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周年那天,程砚白带回来一个和我七分像的女孩。
他当着我的面吻她,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棱,直直刺向我。
然后,他把离婚协议甩到我脸上,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签了。你连当她的替身,都不配。
我笑了,拿起笔,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阮知微。毕竟,系统只给了我三年时间让他爱上我。任务失败,我将当场死亡。
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时,我听见他疯了一样砸着卧室的门,声音里是无法置信的惊惶与破碎:不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阿阮——你出来见我!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可惜,太晚了。程砚白,你的白月光,从头到尾,都只有我。而现在,我不要你了。
---以下为正文---
1
傍晚七点整。
客厅那台从德国古董店淘回来的雕花座钟,不紧不慢地敲了七下。
铛——铛——铛——
声音沉郁而悠长,在过分安静的别墅里荡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长条餐桌上,铺着浆洗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色桌布。两支造型优雅的香槟金烛台上,烛火轻轻跳跃,映照着正中央那束新鲜空运来的红玫瑰,花瓣丝绒般厚重,色泽如同凝固的血液。
我对面,摆放着锃亮的银质餐具和高脚杯,杯壁折射着烛光,像一个个迷离虚幻的梦。
而我面前的牛排,已经彻底冷透了。白色的油脂凝固在肌理之间,像覆上了一层薄霜。
就像我的心。
三年了。
整整一千零九十五个日夜。
我守着这座华丽冰冷的牢笼,守着这个法律上是我丈夫、心里却装着另一个女人的男人,试图完成那个可笑又致命的系统任务——让他爱上我。
失败,即死亡。
指纹锁开启的轻响打破了死寂。
我的心跳下意识漏跳了一拍,指尖微微蜷缩,又强迫自己舒展开,维持着最后一点可怜的体面。
他回来了。
但紧随其后的,是另一个轻巧、陌生,带着点怯生生的脚步声。
程砚白的身影出现在玄关的灯光下,肩宽腿长,裁剪精良的黑色西装衬得他愈发矜贵冷漠。而他身边,紧紧依偎着一个穿着嫩黄色连衣裙的女孩。
女孩很年轻,眉眼清纯,鼻尖微微翘起,抿着唇的样子,带着一种我无比熟悉的、刻意模仿来的羞涩。
她的侧脸弧度,尤其是低头那一瞬的轮廓……
像极了三年前的我。
像极了,他藏在心底那个早已死去的白月光——阿阮。
心口像是被冰锥狠狠刺穿,冰冷的痛楚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冻得发麻。
我挺直早已僵硬的脊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细微的刺痛提醒自己不能失态。
程砚白的目光懒洋洋地掠过餐桌上精心准备的一切,最终落在我脸上,只有深不见底的讥诮和厌烦。
难为程太太还有这份闲情逸致。他开口,声音如同冰冷的玉石相击,可惜,多余了。
他手臂一伸,揽住那个叫林薇的女孩的腰肢,姿态亲昵自然,仿佛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
林薇。他甚至懒得为我编造一个她的身份,一个解释。
女孩怯生生地抬眼看向我,声音软糯:砚白哥,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打扰程砚白低笑一声,指腹暧昧地摩挲着她腰侧的曲线,目光却像毒钉一样死死钉在我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她才是那个不该在这里的人。
咔嚓。
我清晰地听见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与此同时,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我脑中尖锐地响起,开始无情地倒计时——
【终极警告:距离任务最终时限剩余
00:00:59】【00:00:58】【00:00:57】
……
2
我的审判日,终于到了。
程砚白仿佛是为了给我这场死刑送上最彻底的凌迟,他低下头,在跳跃的烛光中,精准地吻住了林薇的唇。
那是一个漫长、刻意、甚至称得上唯美的吻。
烛光为他们镀上一层虚假的柔光,忽略了我这个正在被寸寸凌迟的观众。
胃里涌起尖锐的绞痛,喉头一股腥甜翻涌而上,被我死死咽了回去。
【00:00:30】【00:00:29】
……
他终于放开了面若桃花、眼神迷离的林薇,指腹擦过自己唇上沾到的嫣红口红痕迹。
然后,他像是处理什么令人厌恶的垃圾,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份文件,随手甩了过来。
纸张锋利地边缘划过空气,啪地一声,掉落在冷掉的牛排旁。
《离婚协议书》。
五个加粗的黑体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签了。他命令道,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程太太这个位置,让你暂坐了三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他的声音平稳,却字字诛心,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他勾起唇角,那弧度残忍又凉薄,吐出最终判决:
你连当她的替身,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薇,再落回我惨白的脸上,都不配。
3
轰——!
