。
他说着,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只是,本君凭什么要你
我直视他的眼睛。
凭我毁了三生石,断了慕云的姻缘,让他此生再无天定之人。
凭我,可以帮你对付仙界。
够不够
沧渊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他伸出手,用指尖勾起我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尖轻嗅。
有意思。
本君就喜欢你这种,为了荣华富贵,连老情人都能卖得一干二净的狠角色。
他故意曲解我的意思,话里话外都在羞辱我。
我面无表情。
慕云气得浑身发抖,琳溪！你怎会变得如此……如此不知廉耻！
我懒得再看他。
我只看着沧渊。
带我走。
沧渊低笑一声,揽住我的腰,将我带入他怀中。
他身上的气息,是冷冽的松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好啊。
本君的魔后之位,空悬已久。
他带着我,转身就踏入了那片翻滚的魔气结界。
身后,是慕云撕心裂肺的怒吼。
琳溪——！
我没有回头。
3.
魔界与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没有流淌的岩浆和遍地的白骨,反而有一种诡异的华丽。
巨大的宫殿群落,通体漆黑,却在穹顶镶嵌着会发光的幽蓝色宝石,像一片颠倒的星空。
沧渊的寝殿,更是大得离谱。
他把我扔在冰冷的玄玉地砖上,自己则斜倚在一张宽大的兽皮软榻上。
说吧,你的真实目的。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的玩味褪去,只剩下审视和冷漠。
嫁给你。我重复。
理由。
我说了,我看到了未来。我不想死。
他嗤笑一声。
三生石的预言,从无错漏。你以为你逃到我这里,就不用死了
至少,换个死法。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死在你的床上,总比给他做嫁衣强。
沧渊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他坐直了身体,似乎第一次正眼看我。
你倒是个爽快人。
只是,本君对送上门的女人,没兴趣。
他说着,拍了拍手。
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身形妖娆的魔女。
那魔女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和不屑。
君上。
带她下去,安排到浣魔池。
浣魔池。
我听过这个地方。
是魔界惩罚叛徒和囚犯的地方,池水能销蚀仙骨,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魔女眼中划过一抹幸灾乐祸。
是,君上。
她走到我面前,伸手就要来抓我。
我没有反抗。
我知道,这是沧渊给我的第一个下马威。
他要看看,我的骨头有多硬。
就在那魔女的手即将碰到我时,沧渊又开口了。
等等。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我面前,蹲下。
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
小花仙,本君再给你一次机会。
现在滚回你的天界,去找你的战神哭诉求饶,本君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瞳孔是纯粹的黑色,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我一字一顿。
我、不、回、去。
他眼中的黑色似乎更深了。
良久,他松开我,站起身。
那就去浣魔池,好好洗洗你那一身惹人厌的仙气。
什么时候洗干净了,再来见本君。
4.
浣魔池的水,果然名不虚传。
刺骨的寒意混合着腐蚀灵力的魔气,从我踏入池水的第一步起,就像无数根针,扎进我的四肢百骸。
我咬着牙,一步步走到池中央。
负责看管我的魔女,名叫魅姬。
她双臂环胸,站在池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君上真是怜香惜玉,竟没直接把你扔进蚀骨渊。
不过,你也别得意。这浣魔池,就算是上神,也撑不过三天。
我没理她,自顾自地盘腿坐下,开始运功抵抗池水的侵蚀。
仙气和魔气在我体内冲撞,每一秒都像在经历凌迟。
魅姬见我不搭理她,自觉无趣,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第一天,我感觉我的仙力被剥离了一层。
第二天,经脉开始出现裂痕。
第三天,我意识开始模糊。
我仿佛又看到了三生石里的画面。
慕云抱着一个身穿嫁衣的女人,那女人不是我。
他眼中的悲伤,浓得化不开。
而我,连进入他梦境的资格都没有。
不。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猛地睁开眼,强行调动起最后一丝灵力,护住心脉。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还没死
是沧渊。
他站在池边,玄色的衣袍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深沉。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
废物。
他骂了一句,却抬手一挥。
一股温和的魔气将我从池中托起,送到了岸边。
我瘫在地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喘息着。
身体里的疼痛并未消失,反而因为离开了池水,变得更加尖锐。
沧渊走到我面前,蹲下身。
他伸出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他的指尖很凉。
仙骨倒是硬气,可惜,修为太差。
他收回手,扔给我一个小瓷瓶。
吃了它。
我打开瓶塞,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是魔界的圣药,凝魄丹。
据说一颗,就能让濒死的魔族恢复大半。
我毫不犹豫地倒进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迅速修复着我受损的经脉。
为什么救我我哑着嗓子问。
沧渊站起身,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本君只是不想我未来的魔后,死得太难看。
传出去,别人会笑话我魔界连个女人都养不起。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慕云来了。我忽然开口。
沧渊的脚步顿住。
他带了十万天兵,陈兵在魔界之外。
说你不交出我,就要踏平你的魔宫。
沧-渊缓缓转身,脸上没什么表情。
哦他倒是痴情。
你感动吗
我看着他,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我只觉得他吵闹。
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哈巴狗。
沧渊终于笑了。
他走到我面前,弯下腰,凑到我耳边。
很好。
本君越来越喜欢你了。
准备一下,去见见你的老情人。
让他看看,你现在是谁的人。
5.
