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与唐门的阴谋在破山寺遭遇惨败,这短暂的胜利为云州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李辰安趁热打铁,立刻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迫在眉睫的春耕备战之中。
云州的春天,是从泥土的味道开始的。
那是一种混合了融雪的湿润、草根的微腥和被压抑了一整个冬天的、渴望生长的骚动的复杂气息。当第一缕带着暖意的南风,吹散了盘踞在山坳里最后一丝寒雾,整个云州的原野,便像一个刚刚睡醒的巨人,缓缓地舒展着筋骨,发出一阵阵不易察-觉的、万物复苏的“噼啪”声。
城东,王府直辖的“一号示范农场”。
这里原本是一片乱石遍地的坡地,如今已被工程兵团的汉子们整得平平整整,黑褐色的沃土在晨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数千名来自周边村落的农人,扛着锄头,牵着自家的老牛,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好奇,交头接耳,嗡嗡的议论声,比春日里蜂巢外的蜜蜂还要热闹。
今天是王府正式分发新农具、推广新作物的“春耕动员大会”。
苏明哲一身半旧的儒衫,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看着台下那一张张朴实而充满希望的脸,心中感慨万千。他清了清嗓子,用他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将王府今年的春耕新政,一条条地宣布下去。
台下,一排排崭新的、闪烁着黝黑铁光的“铁骨曲辕犁”,整齐地码放着,像一队即将出征的士兵。另一边,则是一筐筐切好的、沾着草木灰的土豆种块,和一袋袋颗粒饱满的玉米种子。
李辰安,作为这场盛会名义上的主角,此刻正躲在台子后面的一个马车里,打着哈欠,眼角还挂着几滴没睡醒的泪花。
“殿下,”张迁掀开车帘,一脸“求求您了”的表情,“苏先生那边都讲完了,就等您您出去‘与民同乐’,亲自扶犁,开开第一道犁沟了。”
“不去。”李辰安把脑袋往棉大衣的领子里又缩了缩,声音含糊不清,“冷。而且我不会。万一犁歪了,岂不是丢了本王‘谪仙人’的脸面?”
“殿下,这这是苏先生特意嘱咐的,说是礼数,是态度,能安民心!”张迁急得直搓手,“您就就当是下去散散步,随便划拉一下就行!”
最终,在张迁半是哀求半是拖拽的努力下,李辰安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上了高台。
他一出现,台下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王爷千岁!”
“给王爷磕头了!”
黑压压的人群,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
李辰安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他看着那些人眼中那近乎狂热的崇拜与感激,心中那点起床气,竟也莫名地消散了不少。
(妈的,这帮淳朴的农民兄弟,也太好糊弄了。不就是给了点吃的,弄了点好用的工具吗?至于行这么大的礼?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继续当咸鱼了)
他清了清嗓子,学着戏文里那些青天大老爷的模样,摆了摆手:“都起来吧,都起来吧!好日子,是靠大伙儿的双手干出来的,不是靠磕头磕出来的!”
在众人的簇拥下,李辰安走下高台。墨承规早已备好了一头全场最温顺、最健壮的老黄牛,和一架擦拭得锃亮的新犁。
李辰安笨拙地握住犁把,只觉得那打磨光滑的木柄,入手冰凉而坚实。
“哞!”
他有气无力地吆喝了一声,那老黄牛很通人性,马上就迈开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