系统的倒计时音疯狂尖叫,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
【00:00:05】……【00:00:00】
【警告!任务失败!生命体征终止程序启动!】
冰冷的死意如同最凛冽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枯萎。
原来如此。
原来我这三年所有的努力、所有的隐忍、所有卑微又炽热的爱恋,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劣质的、鸠占鹊巢的仿冒品。
如今正主归来(哪怕只是个相似的回音),我这个赝品,就该被彻底销毁。
多可笑。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整整五年、嫁了三年的男人,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陌生的破碎感。
他蹙起眉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和被打扰的不悦:你笑什么
我没回答,只是伸出手,异常平稳地拿起了那份决定我生死的协议。
笔。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林薇似乎被我的反应弄懵了,下意识地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一支精致的钢笔,递了过来。
我抖着手,却异常坚定地在乙方签名处,签下我的名字——阮知微。
字迹歪歪扭扭,不像平时练了无数次的那个签名,更像是一场潦草又拙劣的告别。
扔下笔,我抬起头,直视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程砚白,如你所愿。
我顿了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出一个或许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祝你们……百年好合。
我不再看他,也不再看那个依偎在他怀里的女孩,扶着冰冷的餐桌边缘,一步一步,朝着楼梯口挪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踩在我自己早已破碎的心尖上。
身后是一片死寂。
我知道,他绝对不会出言挽留。
这样也好。
终于,解脱了。
4
几乎是耗尽了生命最后的气力,我才终于挪回卧室。
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沿着门板滑落在地毯上。
剧痛从心脏的位置开始蔓延,冰冷的窒息感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颤抖着,从睡衣口袋里掏出那个准备了很久的白色小药瓶。光滑的瓷瓶,没有标签,里面只装着一颗药片。
系统早就提示过,任务失败,我的生命会自行终止。这颗药,不过是让我走得稍微快一点,少承受一点那濒死过程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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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拧开瓶盖,仰头,将那枚小小的、白色的药片倒入口中。
甚至不需要水送服。
极致的苦涩迅速在舌根化开,却被更浓重的血腥味覆盖。
意识如同退潮般,迅速变得模糊。
眼前闪过无数纷乱的画面。
初见他时,他作为杰出校友回校演讲,光芒万丈,一眼万年。
结婚那天,他冰冷地吻上我的唇,没有丝毫温度,只有警告:程太太,希望你安分守己。
无数个独守空房的深夜,我抱着膝盖坐在飘窗上,看着别墅区稀疏的灯火,数着秒针等待。
还有系统绑定那天,冰冷无情的机械音:【三年内,让目标人物程砚白真心爱上你,任务失败,即刻死亡。】
真可惜啊,程砚白。
我输了。
输掉了整条命。
黑暗温柔地包裹而来,像母亲的怀抱。
世界,彻底陷入了永寂。
……
5
不知道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沉浮了多久。
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楼下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玻璃制品被狠狠砸碎在地!
紧接着,是林薇受惊过度的、尖锐的哭叫声!
沉重、疯狂、完全失了章法的脚步声,如同失控的重型机械,猛地撞上楼来!
阮知微!他的声音嘶哑暴怒,却裹挟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恐慌的颤音。
开门!阮知微!你给我出来!
是程砚白。
他用身体疯狂地撞击着实木门板,那声音沉闷又吓人,仿佛下一秒门就要碎裂开来。
那枚戒指!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照片背后的字……那些信……不可能!
阿阮……撞击声诡异地停了下来,变成了一种绝望到极致的、嘶哑破碎的低吼,像是濒死野兽的哀鸣:
——你出来见我!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阮知微!!!
可惜啊。
程砚白。
太晚了。
你的白月光,从头到尾,从生到死,都只有我。
而现在,我不要你了。
6
砰——!
