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火夫的死,虽然在李辰安和周通的联手弹压下,没有激起哗变的巨浪,但在堡垒计划下,让整个云州都笼罩在一种风声鹤唳的紧张氛围之中。
街头巷尾,百姓们交谈的声音都下意识地压低了,看到巡逻的卫兵,眼神中也多了几分不安。
王府书房内,这种压抑的气氛,更是浓重到了极点。
苏明哲、张迁、墨承规,云州的三大项目主管,此刻正襟危坐。
他们面前的矮几上,没有香茗,只有一叠叠写满了数字和条目的账册与报告。
这已是他们连续熬的第三个通宵。
“殿下,”墨承规的眼窝深陷,声音沙哑,他指着一份刚刚绘制出的图纸:“一号高炉虽已成功,但若要实现您工业园区的宏伟蓝图,建造二号、三号高炉,势在必行!承规已连夜优化了设计,新高炉的容积可提升两成,预估产量能再增三成!只要只要能将现有的铁料和耐火砖,优先向我工坊倾斜!”
他话音未落,苏明哲便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
“墨先生,”这位内政总管的脸色同样憔悴:“高炉之事,固然重要,但你可知,如今已是三月开春,春耕如救火!曲辕犁虽好,但数量严重不足,许多村落依旧在使用旧犁,效率低下!更重要的是,去冬大旱,土地贫瘠,若不趁此时机,大规模兴修水利,改良土壤,即便有了神犁,也种不出足够的粮食!”
他转向主位上那个正闭目养神、仿佛已经睡着的李辰安,躬身一揖:“殿下!民以食为天,食为邦之本!我云州根基,在于农,而非工!下官恳请殿下,将府库中剩余的钱粮、水泥,优先用于各地水渠的修缮与建设!同时,暂停二号高炉计划,将所有铁料,都用于打造曲辕犁!误了工期,可以追赶;误了农时,便是万劫不复啊!”
“苏先生此言差矣!”墨承规立刻站了起来,激动地反驳道,“没有铁,何来犁?没有高炉,何来源源不断的铁?此乃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我等今日之困,根源便在于器不如人!若不集中所有力量,先将这炼铁的根扎牢,日后江南之人若再行封锁,我等岂非依旧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你这是本末倒置!舍本逐末!”
“你这是因循守旧!不知变通!”
书房内,一个代表着农业为本的传统治国理念,一个代表着工业强国的超前技术思维,如同两头被激怒的公牛,狠狠地撞在了一起,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张迁坐在一旁,手里的算盘珠子都快被他捏碎了,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急得满头是汗,却一句话也插不上。账本上的数字,冰冷而残酷——他们剩下的资源,只够支撑其中一个项目全力推进。
(经典的预算评审会撕逼环节。农业部和工业部抢资源,一个要保kpi,一个要搞长期战略投资。我这个董事长,不好当啊)
李辰安缓缓睁开眼,他没有去评判谁对谁错:
“苏先生,你的左手重要,还是右手重要?”
苏明哲一愣,不知殿下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下意识地答道:“回殿下,左右手,皆是身体一部分,缺一不可,自然都重要。”
“那好。”李辰安又转向墨承规,“墨先生,一套坚固的铠甲重要,还是一副能填饱肚子的好肠胃重要?”
墨承规也愣住了,答道:“铠甲能御外敌,肠胃能安内腑。若无好肠胃,人便饿死,要铠甲何用?可若无坚甲,被人一刀捅死,肠胃再好,也无济于事,两者也缺一不可。”
“这不就结了?”李辰安摊了摊手:“农,是我们的肠胃,是我们的左手。它能让我们吃饱饭,活下去,不生内乱,工,是我们的铠甲,是我们的右手,它能让我们打造兵器,抵御外敌,不受欺辱。”
“你们现在,为了左手还是右手更重要,吵得不可开交,没有什么意义。”
“炼铁和农时都同样重要,现在你们应该配合起来,特别墨先生,春耕农时更赶,你得先好好配合一下苏明哲春耕的工作”
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拿起炭笔。
“墨先生,你先趁着春耕之前成立一个新的研发小组,你利用好现有的技术,给本王设计并制造出两样东西来!”
他用炭笔在图上画了一个巨大的水车,又在旁边画了几个奇形怪状的、带着齿轮和连杆的机械。
“你先造出这图纸上的水车,把黑水河的水,给我引到更高、更远的田地里去!苏先生不是要修水渠吗?你,就负责给他提供支持!”
“另一个就是水力加工机械,这个先不急,等到秋收时才需要用到,你好好设计设计,利用水力,驱动石磨,研磨麦粒,秋收时在把我们的工匠和农民,从那些最繁重、最重复的劳动中解放出来!”
墨承规看着那图上虽然简陋但很巧思的机械草图,眼睛瞬间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