魔宫大殿之上,气氛剑拔弩张。
沧渊懒散地坐在他那张巨大的黑曜石王座上,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
我站在他身侧,离他半步之遥。
殿下,慕云一身银甲,手持破阵剑,满脸寒霜。
他的身后,站着几位仙界德高望重的上神。
天帝没来,派了他最信任的几个人,显然是想先礼后兵。
沧渊,把琳溪交出来。慕云的声音,像淬了冰。
沧渊像是没听见,反而侧过头问我。
他叫你什么琳溪
太生分了。
他伸出手,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昵地将我揽进怀里。
以后,你就叫溪儿。
本君的溪儿。
我浑身一僵。
这个称呼,太过暧昧。
我能感觉到慕云的视线,像刀子一样,恨不得在我身上剜出两个洞。
君上,我低声提醒,别玩了。
玩沧渊低笑一声,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廓,本君可没在玩。
他抬起眼,看向慕云,眼神里的挑衅毫不掩饰。
战神大人,你的人,现在是本君的魔后。
你想要回去,是想挑起仙魔大战吗
一位白发上神站了出来,沉声道：魔君,琳溪上仙乃我天界上仙,更是……更是战神未来的道侣,你强行将她掳来,是何道理
未来的道侣
我差点笑出声。
真是新鲜,我追了慕云五千年,从未听过这种说法。
如今我弃他而去,倒成了他未来的道侣。
沧渊替我笑出了声。
未来的也就是说,现在还不是了
那本君就不算夺人所爱。
他低下头,看着我,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大殿的人都听清。
溪儿,你自己告诉他们,你是自愿的,还是被本君强掳来的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慕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祈求。
他在赌,赌我对他还有旧情。
我迎上他的目光,缓缓开口。
我,是自愿的。
慕云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从我脸上看出一丝被迫的痕迹。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痛苦和不解。
我不想再跟他废话。
我转向沧渊,我累了。
沧渊了然,揽着我的手紧了紧。
听到了魔后累了,要休息了。
各位,请回吧。
本君,就不送了。
这是赤裸裸的驱逐。
慕云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
琳溪,你过来。
他朝我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跟我回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凭什么
我还没开口,沧渊先笑了。
战神大人,你这是在对本君的魔后,下命令
沧渊站起身,揽着我,一步步走下王座。
他走到慕云面前,身高比慕云还高出半个头,气势上完全碾压。
他低下头,用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她现在,只会听我的命令。
说罢,他当着慕云的面,低头吻住了我的唇。
这个吻,充满了侵略性和占有欲,不带一丝情意。
更像是一种宣示主权的羞辱。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慕云的眼睛,瞬间红了。
沧渊！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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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怒吼一声,破阵剑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沧渊劈了过来。
6.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沧渊把我推到安全地带,迎上了慕云的攻击。
魔君与战神,仙魔两界最顶尖的战力,就这么在魔宫大殿里打了起来。
魔气与仙光交织碰撞,整个大殿都在剧烈摇晃。
跟着慕云来的那几个上神,脸色大变,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沧渊外泄的魔气震得连连后退。
我站在原地,冷眼旁观。
我看着慕云,他招招致命,每一剑都冲着沧渊的要害而去。
那副疯狂的模样,是我从未见过的。
原来,他也是有情绪的。
只是,他的情绪,从来不为我而波动。
直到今天。
何其讽刺。
两人从殿内打到殿外,从天上打到地下。
最终,以慕云被沧渊一掌击中胸口,吐血倒飞出去告终。
沧渊站在半空中,玄衣猎猎,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慕云。
战神,不过如此。
他语气轻蔑,眼神却很冷。
慕云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是一口血喷出。
琳溪……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痛楚,你当真,如此绝情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
慕云,你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五千年来,我跟在你身后,为你疗伤,为你炼丹,为你挡下所有明枪暗箭。
