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哲这位新上任的内政总管,还没来得及体会手握大权的快感,就先品尝到了当公关总监的苦涩。
他领了安抚民心的任务,连口热茶都顾不上喝,便带着几个州府的官吏,骑着快马,一头扎进了乡野之间。
卧牛村的村口,那棵老槐树下。
十几个青壮村民,手里拿着扁担、锄头,将村长王老汉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群情激愤,地上,那架断了犁辕的曲辕犁,像一具失败的骸骨,无声地躺在那里。
“村正!你说这新犁是王爷的恩典,能省力,能多打粮!可你瞧瞧,这是什么玩意儿?中看不中用!俺们家那头老黄牛脾气好,这要是换了头倔牛,怕是连牛带犁都得折在地里!”一个满脸黝黑的汉子,唾沫横飞地嚷道。
“就是!这叫什么事儿!眼瞅着就要下种了,耽误了农时,这损失谁来赔?俺们可不信那什么官府的鬼话了,赶紧把俺们那旧犁还回来!”
王老汉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作揖:“乡亲们,乡亲们,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苏先生这不就来了嘛,他肯定会给大家伙一个说法的!”
苏明哲骑在马上,远远看到这副剑拔弩张的景象,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深吸一口气,翻身下马,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温和而沉稳的笑容,快步走了过去。
“诸位乡亲,老夫苏明哲,奉闲王殿下之命,特为此事而来。”他声音洪亮,带着一股读书人特有的中气,瞬间将村民们的吵嚷声压了下去。
村民们看见他,一时间也安静了下来。
“苏先生,”王老汉像是见到了救星,连忙迎上,“您可算来了,您瞧瞧这事”
苏明哲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他走到那架断裂的犁前,蹲下身,仔细查看了断口,又掂了掂分量,这才站起身,面向众人。
“此事,是王府考虑不周,未能预见到本地木料难以承受新犁的力道,以致耽误了大家的春耕,在此,老夫代王府,向诸位乡亲赔个不是。”说着,他竟对着众人,深深地作了一揖。
这一揖,让在场的村民都愣住了,自古以来,只有民拜官,哪有官拜民的道理?他们那股子冲天的怨气,顿时消解了不少。
“王爷已经知晓此事,并且十分重视”苏明哲面不改色地开始了他的公关话术,“王爷说,利民之器,岂能如此儿戏!他已责令府中最好的工匠,连夜对新犁进行改良,三日之内,必将拿出更为坚固耐用的铁骨加强版新犁,送到大家手中!”
“至于这几日耽误的功夫,”他顿了顿,“王府将按户,为每家补偿五斤陈米!所有召回的新犁,待改良之后,将免费为大家更换!绝不让乡亲们吃一丁点的亏!”
有说法,有期限,还有实实在在的补偿。
村民们面面相觑,那股子戾气,终于彻底散了,虽然对那什么铁骨加强版还是半信半疑,但白得的五斤米,可是实打实的。
“那那俺们就再信官府一回?”先前叫嚷得最凶的黑脸汉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苏明哲微微一笑:“一言为定,三日后,老夫亲自带新犁来此,若再有差池,唯我是问!”
另一边,王府后院的锻造工坊里,则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墨承规像是彻底进入了技术疯魔的状态。他赤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布满旧伤疤的精壮肌肉,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和脊背淌下,在跳动的炉火映照下,闪着油亮的光。
“风箱拉快些!注意炉温!”他嘶哑地吼着,手中的大铁锤每一次落下,都带着风声,精准地砸在烧得通红的铁坯上,迸射出漫天璀璨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