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后厨,今夜灯火通明,热气腾腾。
一口巨大的、由墨承规亲自设计、用上好青铜铸就的“鸳鸯锅”,正稳稳地架在特制的无烟炭炉上。锅里,一边是翻滚着红亮辣椒、散发着霸道香气的麻辣汤底,另一边则是用大骨、枸杞和几味温补药材熬了数个时辰、汤色奶白的滋补高汤。
锅边的长条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材。
有切得薄如蝉翼、红白相间、码放得如同层层叠浪的羊肉卷;有切成了厚片的鲜嫩鹿里脊;有翠绿欲滴的菠菜、白嫩如玉的冬笋,还有一盘盘筋道爽滑的粉条和金黄色的面饼。
这哪里像是一个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刺杀的王府,这分明像是在过年。
李辰安换了一身宽松舒适的家常便服,正斜靠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一双加长的竹筷,兴致勃勃地指挥着众人。
“赵磐,你别光顾着往辣锅里下肉,那边的清汤,是给苏先生和张长史他们这些‘养生派’准备的!”
“墨先生,那个,新出的米粉,你多涮一会儿,吸饱了汤汁才好吃!”
“周通,你个夯货!那是本王的毛肚!七上八下,烫个十五息就得了,你再煮下去,就跟嚼牛皮筋似的了!”
苏明哲和张迁等人,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又想起几刻钟前破山寺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觉得恍如隔世。他们实在想不通,自家王爷这心究竟是得有多大,才能在经历了如此凶险的刺杀之后,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涮火锅?
“殿下,”苏明哲终究还是忍不住,他放下筷子,忧心忡忡地凑上前,“那些刺客,虽然都已生擒,但其同党,恐仍潜伏于暗处。我等此刻大张旗鼓地在此欢宴,是否是否太过张扬,会令敌人警觉?”
“警觉?”李辰安夹起一片烫熟的羊肉,在特制的麻酱小料里滚了一圈,吹了吹热气,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苏先生,你觉得,这顿火锅,是吃给谁看的?”他含糊不清地问道。
苏明哲一愣。
李辰安指了指外面沉沉的夜色:“我们今晚又是闪光,又是打雷的,动静这么大,你以为城里那些看不见的眼睛,都是瞎子吗?他们现在,肯定一个个都竖着耳朵,等着听咱们王府的动静呢。”
“如果我们现在府内一片肃杀,戒备森严,那反而说明我们心虚了,说明我们怕了。可我们偏不。”李辰安嘿嘿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狐狸般的狡黠,“我们不仅没事,我们还要开庆功宴!还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唐门刺客,在本王眼里,就是个屁!他们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连给本王这顿火锅助兴的资格都没有!”
他顿了顿,又夹起一块毛肚,涮了起来。
“这就叫心理战。我们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毫不在意,敌人心里就越是没底,越是会犯错。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但有时候,最亮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也最能迷惑敌人的地方。”
苏明哲听得是似懂非懂,但他看着自家王爷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那点不安,竟也莫名地平复了下来。
就在众人推杯换盏,气氛渐入佳境之时,两个亲卫从外面走了进来,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麻布的囚犯。
正是那个在破山寺里,假扮乞丐,口吐毒针的唐门刺客。
此人一被带进来,大厅里的欢声笑语,瞬间便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那刺客显然是条硬汉,虽然被擒,眼神中却依旧是桀骜不驯。
李辰安指了指那刺客,“给他松绑,搬张凳子,让他坐到那桌的末席去。”
“什么?!”在场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殿下!此人乃亡命之徒,身怀剧毒,万万不可啊!”赵磐第一个反对。
“怕什么?”李辰安白了他一眼,“你们这么多带刀的,还怕他一个手无寸铁的?给他解开,让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