你受了伤,第一个想到的是我。可你功成名就,接受万人敬仰时,我却只能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我以为,你是块冰,总有被我捂热的一天。
直到我看了三生石。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原来你不是冰,你只是,不爱我。
你的热情,你的悲伤,你的爱,都给了另一个人。
而我,只是你命中注定,要为你牺牲的一颗棋子。
现在,这颗棋子不想玩了,她掀了棋盘。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绝情
慕云的脸上,血色尽褪。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沧渊落到我身边,将一件带着他体温的外袍披在我身上。
跟一个手下败将,废话什么。
他牵起我的手,我们回去。
我最后看了慕云一眼,转身跟着沧渊离开。
身后,那几位上神手忙脚乱地扶起慕云,狼狈地化作流光,消失在魔界的天际。
回到寝殿,沧渊屏退了所有人。
他坐在榻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在三生石里,到底看见了什么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我知道,他一直在等我的答案。
我沉默片刻,将那段被我刻意遗忘的画面,完整地说了出来。
仙魔大战,慕云为了护住仙界结界,身受重伤,濒临神陨。
我以我的本命元神为祭,献祭了自己,补全了他的神格,救了他的命。
然后,我死了。
他醒来后,与天帝的义女,月姬仙子,大婚。
三生石的最后一幕,是他穿着喜服,与月姬并肩而立,接受四海八荒的朝拜。
我说完,殿内一片死寂。
许久,我听到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沧渊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好一个仙界战神。
好一个天命所归。
他周身的魔气,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带着冰冷的杀意。
我有些诧异。
我以为他会嘲笑我,或者嘲笑慕云。
但他此刻的愤怒,却纯粹得不带任何杂质。
仿佛,被背叛的人,是他自己。
7.
那次谈话之后,沧渊对我,似乎有了一点不同。
他不再用那种审视和玩味的眼神看我。
虽然依旧毒舌,但会准时让人送来三餐,而且都是些滋养仙体的灵物。
他还给了我一块令牌,允许我在魔宫里自由行走。
魅姬看我的眼神,更像淬了毒的刀子。
一日,我在魔宫后花园里闲逛,被她堵住了去路。
一个仙界的叛徒,凭什么得到君上的另眼相看她满眼嫉妒。
我懒得理她。
她却不依不饶,抬手就朝我攻了过来。
今天,我就让你知道,魔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她的魔功,阴狠毒辣。
我失了本命仙器,又在浣魔池里损了修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眼看那团黑气就要击中我,一道更强大的魔气后发先至,将魅姬整个人掀飞了出去。
沧渊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
他看都没看地上的魅姬,只是皱眉看着我。
为什么不还手
打不过。我实话实说。
废物。他又骂了一句。
然后,他拽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了魔界的禁地——万魔渊。
万魔渊下,是魔气的本源。
浓郁的魔气,几乎凝成实质。
从今天起,你就在这里修炼。
什么时候,你能打得过魅姬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我愣住了。
我……是仙体,如何修炼魔功
谁说要你修魔功了
他挑眉,仙魔之力,为何不能共存
这是一个颠覆三界认知的大胆想法。
自古仙魔不两立,两种力量相冲,强行修炼,只会爆体而亡。
没人试过。我说。
现在有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琳溪,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小花仙,还是什么上仙。
在我魔界,弱小,就是原罪。
我的人,不能是废物。
说完,他把我一个人留在了万魔渊。
我看着下方翻涌的黑色魔气,深吸了一口气。
沧渊说得对。
我不想再做任人宰割的棋子,就必须拥有掀翻棋盘的力量。
我纵身一跃,跳入了万魔渊。
与此同时,仙界。
慕云自魔界回去后,便将自己关在了战神殿,谁也不见。
直到天帝的义女,月姬仙子,端着一碗莲子羹,叩开了他的殿门。
战神,你已经七日未曾进食了。月姬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殿门打开,慕云面容憔悴,眼神空洞。
你走吧,我不想见人。
可是,你的伤……
我自己的伤,自己清楚。
月姬将莲子羹放在桌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战神,你还在想琳溪上仙吗
她已经背叛了仙界,投靠了魔族,你又何必……
住口！慕云猛地抬头,眼中满是红血丝,她不是！她一定是有苦衷的！
月姬被他吓了一跳,眼眶瞬间就红了。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战神,你别这样,我……我心疼。
她说着,伸手想去抚摸慕云的脸。
慕云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月姬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她看着慕云,眼神里的温柔,渐渐冷却。
8.
