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不服看着门外那群穿着破旧道袍的“前辈旅游团”,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尤其是那位还在执着地比着“三”根手指的守拙师祖——这位前辈对那三文钱的执念怕是已经深入骨髓,连死了都放不下。
玄虚子道长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守拙师兄!生前蹭了我三年早饭没给钱,现在变成这副德行还好意思讨债?”
那僵尸道士歪了歪头,似乎在努力回忆生前的债务关系,手指依然倔强地举着。
清风躲在吴不服身后,带着哭腔喊道:“师祖!利息我烧双倍!不!三倍!求您老人家安息吧!”
也许是金钱的力量终于起了作用,守拙师祖缓缓放下了手,但依然和其他僵尸道士一起,机械地向道观逼近。
“不行,这样下去没完没了。”玄虚子皱眉,“这些只是被邪术惊扰的可怜先人,不能真下重手。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安分下来。”
吴不服突然灵光一闪,想起《镇尸录》里提到过一种情况:“道长,书上说若是无特定目标的群尸躁动,可用‘安魂香’辅以特定音律安抚?”
玄虚子眼睛一亮:“没错!清风,快去我房里取安魂香来!就在床头那个写着‘价值三两’的盒子里!”
清风一愣:“师父,您床头只有一个写着‘清风勿动’的盒子...”
“就是那个!快去!”玄虚子一脚踹在徒弟屁股上。
清风连滚带爬地跑了。玄虚子转身对吴不服说:“吴小友,安魂香需要配合特定的安魂曲才有效果。老夫要主持香阵,这奏乐的活儿...”
吴不服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道长,我不会什么乐器啊...”
“简单!”玄虚子不知从哪摸出一支竹笛塞到吴不服手里,“就吹最简单的‘清心调’,跟着感觉走就行!”
吴不服拿着竹笛,一脸茫然:“可我不知道‘清心调’怎么吹啊...”
“随便吹!心诚则灵!”玄虚子已经开始布香阵,头也不回地喊道。
“妈呀,怎么这么多僵尸啊?!!!!”这时候一个光头小和尚急匆匆的跑来,途中不争气的被摔了一跤。我和玄虚子都看傻了。
光头小和尚一看到我们两个,双手合十说到:“阿弥陀佛,贫僧无心,云游至此,看到附近有僵尸出没,特来...呃...超度这些僵尸,没想到这么多僵尸,妈呀,快吓死我了”
清风道:“僵尸还能超度?怎么不把你能死?”
光头小和尚跩跩的说:“哼,如何呢?又能怎?”
这时,无心小和尚突然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吴不服:“吴施主,小僧略通音律,或许可以...”
“太好了!你来!”吴不服如获大赦,赶紧把笛子塞给无心。
无心接过笛子,端庄地行了个礼,然后将笛子放到唇边。
下一刻,一阵堪比杀猪的刺耳噪音从笛子中迸发出来!
“吱——嘎——噗——”
这声音难听到连正在逼近的僵尸们都集体顿了一下,几个道行浅的甚至往后跳了小半步——物理意义上的跳。
玄虚子手中的香差点掉地上:“这、这是什么魔音贯耳?!”
吴不服痛苦地捂住耳朵:“小师父!这就是你说的略通音律?!”
无心停下吹奏,一脸无辜:“阿弥陀佛。小僧在寺中常为早课击磬,方丈师祖曾说小僧的磬声...独具一格,有惊醒愚顽之效。想来这笛子也是同理。”
吴不服:“...”他现在十分确定那位方丈是在说客气话。
就在这混乱之际,清风终于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跑了出来:“师父!香来了!”
玄虚子赶紧点燃安魂香,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开来。原本被无心的笛声吓得有些躁动的僵尸们渐渐平静下来。
“快!就是现在!奏乐!”玄虚子催促道。
无心再次举起笛子,吴不服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住:“小师父!击磬!你还是击磬吧!有没有带磬?”
无心眨眨眼,从僧袍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铜磬和击槌:“有的。小僧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随着清脆的磬声响起,配合安魂香的烟雾,僵尸们终于完全平静下来,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再前进。
玄虚子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总算...”
话未说完,守拙师祖僵尸突然又抬起手,比了个“三”,然后指指清风,又指指自己空荡荡的衣兜。
清风欲哭无泪:“师祖,我明天一定烧给您!连本带利!”
守拙师祖似乎满意了,缓缓放下手,与其他僵尸一起,转身,一蹦一跳地回后山坟地去了。
危机解除,四人瘫坐在道观院子里,皆是一身冷汗。
玄虚子看着无心,表情复杂:“小师父,你这音律...着实有些特别。”
无心谦逊地低头:“道长过奖了。师父常说,佛法在心不在形,音律亦是如此。”
吴不服心想:你师父说得对,你的音律确实已经超出“形”的范畴了。
经此一闹,玄虚子面色凝重:“此地不宜久留。那邪术师能驱动我观先人,道行不浅,下次来的恐怕就没这么好打发了。”
吴不服说到:“要不我先离开此地,向北走?”
无心小和尚说道:“贫僧也要北上,施主何不与贫僧一道?”
玄虚子看向吴不服和无心:“你二人既然都有北上之意,不如结伴同行,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吴不服和无心对视一眼。
吴不服想的是:跟这个一句话就能把死人再气死一回的小和尚一起走?我怕不是嫌命长?
