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书房内,新砌的水泥壁炉里,上好的石炭烧得正旺,却没有给这间屋子带来丝毫暖意。
苏明哲负手立于舆图前,眉头紧锁,仿佛要在那泛黄的纸上,用目光烧出两个洞来。张迁则坐在一旁,手中的算盘珠子拨得飞快。
赵磐和周通,两位总队长,如同两尊门神般杵在门口。
唯一还能保持镇定的,只有事件的核心人物——闲王李辰安。
他刚从温泉池里出来,身上还带着潮气,只随意地披着一件宽大的锦袍,斜倚在主位的太师椅上。
他慢条斯理地用一把小巧的银刀,削着一个苹果,动作专注而优雅,仿佛外界的风暴与他无关。
“都杵着做什么?等着开席?”李辰安头也不抬,清脆的削皮声在死寂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苏明哲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声音沙哑:“殿下,如今万宝楼背信弃义,我云州外部的物资供应已全部断绝,铁料、铜料、药材无一能入,工程兵团每日消耗巨大,府库的存货,最多最多还能支撑一个半月。”
“高炉的建造,也因缺少关键的耐火材料而停滞。”墨承规道,他眼中布满血丝,“若无外料,别说炼铁,连炉子都砌不起来。”
“殿下!”周通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股子火气,“那帮江南的软蛋,是想活活困死我们!您下令吧!我带上弟兄们,咱们自己杀出去!抢他娘的!”
李辰安终于削完了苹果,他将果皮利落地卷成一朵小花,随手扔在盘子里,然后不紧不慢地咬了一口苹果,清脆的咀嚼声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抢?”他嚼着苹果,抬眼看了看周通,“抢谁?抢附近的穷哈哈,还是去千里之外的江南?等你杀到江南,你手下的弟兄,怕是连挥刀的力气都没了。”
他将果核准确地投入墙角的痰盂,这才拍了拍手,环视众人。
“诸位,都愁眉苦脸的做什么?我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苏明哲愕然道:“殿下,这何来好事之说?万宝楼毁约,我等如今如被缚住了手脚,如何还能称得上是好事?”
李辰安懒洋洋地靠回椅背,看着众人那副天塌下来了的表情,心中暗自吐槽:
(妈的,项目进行到关键时刻,核心供应商突然断供,还联合上下游搞封锁。这套路,前世见得多了。慌什么?越是这种时候,当老大的越得稳住。不然人心一散,队伍就没法带了。)
他清了清嗓子,换上了一副项目经理复盘会议时的专业口吻:
“苏先生,你先别急。我们来复盘一下。当初,我们为何要找万宝楼合作?”
苏明哲一愣,下意识地回答:“自然是为了为了借助他们的财力与渠道,解我云州燃眉之急,为我们争取发展的时间和资源。”
“说得没错。”李辰安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借助外力,用他们的钱和路,来办我们的事。
这在项目初期,是最高效、也是最正确的选择。它可以让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原始积累,启动了净水、水泥、农具等几个关键项目。
从这个角度看,我们和万宝楼的合作,是正确的,万宝楼运来的第一批物资也给了我们很大帮助,减轻了我们的很大压力。”
是啊,仔细想想,万宝宝楼第一批物资来到云州已经一个多月了,云州也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辰安话锋一转:“但是,任何合作,都有风险,万宝楼是我们的朋友吗?”
众人沉默。
“不是。”李辰安自己回答,“他们是商人,是逐利的狼,我们和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互相利用。”
“我们利用他们的渠道,他们觊觎我们的雪花盐,这种建立在利益上的合作,本身就是最脆弱的。”
他看着苏明哲,继续引导着他的思路:“把身家性命,完全寄托在一个随时可能翻脸的合作伙伴身上,是不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