我在万魔渊待了整整一百年。
百年时间,于神魔而言,不过弹指一挥。
但于我,却是脱胎换骨。
我没日没夜地引魔气入体,任由它与我的仙力冲撞、撕裂、再融合。
过程的痛苦,不亚于千刀万剐。
有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每到关键时刻,总会有一股精纯的魔气,从万魔渊深处渡过来,护住我的心脉,帮我重塑经脉。
我知道,是沧渊。
他从未离开。
百年后,我出关那天,整个魔界风云变色。
一半天空仙光璀璨,一半天空魔气滔天。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以我为中心,形成了一个诡异而和谐的平衡。
我一步踏出万魔渊。
魅姬正守在外面。
她看到我,瞳孔骤然一缩。
你……
我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抬手一挥,一道仙魔之力交织的光刃,便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将她身后的一块巨石,劈成了齑粉。
魅姬吓得瘫软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走到她面前,学着百年前沧渊的样子,蹲下身。
现在,谁是废物
魅姬脸色惨白,抖如筛糠。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
沧渊斜倚在一棵枯树上,嘴角噙着一抹满意的笑。
不错。
总算不枉本君,浪费了这么多本源魔气。
我站起身,走向他。
多谢。
谢就不必了。他上下打量着我,记得你答应本君的事就行。
帮他对付仙界。
我点头,随时可以。
也就在这时,魔界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口子。
无数天兵天将,如蝗虫过境,从裂口中涌入。
为首的,正是百年未见的慕云。
他比百年前更加沉稳,气势也更加强大。
只是那双眼睛,在看到我时,依旧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琳溪。
他身旁,站着一位身穿宫装的绝色女子。
正是月姬。
她挽着慕云的手臂,姿态亲密,看向我的眼神,却充满了审视和敌意。
魔君沧渊,囚我仙界上仙百年,今日,我慕云,定要踏平你这魔宫！
慕云的声音,响彻整个魔界。
仙魔大战,终究还是来了。
只是,比三生石里预言的,提前了数百年。
沧渊冷笑一声。
踏平我的魔宫就凭你
他话音刚落,无数魔兵魔将从四面八方涌来,与天兵战在一处。
喊杀声震天。
慕云的目标很明确,他穿过混战的人群,直奔我而来。
琳溪,跟我回去！
又是这句话。
我有些厌烦。
慕云,你是不是有健忘症百年前的话,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他看着我,眼中满是痛色。
百年了,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我……我知道错了。
我这百年,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拒绝了天帝的指婚,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他身旁的月姬,听到拒绝指婚四个字,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我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怨毒。
一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
三生石的预言里,慕云最后,是娶了月姬的。
可现在,慕云说他拒绝了。
是我的重生,改变了这一切
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就在我思索之际,一直安静站在慕云身后的月姬,突然动了。
她的目标不是我,也不是沧渊。
而是在她身前,毫无防备的慕云。
一柄淬了剧毒的匕首,悄无声息地,刺向慕云的后心。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小心！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瞬移到慕云身后,推开了他。
那柄匕首,没能刺中慕云。
却也因为我的介入,改变了方向。
它划破了月姬自己的手臂。
一滴黑色的血,从她手臂上滴落,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滋滋的腐蚀声。
是魔族的毒。
月姬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我的手！
她看向我,眼中充满了怨恨和恶毒。
琳溪！你好狠的心！我不过是想劝你回头,你竟然对我下此毒手！
9.