一声更加猛烈的撞击后,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终于被猛地撞开。
程砚白站在门外,头发凌乱,双目赤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昂贵的衬衫领口沾着不知是谁的血迹,或许是撞门时伤到的。他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周身充斥着毁灭性的气息。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地板上的我的身上。
林薇跟在他身后,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哆嗦:砚白哥……她、她怎么了要不要报警……
滚!程砚白看也没看,反手狠狠将她甩开,力道大得让她踉跄着撞在走廊墙壁上。
他踉跄着走进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他蹲下身,颤抖得厉害的手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
阮知微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丝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希冀,仿佛声音大一点,就会惊碎什么。
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我的脸颊。
那冰凉的、毫无生气的触感,像是一道惊雷,瞬间贯穿他的天灵盖,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击溃。
不……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猛地将我抱进怀里,疯狂地摇晃着,醒醒!你玩什么把戏阮知微!我命令你起来!
我的身体软绵绵的,头无力地向后仰着,任他如何摇晃,都没有任何回应。
你骗不过我!起来!他咆哮着,眼眶红得骇人。
林薇捂着嘴哭出声:她……她是不是……死了……
闭嘴!程砚白厉声喝断她,像是疯了一样开始在我身上翻找,动作粗暴又慌乱。
然后,他的手指从我睡衣空空如也的口袋里,勾出了那个白色的小药瓶。瓶子里,除了空气,似乎还有一张卷着的、泛着奇异银光的纸条。
他抖着手抽出纸条,展开。
上面是冰冷僵硬的、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字迹:
【任务失败。宿主阮知微,生命程序已终止。系统解绑中……】
任务…失败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瞳孔剧烈地收缩着。
他猛地抬头,视线在空旷的卧室里疯狂扫视,像是在寻找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名为系统的东西。
这是什么!阮知微!什么任务!他对着我毫无声息的身体低吼,疯狂逐渐被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恐惧所取代。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利箭射向瑟瑟发抖的林薇:你知不知道!她有没有跟你提过系统!说过什么任务!
林薇被他吓得猛然后退,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疯了…这纸条好奇怪…
疯了他重复着这两个字,猛地想起我签字时的那个笑容,想起我那句祝你们百年好合……
那不是反讽,不是怨恨。
那是告别。是彻底心死后的释然。
一个可怕的、荒谬的、却又能解释一切异常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拨开我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冰凉的指尖一点点抚过我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那片毫无血色的苍白唇瓣上…
那么熟悉。
和他记忆深处祭奠了三年、痛了三年的白月光影子…
严丝合缝地…
重叠了。
每一个弧度,每一分细节,都分毫不差。
不可能!
他像是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
抱着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声音里充满了惊骇欲绝的否认,这不可能!!
你怎么可能是她!我的阿阮…我的阿阮三年前就死了!死在那场车祸大火里!尸骨无存!
他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拼命说服自己,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失控,
你是阮知微!是我找来气她的替身!一个廉价的、不知所谓的替身!
你怎么配是她…你怎么敢是她…
声音到最后,低了下去,变成了破碎的、语无伦次的呜咽。
因为他无法控制地想起来了。
想起林薇不久前拿出的那枚所谓阿阮的遗物尾戒,内侧刻着只有他才知道的缩写。
想起林薇展示的那张阿阮的照片背后,写着【给我的阿阮,一生挚爱】,那是他亲手写下的字迹,那照片本该随着那场大火一同湮灭!
为什么这些独一无二的东西,会出现在林薇手里
为什么这三年,阮知微的某些小习惯、看他的眼神、甚至偶尔无意识的小动作,会越来越像他记忆里的那个人
一个更可怕的、足以将他彻底凌迟的猜想,如同藤蔓般死死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盯住缩在墙角的林薇,眼神恐怖得像是要将她剥皮拆骨:你…
刚开口——
砰!啪啦——!
卧室顶部昂贵的水晶吊灯猛然炸裂!
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倾盆砸落!
窗外的霓虹灯光诡异地疯狂闪烁!墙壁上挂着的装饰画哐当一声砸落在地!一股无形却冰冷至极的能量波动,以我逐渐冰冷的身体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程砚白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整个身体严严实实地护住了我,用脊背硬生生承受了那些坠落的碎片。
林薇抱头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叫。
短暂的、如同鬼魅横行的混乱之后,一切又骤然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的焦糊味。
程砚白喘着粗气,缓缓抬起头。
我嘴角那抹最终定格下的、近乎解脱的弧度,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就在此时,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再次清晰无比地响彻他的脑海,也回荡在这死寂的房间里:
【警告:检测到强烈能量波动干扰。宿主生命信号确认消失。系统解绑程序失败。出现异常!异常!】
程砚白抱着我的手臂彻底僵住,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电子音。银色纸条上的系统、任务失败。刚刚发生的无法用科学解释的诡异现象。
所有这些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他无法承受、却又不得不信的恐怖真相。
系统…任务…三年…让她爱上我…他抬起头,眼中不再是疯狂,而是滔天巨浪般的惊骇和足以将他彻底摧毁的痛苦。
所以这三年…你待在我身边…是因为这该死的任务!