无心想的却是:吴施主虽语气粗暴,但方才危急时刻却知拦下小僧吹笛,必是心怀善念之人。佛曰:缘妙不可言。
于是两人同时开口:
吴不服:“要不还是...”
无心:“小僧愿与吴施主同行。”
玄虚子一拍大腿:“好!那就这么定了!清风,去给二位准备行装!”
吴不服:“...”他感觉自己的逃亡之路将会格外精彩。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吴不服和无心就准备出发了。
清风红着眼眶塞给吴不服一个大包裹:“吴大哥,这是我偷偷藏的干粮,省着点吃。还有这个,”他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小护身符,“这是我用师祖们昨晚掉的指甲做的,辟邪!”
吴不服手一抖,差点把护身符扔了。
玄虚子则将一本小册子递给无心:“小师父,这是《常见邪祟超度简易指南》,老道多年心得,路上或许用得上。”
最后,他严肃地对二人说:“此行凶险,你二人切记:赶尸不忘渡魂,渡魂不碍赶尸。相辅相成,方得始终。”
吴不服和无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走出青云观,迎着初升的朝阳,吴不服深吸一口气,感觉前途未卜。
无心则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吴施主,我们接下来往何处去?”
吴不服拿出《镇尸录》,翻到某一页:“书上说,往北三十里有处义庄,或许能打听到消息,顺便...接点活计赚路费。”
无心双手合十:“善哉。助亡者归乡,积功德无量。”
吴不服瞥了他一眼:“主要是赚路费。”
两人一路向北,走了约莫半日,相安无事——如果忽略无心试图对一只路过的野兔诵经超度,结果被兔子踹了一脚的话。
黄昏时分,他们终于看到了那处义庄。那是一间孤零零的房子,门口挂着两个白灯笼,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
吴不服正色道:“待会进去后,看我眼色行事。义庄规矩多,别乱说话。”
无心乖巧点头:“小僧明白。”
推开义庄大门,一股陈旧的灰尘和香烛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厅内整齐地放着几口棺材,一个驼背老人正在角落里擦拭灯盏。
老人抬头,声音沙哑:“二位是...”
吴不服抱拳:“老人家,我们是路过的赶尸人,想在此借宿一宿,顺便打听点消息。”
老人眯着眼打量二人,目光在无心的光头上停留片刻:“赶尸人?和尚?这倒是个新鲜组合。”
就在这时,最里面的一口棺材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老人脸色一变:“又来了!”
吴不服警觉:“怎么了?”
老人叹气:“是口棘手的棺材。里面的主儿死了三天了,一直不安生,时不时就闹腾一下。家属明天才来取棺下葬,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无心闻言,立刻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让小僧为这位施主诵经超度,助他早登极乐。”
老人狐疑地看着无心:“小师父,有用吗?之前来个道士贴符都没用。”
无心信心满满:“佛法无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吴不服有心想拦,但无心已经走到那口棺材前,盘腿坐下,开始诵经。
起初,棺材里的动静真的停了。老人面露喜色:“嘿!还真有用!”
但吴不服注意到无心的诵经声越来越快,额角开始冒汗。而棺材盖,开始微微震动起来。
“小师父...”吴不服刚想开口。
突然“轰”的一声,棺材盖被猛地掀开,一个面色青黑的中年男子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双眼圆睁,怒吼道:
“别念了!吵死了!还让不让人安安静静地尸变了!”
无心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经文卡在喉咙里。
吴不服扶额:“我就知道...”
那僵尸跳出棺材,气势汹汹地朝无心扑去。老人早已躲到角落瑟瑟发抖。
吴不服下意识地摸向青铜剑,却听见无心突然大喊:
“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僵尸顿了一下,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震住了。
吴不服趁机一个箭步上前,从包里抓出一把糯米撒了过去。
僵尸被糯米打得嗷嗷直叫,连连后退。
无心见状,立刻又来了精神,继续诵经。僵尸痛苦地捂住耳朵:“别念了!头疼!”
吴不服又撒出一把糯米:“小师父!念大声点!他怕这个!”
于是,义庄里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一个赶尸人追着僵尸撒糯米,一个小和尚追着僵尸大声诵经,僵尸则抱头鼠窜,时不时吼两句“别念了”、“疼死了”。
最后,僵尸被逼到墙角,崩溃大喊:“我认输!我认输!我乖乖躺回去行了吧!求你们别念也别撒了!”
吴不服和无心对视一眼,停了下来。
僵尸果然乖乖地自己爬回棺材,甚至还自己把棺材盖拉上一大半,只留条缝,委委屈屈地说:“我睡会儿,明天家属来了叫我一声。”
吴不服:“...”
无心:“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角落里的老人已经看傻了。
当晚,吴不服和无心获准在义庄借宿。老人还额外送了他们一包干粮。
临睡前,无心认真地对吴不服说:“吴施主,看来超度经文对某些施主确实有效。”
吴不服看着那个自己盖好棺材盖的棺材,心情复杂:“啊...算是吧...”
他开始觉得,带上这个小和尚,或许也不全是坏事。
至少,效果显著——虽然方向可能有点跑偏。
而远方的黑暗中,那顶神秘的轿子再次出现,轿中人轻笑道:“赶尸人配渡尸僧?有意思...看你们能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