这一声栽赃,真是又响又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
天兵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鄙夷。
仿佛我真的是那个,对同族仙女下毒手的恶毒叛徒。
慕云扶住摇摇欲坠的月姬,回头看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怀疑,还有一丝……失望。
我心头火起。
这男人,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脑子
我救了他,他反倒怀疑起我来了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不是我。我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月姬靠在慕云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战神,你都看到了……是她……是她推我的……
她恨我,她恨我能站在你身边……
慕云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看向我,琳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气笑了。
慕云,你问我为什么你应该问问你自己,刚才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
我什么我你自己的女人是个什么货色,你自己看不清吗
我指着月姬,她刚才,是想杀了你！
月姬哭得更凶了。
我没有……战神,我怎么会想杀你……我爱你还来不及……
她哭着哭着,突然一口黑血喷出,晕了过去。
月姬！
慕云大惊失色,连忙抱起她,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仙力输送给她。
然而,那魔毒太过霸道,月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
没用的。
沧渊的声音,凉凉地响起。
他不知何时,已经解决了那些杂兵,走到了我身边。
这是上古魔族的蚀魂之毒,无药可解。
除非……
他故意拖长了音。
慕云猛地抬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除非什么
沧渊瞥了一眼我,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
除非,有神愿意以自己的半颗神元为引,方可解毒。
不过,他话锋一转,就算解了毒,这位仙子,恐怕也要修为尽失,变成一个凡人了。
神元。
那是一个上神的根本。
失去半颗神元,意味着修为倒退数万年,甚至可能跌落神位。
慕云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他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月姬,又看了看我,眼中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我抱着臂,冷眼旁观。
我倒要看看,在他心里,这个未来道侣,分量有多重。
也想看看,三生石的预言,到底有多大的力量。
如果他救了月姬,是不是就意味着,无论我怎么挣扎,命运的轨迹,最终还是会回到原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月姬的气息,越来越弱。
终于,慕云像是下定了决心。
他抬起头,眼中一片赤红。
我救。
他说。
然后,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种决绝的悲怆。
琳Creek,这是我还你的。
还我什么
还我百年前救他的那一命吗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催动了神力。
一颗金色的,蕴含着磅礴力量的光球,从他胸口缓缓升起。
那就是他的神元。
沧渊在我耳边低语。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爱了五千年的男人。
为了另一个女人,他连命都可以不要。
现在,你后悔了吗
我没有回答。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慕云,将那颗代表了他一半修为的神元,打入了月姬的体内。
金光散去。
月姬的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
而慕云,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跪倒在地,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片霜白。
他从高高在上的战神,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普通仙人。
他抬头,对我惨然一笑。
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了。
两不相欠。
说得真好。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过去那五千年,就像一个笑话。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月姬,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眼前的景象,先是一愣。
随即,她脸上露出了一个,与她柔弱外表截然不符的,阴冷而得意的笑容。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慕云面前。
然后,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废物。
她吐出两个字,声音里满是鄙夷和嫌弃。
连神位都保不住的废物,也配得到我的爱
慕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月姬,你……
我什么月姬冷笑,你真以为,我稀罕你那点可怜的爱意
我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的神元而已！
她张开双臂,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她体内爆发出来。
那力量,一半是慕云精纯的仙力,另一半,却是……
纯粹的魔气。
沧渊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混沌魔胎。
他一字一顿,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不是仙,也不是魔。
她是混沌初开时,天地间诞生的第一缕恶念。
三生石的预言,根本不是你会为他而死。
而是你的本命元神,是唯一能够彻底净化混沌魔胎的力量。
你的死,不是为了救他,而是为了杀了她！
而慕云与她成婚,则是天道为了镇压她,设下的一个局！
一切,都明了了。
我终于明白了所有。
原来,我不是什么悲情的牺牲品。
我是被选中的,那个终结一切的武器。
而我亲手毁掉的,不是我的悲惨命运,而是拯救三界的唯一机会。
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10.