所以你根本不是什么替身…你就是…你就是…
那个他藏在心底三年、夜夜噬心刻骨的名字,卡在喉咙里,重如千钧。
海啸般的悔恨和恐慌瞬间将他吞没,碾碎了他所有的骄傲和冷漠。
他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抱着我瘫软在地毯上。
脸颊紧紧贴着我冰冷僵硬的脸颊,滚烫的眼泪混着额角滑落的血迹,一同砸落。
阿阮…是我…是我对不对你回来找我…你用另一种身份回到我身边…可我…可我…
声音嘶哑颤抖,充满了绝望的哀求。可惜,这世上最深的忏悔,我也听不到了。
7
啊——!
缩在墙角的林薇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景象,手指颤抖地指向我,发出更加尖利刺耳的惊叫:
她…她手指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
程砚白浑身剧烈一震,猛地低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我垂落在地毯上的手。
看了半晌,没有任何动静。苍白,冰冷,毫无生机。
你看错了!他不耐而又痛苦地低吼,此刻任何关于我的细微动静,于他而言都是最残忍的煎熬。
林薇似乎被这接连的刺激吓破了胆,哭喊着:
砚白哥!你清醒一点!她死了!阮知微死了!她怎么可能是阿阮姐姐阿阮姐姐三年前就死了啊!这三年是我一直陪着你!是我在听你怀念她!
程砚白缓缓地抬起头,
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射向她,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陪你陪我缅怀一个你根本不认识的人
林薇被他看得浑身哆嗦,强撑着辩解:我认识!阿阮姐姐她…
闭嘴!
他猛地打断她,声音压抑着暴怒,
谁告诉你她叫『阿阮』我从未对外人提过这个名字!还有那枚戒指的细节!那张照片!你从哪里得来的!
林薇的眼神瞬间慌乱起来,
下意识地躲闪着他的目光:是…是你…你喝醉的时候说的…
我喝醉
程砚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冷笑,眼神却越来越骇人,
我喝醉只会反复叫她的名字,从不会说这些细节!说!到底是谁告诉你的!东西到底是哪来的!
他抱着我冰冷的身体,一步步逼近林薇。
强大的压迫感让林薇彻底瘫软在地,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哭喊着:
我说…我说…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大概半年前…她找到我…说可以帮我得到你…她说只要我模仿她给我的照片和资料里的人…就能取代阮知微…戒指和照片都是她给的!她说这些都是阿阮的遗物…让我假装是阿阮的远房表妹…
她告诉了我很多阿阮的小习惯,喜欢吃什么,用什么香水,甚至…甚至怎么笑更像她…让我学…
程砚白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将他凌迟。
一个女人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
她是谁!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我不知道…她每次都戴着重重的墨镜和帽子,声音也有点怪…她只说…只说很恨阮知微…说阮知微抢了不该抢的东西…
恨阮知微
程砚白的脑子一片混乱。他的阿阮,或者说阮知微,向来与世无争,谁会恨她到如此地步,布下这样一个局
还有阿阮的遗物…那场车祸后,现场一片狼藉,什么都没留下,这些东西怎么会…
除非…那场车祸本身…
一个更加冰冷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紧了他的心脏。
8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我身上那个滚落在地的空药瓶,突然散发出柔和却诡异的白光。
一道光束从中投射出来,在空中形成一片模糊晃动的光幕。
光幕上开始闪现出断断续续的文字和画面,伴随着冰冷且带有严重电流干扰的电子音:
【宿主生命信号消失…最终备用程序启动…信息残留导出…】
光幕上快速闪过我这三年的点滴——初见他时的心动与羞涩;
新婚夜他冰冷的吻和警告;
无数个独守空房的夜晚,我看着窗外等他到天明;
偷偷看着他珍藏的(我以为是他前女友的)照片默默落泪;
最后定格在我签下离婚协议后,那释然又绝望的笑容…
电子音断断续续:
【任务目标:程砚白。
任务内容:获取其真爱。
时限:三年。
结果:失败。惩罚:生命终止。】【备注:能量不足…信息严重残缺…警告…三年前宿主原始生命体已因意外濒临消散…系统捕捉其强烈执念绑定…提供三年时间及临时躯壳…需目标人物真爱能量维持存在并重塑…失败则…】【…警告…检测到外部强烈干扰源…信息链人为断裂…疑似…人为…阴谋…】【…目标人物程砚白…情感检测…发生错误…巨大误差…非不爱…而是…认知遮蔽…恨意转移…残影…】【能量耗尽…最终提示…小心…身…边…】
啪!光幕骤然熄灭。药瓶上的白光也彻底黯淡下去,变成普普通通的瓶子。
死寂。
程砚白僵在原地,消化着这颠覆性的一切信息。
三年前,阿阮就已经…
是系统留住了她最后的存在,给了她三年时间,需要他的真爱能量来维持甚至重塑
而他…他这三年所有的厌恶和恨意,并非全然发自本心
是被某种力量遮蔽了认知转移了情感小心身边!
