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觉得,最近这日子,过得有点邪门。
王二狗原是云州城里一个泼皮,平日里靠着给赌场看门混口饭吃。后来赌场被新上任的苏先生给查封了,他没了活路,听人说王府工坊招工管饭,便也混了进来,干些搬运木料的杂活。
原以为王府的活计会跟别处一样,干多干少一个样,能偷懒就偷懒。可进来之后才发现,这里头的规矩,比他娘的戒律堂还多。
就说这晚上巡夜吧。以前的城防营,那火把隔着老远才有一根,风一吹就灭,岗哨上的兵丁打瞌睡比谁都响。可现在这赤石岭工业区堡垒计划实施后,每隔三十步就有一座半人高的火盆,烧的还是那种耐烧的石炭,把整个山谷映得通明,光线交叉,连只耗子溜过去都看得清清楚楚。
更邪门的,是风里的声音。除了远处高炉地基那边传来的、日夜不息的夯土声,风中还多了一种清越而诡异的鸟鸣。
带他们这些新丁的老兵油子说,这叫“风语鸟”,是最近王爷府上那位阿鬼师傅造的,但凡有东西碰了不该碰的线,这鸟儿的叫声就会变调。
王二狗紧了紧身上那件刚发的、带着一股子生羊皮味道的坎肩,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今晚负责看守靠近山壁的一处木料仓库,这里算是整个工业区的边缘,也是最清闲的岗位。
他正靠着一堆木料,琢磨着是该打个盹还是去伙房那边偷个馒头,风中那熟悉的、单调的“嘀嘀”声,毫无预兆地,突然变成了一种急促而尖锐的“嘀嘀嘀!!”
那声音,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扎进了王二狗的耳膜!
他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这是“风语鸟”的最高警报!是有人触碰了最内层的机关!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便按照这几日被赵磐队长手下那些煞神操练了无数遍的规矩,猛地抓起身边的一面铜锣,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敲了下去!
“当——!当——!当——!”
刺耳的锣声,划破了夜空的寂静。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以及远处几处火盆岗哨,极其有默契地、同时向他这个方向,投来了几道交叉的光束,瞬间将他所在的这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下一刻,王二狗只觉得身边一阵风过。
赵磐,很快出现在了他身边,他身后,跟着两支五人小队,人人手持出鞘的环首刀和一种小巧的手弩,他们迅速组成了一个品字形的突击阵型,将这片区域死死地封锁住。
“何处?”赵磐的声音,压得极低。
“墙墙那边!”王二狗指着仓库后方那道高达三丈的院墙,牙齿都在打颤。
赵磐没有再多问一个字。他打了一个战术手势,一支小队立刻如壁虎般贴着墙根,向两侧包抄。他自己,则带着另一支小队,如狸猫般,一步一步,向着那处发出警报的墙角逼近。
整个过程,除了风声,再无半点多余的声响。
然而,当他们赶到那处墙角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