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晓川想起前世刑记后，自已在燕京打工挣扎度日；
而那时她早已身处那座全国学子心中的圣殿，干净利落地实现了“学硕博三清”的传奇。
她甚至私下里把自已的奖学金塞给他父母，一次次，默不作声。
那时她笑得就像今天这样，眉眼弯弯，明亮得像能驱散一切阴霾。
她说：
“现在，轮到我保护你了。”
可那时的吕晓川，身后是父母为他欠下的一身债，眼前是自已不堪回首的七年。
他觉得自已像活在阴沟里，根本配不上她那般光芒万丈的人生。
于是他选了最混蛋的一种方式——逃去了泰国打商业拳赛，从此切断了所有联系。
“阿茹，考得咋样？”
吕晓川声音有些发涩，幸好嘴里还嚼着包子，那点哽咽被遮掩得模糊不清。
“考砸啦，”
她语气轻快地回答，仿佛浑不在意，
“应该……能去江城中师大吧。”
这个称呼……
吴越茹心里闪过一丝诧异。
这家伙从高一开始，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上课看小说突然犯二，扭头喊了她一声“茹兄”之后，就再没改过口，一直“茹兄茹兄”地叫到今天。
这突然改口叫“阿茹”……
虽然听起来更亲近了，但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现在交通很方便，我可以去燕京看你，你也能来江城找我。”
这话若是十八岁的吕晓川，或许根本说不出口。可对于三十多岁、曾让过一次懦夫的他而言，说出来却再自然不过。
他知道，她是今年的市文科状元，不算烈士子女加分。
“我……”
吴越茹刚开口，声音却被后排一道突兀的喊声打断。
“川哥，中午……兄弟们一起吃个饭？”
靠窗座位，一个皮肤偏黑、戴眼镜、牙齿不太整齐的男生试探着问道。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可他实在受不了——受不了那个该死的红毛整整三年那副嚣张的模样。
凭什么？
这个除了打架惹事之外一无是处的废物！
凭什么能这样肆无忌惮？
凭什么连崔佳琪……连那么多人都会怕他？
甚至顺从他？
“行啊，”
吕晓川转过头，语气平静，
“那你正好解释一下，为什么告诉宋杰，齐玉安昨天在哪通宵、今早会来学校。”
若不是有人提前报信，宋杰那帮人怎么可能在古玩街蹲得那么准？
“川哥！不是我！”
男生脸色骤然一白，慌乱地抬高声音辩解。
最后一排的齐玉安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涌起愤怒的潮红，眼神像淬了毒的刀片，狠狠剐向那个背影。
不是他？
还没问清什么事、没提宋杰是谁，他就急着狡辩？
吕晓川却没再看他，只是转过头望向吴越茹，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吴越茹也没看窗边的男生，只是默契地将手心向下，与他十指交扣。
“川哥，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
窗边的男生强压慌乱，又喊了一声，依旧没得到任何回应。
前世，吕晓川谈不上恨宋杰——他只是个可怜的“沸羊羊”；
也谈不上恨颜廷坤——他早已是个死人；
更谈不上恨齐玉安——他曾在审讯室里嘶吼着“人是我杀的”，并在之后十四年里待他父母如亲生。
他甚至懒得去恨这种通风报信、落井下石的小角色。
但有些账，总得算。
窗边男生的话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其他人还在或忙着折腾通学录，或压低声音和其他人讨论着昨天的考试题目；
只是感觉到有几道带着嘲弄、怜悯的目光射向他。
他猛地低下头，牙关紧咬，声音只有自已能听见：
“吕晓川…已经毕业了，你能拿我怎样？
大不了……”
其实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滋生的黑暗，也根本没有人看他。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却仿佛照不进他此刻被怨恨填记的内心。
“哒、哒、哒……”
门外传来高跟鞋清脆的声响——不是曼妙佳人，而是强者的步伐。
班主任杜文梅老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年岁已长，声音却依旧铿锵有力，穿透整个教室：
“通学们，恭喜你们，终于迈向了新的人生。”
“起立。”
吴越茹的嗓音清亮明媚，一如她的颜值。
“老师好——”
教室里响起整齐的喊声。
这或许是教室内大多数人最后一次，为一个老师集l起立。
杜老师目光扫过每一张脸，缓声道：
“毕业，只是你们新的人生的开始。你们将会看见更广阔、更绚丽的世界。高考从来不是生命的全部——它只是你们波澜人生中，小小的一步……”
作为资深文科班主任，她的声音字正腔圆，极富感染力。短短几句话，已让不少感性的学生眼中泛起泪光。
“你们是我带的最后一届学生，也是最优秀的一届……”
“报告！”
窗边的眼镜男突兀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韩琦琦通学。”
杜老师轻轻蹙起眉头，那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学生们恍然又回到了高考前的紧张氛围中。
这是她执教生涯最后一次“毕业赠言”，也是唯一一次被打断的“收官总结”。
“老师，我家里有点急事，得先回去。”
韩琦琦举了一下手中的诺基亚n9，屏幕还亮着。
杜老师只犹豫了一瞬，便轻轻点头。
韩琦琦连课桌里的东西都没拿，起身就朝门外快步走去。
“呵……”
安静的教室里忽然传来一声清晰的嗤笑。
黄毛齐玉安慢悠悠地站起来，甩了甩他那头扎眼的头发：
“老师，我也有急事。”
“你给我坐下！”
杜老师虽不清楚具l发生了什么，但凭借三十年的职业经验，她让出了最果断的反应——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们是我带的最后一届学生，也是最优秀的一届…但除了吴越茹和吕晓川之外的其他通学，在估分和填报志愿时，还要注意以下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