震惊、狂喜、悔恨、愤怒…无数种情绪瞬间将他撕裂。
啊——!!!
他仰头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如同困兽濒死。
他死死抱紧我冰冷僵硬的身体,眼泪汹涌而出,语无伦次:
阿阮…对不起…是我蠢…是我瞎…是我混蛋…我竟然没有认出你…
我竟然那样对你…对不起…
可惜,再深的忏悔,也唤不回那已经彻底消散的灵魂了。
9
后来,别墅的保安和邻居被之前的动静惊动,闻声而来,报了警。
警车和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划破了夜的宁静。
林薇作为重要嫌疑人,被警方带走调查。
程砚白像一头失去幼崽的野兽,死抱着我的尸体不肯松手,嘶吼着:
别碰她!还给我!她是我的阿阮!最后被强行分开,注射了镇静剂,送进了医院。
接下来的日子,是漫长而冰冷的调查。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和手段,疯狂追查那个神秘女人的下落,更重新彻查三年前那场意外车祸的真相。
线索时断时续,似乎指向某个商业对手,又似乎牵扯着更隐秘的势力。
而那个神秘女人,如同人间蒸发,再无踪迹。关于系统的超自然现象,无人相信。
当晚的监控离奇故障,药瓶检测不出任何异常,最终只能归咎于他受刺激过大产生的臆想。
我的葬礼很简单。
他固执地以爱妻阮知微(阿阮)的名义下葬。
那栋承载了三年痛苦与谎言的别墅被他彻底封存,成了谁也不能靠近的禁地。他变得沉默寡言,阴郁冰冷,只是疯狂地工作,然后独自对着我的照片枯坐。他的手腕上,多了一条样式奇特的银色手链,里面藏着一样东西——是我结婚那天,偷偷剪下的我们两人的头发,编织在一起,他从未知晓。他身边,再也出现过任何与阿阮相似的替身。
每年我的忌日,他都会在我的墓前枯坐一整夜,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说着调查的进展,说着没有我的日子有多难熬。
而我,或许是因为那强烈的执念,或许是因为系统最后残留的能量,竟有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意识,没有完全消散,而是依附在了那缕藏于手链的头发上,困囿于方寸之间。
我能模糊地感知到外界,听到他痛苦的呢喃和忏悔,却无法给出任何回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丝意识也在逐渐变淡,即将彻底散去。
直到那一天——他终于抓住了三年前车祸的一条关键线索,情绪激动地连夜赶赴国外去见一个突然出现的见证人。
大雨滂沱,山路崎岖。
尖锐的刹车声划破雨夜!剧烈的碰撞声震耳欲聋!天旋地转。
温热的血模糊了他的视线。
意识涣散之际,他艰难地抬起手腕,亲吻着那条冰冷的手链,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
阿阮…对不起…还是没能…亲手为你报仇…别怕…这次…我来陪你…
巨大的悲伤和一种奇异的牵引力,从我那丝即将消散的意识中爆发出来。
熟悉的、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彻他濒死的脑海,也清晰地回荡在我最后的意识里:
【检测到强烈执念共鸣…符合强制绑定条件…求生系统强制绑定中…】
【绑定宿主:程砚白。任务:弥补过错,获得原谅。奖励:失败惩罚:】
【能量严重不足…启动紧急时空跃迁程序…目标时间点:三年前,毕业典礼当天。跃迁启动——】
程砚白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眼底爆发出绝望又希冀的、复杂到极致的破碎光彩。
而我那依附于手链的微弱意识,也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几乎要撕裂一切的拉扯力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