哈哈哈哈哈哈！
月姬,或者说,混沌魔胎,发出了刺耳的狂笑。
现在才知道晚了！
慕云的神元,已经归我所有。这三界,再无人是我的对手！
她说完,目光落在我身上。
琳溪,我真该谢谢你。
谢谢你这个蠢货,毁了三生石,打乱了天道的布局。
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绕过你这道催命符呢。
她笑得花枝乱颤。
为了感谢你,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将这仙界,变成我的炼狱。
她抬起手,黑色的魔气在她掌心汇聚,变成一个巨大的能量球,狠狠地砸向了仙界的结界。
轰——！
一声巨响。
那道守护了仙界数万年的结界,应声碎裂。
无数怨魂和魔物,从裂缝中蜂拥而入,开始疯狂地屠戮天兵。
仙界,大乱。
慕云看着眼前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无法接受,自己深爱并为之牺牲一切的女人,竟然是毁灭三界的元凶。
更无法接受,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噗——
一口心血喷出,他彻底晕了过去。
我看着他倒下的身影,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我的目光,重新落回月姬身上。
你就这么确定,你赢定了我冷冷地开口。
月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不然呢凭你还是凭他
她指了指我身边的沧渊。
一个仙魔同修的怪物,一个本源受损的魔君。
你们两个,拿什么跟我斗
就凭我们,比你多个脑子。
沧渊上前一步,与我并肩而立。
他看着月姬,眼神里满是嘲讽。
你真以为,我这百年,只是在教她如何修炼
你以为,我让她引魔气入体,只是为了让她变强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仙力与魔力,正在我的体内,以一种玄奥的方式,飞速旋转,融合。
它们不再是两种对立的力量。
而是在创造一种,全新的,超越了仙与魔的力量。
混沌之力。我轻声说。
沧渊点头。
以仙为引,以魔为淬,方成混沌。
混沌魔胎,生于混沌,也必将,终于混沌。
他这百年,不是在教我修炼。
他是在,把我,变成另一个混沌魔胎。
一个,可以与月姬抗衡,甚至,杀了她的存在。
月姬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眼中的得意和疯狂,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不敢置信。
不……不可能！
你怎么会知道混沌之力的修炼方法！
因为,沧渊笑了笑,抬手,一缕纯黑色的,与月姬同源的混沌之气,在他指尖缭绕,本君的真身,也是混沌魔胎啊。
只不过,本君运气好,诞生时,多了几分善念,才没变成你这种,一心只想毁灭世界的丑八怪。
这下,不止月姬,连我都惊呆了。
我看着沧渊,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
你我本是同源,你的那点小九九,我怎么会不知道
沧渊看着月姬,眼神怜悯。
天道选中琳溪,是因为她的元神纯净,可以净化你。
而我选中她,是因为我知道,只有她,能承载这世间最极致的两种力量,最终修成混沌,来杀了你。
殊途同归罢了。
现在,游戏结束了。
他侧头,看向我。
准备好了吗我的魔后。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我与沧渊,同时出手。
两股强大到足以撕裂空间的混沌之力,交织在一起,化作一张巨网,朝月姬笼罩而去。
月姬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叫,拼尽全力抵抗。
但她一个,又如何是两个的对手。
那张巨网,缓缓收紧。
在被彻底吞噬的前一刻,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怨毒地诅咒。
沧渊！琳溪！你们不得好死！
我诅咒你们,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巨网,彻底合拢。
月姬的身影,连同她的诅咒,一同化作了飞灰。
持续了数万年的仙魔之争,以这样一种荒诞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一切,尘埃落定。
我看着满目疮痍的仙界,和身边这个,从始至终,都在为我铺路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
他走过来,把我拥入怀中。
别怕,都结束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无比令人安心。
我把头埋在他胸口,闷闷地问：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轻笑一声。
早告诉你,你还会这么心甘情愿地,投入本君的怀抱吗
万一你跑了,本君去哪儿再找一个,这么合心意的魔后
他顿了顿,又说。
而且,有些路,必须自己走。
有些坎,必须自己过。
我若直接告诉你真相,你不会信,更不会有如今的修为。
琳溪,我不要一个需要我保护的金丝雀。
我要的,是一个能与我并肩,站在这三界之巅的,唯一的王后。
我抬头,看着他深邃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了玩味,没有了算计,只有满满的,化不开的温柔。
我踮起脚,主动吻住了他的唇。
这一次,没有宣示主权,没有羞辱,只有两颗心的,紧紧相贴。
良久,唇分。
他抵着我的额头,低声问：那战神,怎么办
我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废墟中,人事不知的慕云。
他白发苍苍,神元尽毁,已经成了一个废人。
天道给了他一个选择。
他选了那条,看起来深情,实则愚蠢至极的路。
也算是,求仁得仁。
他啊。
我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沧渊,笑了笑。
关我屁事。
我的人生,早已翻篇。
慕云,不过是上一页,一个无足轻重的,印刷错误罢了。
而我的未来,是眼前这个人。
是这广阔的三界。
是由我自己,亲手书写的,崭新篇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