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三国:星坠长河 > 第1章
夜雨如注,长江南岸的风裹挟着江涛拍岸的轰鸣,撕扯着丹阳县南郊那间摇摇欲坠的茅屋。屋顶的茅草被掀开一角,雨水顺着断裂的梁木滴落,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深坑。苏砚舟猛然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从万丈深渊中挣脱而出。他喘息着,手指痉挛地抠进身下的草席,指尖触到的是粗粝的麻布与潮湿的霉味。
四周昏暗,仅凭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照亮斑驳泥墙。墙上挂着一柄环首刀,刀鞘裂纹纵横,旁边是一领褪色的皂衣,腰带上缀着半枚残破的木牍,刻着‘丹阳戍卒
苏’三字。他盯着那名字,心头一震——那是他,又不是他。记忆如破碎的镜片,闪烁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画面:图书馆的穹顶、电脑屏幕上跳动的轨道参数、某篇关于汉代历法误差的论文标题……可语言却像被封印,喉咙里挤出的字句生涩拗口。
他挣扎坐起,低头打量这具身体——瘦削而结实,左臂有道陈年箭疤,指节粗大,掌心布满茧纹。这不是他的手。他不是苏砚舟吗?那个在二十一世纪研究天体运行的青年学者?可眼前的一切如此真实:湿冷的空气、腐草的气息、远处隐约传来的犬吠,还有那木牍上清晰的隶书‘建安五年秋’。
建安五年?公元200年?官渡之战即将爆发的乱世之初?他脑中轰然作响,现代知识与陌生现实激烈冲撞。他试图回忆穿越的瞬间,却只捕捉到一片刺目的白光,似是实验室的强光灯,又像是某种高能粒子爆发的轨迹。他闭目凝神,唯有天体力学公式如本能般浮现:开普勒定律、月球交点退行、沙罗周期……这些记忆竟比他的身世更清晰。
三日后,江风转厉。丹阳江岸一处荒废祭坛上,枯草丛生,残碑倾颓。十余名乡老围聚一处,皆着粗麻短褐,面色凝重。坛前堆满柴薪,两名孩童被麻绳缚住手腕,瑟瑟发抖,一名老巫祝手持青铜匕首,口中念念有词,准备以童男童女献祭江神,禳解连日来的异象——天色昏沉、江水倒流、鸟兽惊飞,乡民皆言江神震怒,需血祭平息。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踉跄奔来。苏砚舟衣衫褴褛,发髻散乱,脚上草履已磨穿。他冲入人群,声音嘶哑却坚定:‘住手!日将食,非江怒!明日午时三刻,天光当灭!’众人愕然回首,见是个戍边小卒,纷纷怒斥:‘狂徒安敢乱言!’‘江神之怒,岂是你能妄议?’
苏砚舟不退反进,拾起一根枯枝,在沙地上疾书。他以简陋的汉字勾勒日、月、地三者位置,画出轨道交角,标注‘交点’‘黄白道’‘朔望’等词。他言语断续,古语夹杂,却逻辑严密:‘日月相会于黄白道交,月掩日光,故昼晦。非神怒,乃天行有常。’他推算出日食起止时辰,精确至刻,又言食分几何,方位何方。
乡老中有一人乃前汉太史令之后,虽家学断绝,尚识星象残卷。他蹲下细观沙图,眉头紧锁,忽而惊呼:‘此与《三统历》推步之法暗合!然此等演算,非经年研习不可得,一戍卒安能为之?’其余人面面相觑,祭礼暂缓。
当夜,苏砚舟蜷缩破屋,反复演算。他知若明日天光未灭,自己必被当作妖言惑众者焚祭江神。他翻出戍所残卷,发现此身原名亦为苏砚,乃丹阳郡征召戍卒,父母早亡,无亲无故。他借着油灯,用炭条在墙上标注太阳视运动轨迹,校正岁差影响,心中默念:‘若我所学无误,明日午时三刻,日食必现。’
次日辰时,天色如常。乡民再度聚集江岸,有人冷笑:‘昨夜雨歇,今日晴明,何来日食?斩此妖卒!’苏砚舟立于坛侧,面色沉静,只道:‘待至午时。’他取出自制的日晷,以木针投影,记录时辰。随着日影西移,人群躁动渐起。
午时初刻,天边忽现一缕阴翳。众人抬头,只见太阳边缘似被啃噬,出现微小缺口。惊呼声四起。苏砚舟凝视天象,默默计时。午时三刻,日轮过半被月影遮蔽,天地骤暗,如同黄昏突降。江面泛起诡异银光,鸟雀归巢,虫鸣顿止。乡民跪伏于地,颤声呼喊:‘神人!真神人也!’
日食历时一刻有余,渐次复明。苏砚舟立于残坛之上,身影被斜阳拉长。乡老匍匐请罪,愿奉其为‘天官’,主掌乡里祭祀与农时。他摇头拒绝,只求一席安静之地,容他研习天象,记录星变。众人敬若神明,自发修缮破屋,赠以米粮。
夜深,苏砚舟独坐屋中,仰望星空。北斗斜挂,河汉璀璨。他心中却无半分得意。他知道,日食可解,乱世难平。建安五年,曹操与袁绍对峙官渡,孙策踞江东而未稳,刘备流离,天下将倾。他一介孤魂,身无寸功,名不见经传,却握有超越时代的知识。这究竟是天命所归,还是时空错乱的偶然?
他取出炭条,在墙上刻下第一行字:‘建安五年九月朔,日有食之,在角七度。’这是他作为‘苏砚’的第一次记录,也是‘苏砚舟’在这个时代留下的第一道印记。墙角那柄环首刀静静悬挂,映着月光,仿佛在提醒他:这乱世,终需刀兵与智慧并行。
远处江流滚滚,一如时间之河不可逆。他闭目沉思,脑海中浮现出《后汉书·律历志》的残章,又联想到赤壁之战的火攻与风向——若他能预知天时,是否也能改写人事?一个念头悄然萌生:或许,他并非只为观星而来。
这一夜,长江南岸的残屋中,一盏油灯彻夜未熄。墙上,星图初绘,线条虽简,却已勾勒出命运的轨迹。而在江东某处,一队骑兵正踏着秋霜疾行,为首者披赤红战袍,腰悬青釭剑,目光如炬——那是尚未称帝的孙权,正巡视边境。命运的丝线,已在暗中交织。
苏砚舟不知,他今日的预言,已随江风传至郡城。丹阳太守闻之,惊疑不定,遣人暗中查访。而更远的许都,曹操帐下谋士荀彧正翻阅各地异象奏报,忽见‘丹阳日食验卒言’一句,眉头微动,提笔批注:‘此子若真通天道,当召之。’
历史的车轮,因一颗来自未来的灵魂,悄然偏转了一分。江畔的列炬尚未点燃,但寒夜中的第一束光,已然刺破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