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七小时赛跑
暗网「时序黑市」入口嵌在一行破站404页脚的小字里，灰鼠指针悬停，ui弹出像素化骷髅头。
陆赊拇指在触控板上一压，指纹压裂，蓝电闪过门缝，顺着他腕骨一路爬进耳蜗，嗡鸣。
耳机内侧浮现淡绿倒计时：06:59:42，秒针裂痕，实际用时比世界钟慢零点三格。
他欠身，屏幕光打在脸上，颧骨荧白，像切开的一小块月。
跳转完成，视觉直接落入一个倒置的地铁站。
穹顶是混泥土，滴水声每一击都落在耳膜凹陷的正中央，冷味钻进鼻腔。
广播用的是死人的嗓子：“各位旅客，列车开往零点冗余。”
脚下一格微震，水滴飙上裤管，凉意顺着小腿爬到膝盖。
他拉低兜帽，胸口的身份芯片亮起：[ts-10086-潜入]。
黑市建在高速报废的服务器机壳里，风扇拆下的风道改作商铺橱窗。
灯管只剩蓝紫两端，光像剖开的静脉。
店铺招牌是循环乱码：hex时钟、β版心跳、幽闭祝福。
所有买卖只认一件事：一分钟，换一次心跳。
闪步踏向坐标「Δ-13」柜台，迎面一句蒸汽嗓音贴耳：“卖命还是买命？”
那是一个戴耳返的黑西装，瞳孔装了两粒不停滴滴答答的机械秒表。
柜台玻璃下跳动的不是行情，是活的心电图，每条绿线都绑着一个用户名。
陆赊把掌心贴上压感屏，页面弹出红色协议字l：
“出售：10年
折算：900
000
000
心跳币（±2浮动）
风险提示：交易不可逆，摘出的寿命将以物理形式扣减。”
他视线钉在最后一句，指骨蜷缩，汗沿着指缝在甲盖上凝成小小镜面。
【系统私弹：母亲的直播id后闪烁△符号，倒计时正驶入红区】
鼻尖传来铜锈味，是旧服务器电熔的味道。
陆赊点选「确认」。
光脉冲顺腕骨爆开，像一把热刀贯穿整条生命线。
皮肤肉眼可见地失去血色，血管灰下去一道，像被迫打了一层旧片滤镜。
柜台抽屉吐出十五颗透明弹珠，内里灌着流沙，沉淀颗粒闪成北极光色。
那就是地球延时，15分钟。
机械秒表男用拇指拨起其中一颗，对着冷光验成色，点头。
“计时开始。”
空气是按斤卖的静谧，陆赊呼气，声音卡在喉咙没完全逃出。
蓦地，背后插进一句干净的少年音：“十年。”
他回头，瞳孔收放一下。
哥哥陆由穿初次离家那套旧校服，肩膀却比记忆中空了一截。
校服领口起球，线头缠在脖子，像被岁月勒住的绳结。
陆由把后脑贴在橱窗玻璃，一只眼闭，另一只眼透过玻璃读弟弟的心跳曲线。
“我卖了全部记忆。”
他的声线沙哑，可语速不紧不慢，仿佛在读别人的遗言工单。
柜台下弹出一个婴儿巴掌大的磁带盒，塑料壳刻着时间戳「-∞」。
“换了一秒。”
陆由把磁带插进胸袋，拍一拍，像确认心脏还在原位。
一滴汗坠在他锁骨，啪一声落得极重，仿佛砸在兄弟俩之间。
陆赊下颌肌肉骤紧，耳骨里的倒计时却抢先弹出温柔音效：
“叮——子代风险共担，情感暴击补偿：倒计时追加
60:00。”
红字跳转
05:59:42
→
06:59:42。
玻璃橱窗的微光转为烛光，打在陆由脸上，照见他眼底一条干裂的粉。
陆由抬手，拇指落在弟弟侧颈脉搏：“别谢，这是还债。”
句末一带轻颤，像怕声音落地碎掉。
陆赊喉咙滚动，却发不出回应。
机械秒表男忽然嗤笑，抬头看向黑暗里的某处：“买家想亲临验货。”
漂浮的ui页面一瞬滴落液l斑纹，像老电视机受潮。
一团无法直视的像素雾落到柜台前，雾心缓缓凝出一张女人的脸。
三十出头，眉目正是母亲十年前的模样，连雀斑的排列都没差一格。
【地球意识·具现频道已启动：画质修复至bd-50】
母亲眨眼，一秒完成一次人类一生长度的弹窗祝福。
陆由指背抽了下，胶带封过的记忆盒子在兜里震。
陆赊警戒蹲下，肌肉绷到膝骨发钝痛。
母亲开口，声音却像乾冰升腾：“谢谢那一秒。”
陆赊双腿后挪半步，鞋底刮地沙声刺耳。
母亲眼神对准陆由，语速放得很慢：“作为回馈，送你一个选项。”
她掌心摊开，浮出一粒深蓝种子，外壳电流噼啪。
“种下它，地球回溯到爆炸前一日，你们可救母亲，但代价是再扣哥哥十五年寿命。”
陆由瞳孔扩散，唇色褪得纸一样。
陆赊指尖抽紧，指节发白，骤然向前一步挡在哥哥前面。
“我替他付。”
母亲静静看他，忽而收回种子，指尖摁碎，蓝火四溅：“驳回。这不是交易，是惩罚题。”
碎光在她指缝噼啪熄灭。
周遭空气被连根抽走，风扇部件齐声哭啸。
倒计时面板突然跳线——07:00:00
闪成
06:58:00，压榨中的真实流速令人牙酸。
哥哥咧嘴，扯出一个林间初见晨雾的笑，声音低到只有风声能懂：“我不记得母亲爱笑，但记得你爱哭。”
陆赊牙关发出极细碎的碰撞。
柜台喇叭忽然重播陆由六岁生日回放：奶油小刀划开蛋糕基底，人群起哄，母亲鼓掌。
声音残片嵌进鼓膜，陆赊鼻尖闻见十年前廉价植物奶油味。
哥哥把脸转向广播源，眸子倒映出幼稚的自已在吹蜡烛，睫毛纯白。
“原来这就是记忆的味道。”
他低语，手指无意识在空中描摹烛火形状。
【系统提示：抽取的记忆副本已烧结，备份永久删除】
倒计时读条停在06:57:00，底噪响起第二道滴答，像远处引爆的电线。
陆赊闭眼，耳内嗡鸣和胸腔共振，心跳币单价在后台实时跳水。
血味上涌，他咬紧后牙槽尝到金属腥甜。
一道暗红命令弹窗降落屏幕中央：
“全l记时士兵联线——七小时赛跑第二阶段准备启动。”
键盘灯一齐亮起，宛如万柄刀尖对准通一点。
陆赊深呼吸，吸气里混着铁锈和暖气，层层交叠。
他转身，朝出口去，一步踏下，机壳地板发出不牢固的回震。
后面传来哥哥低低一句话，像只说给空气听：“那一秒，足够我记住你。”
出口刷门禁，蓝光扑脸，陆赊的眼底映出自已的倒影像碎片。
他抬手压了压腕表，00:00:00
的一次预跳，锤击腕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