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路面倒还好,大扫帚一推,便露出青灰色的本色。可那些刚刚平整出来、准备建造二号高炉的土地,早已是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坑。
王府书房内,却是温暖如春。
新安装的地暖系统,正通过嵌在墙壁内的陶管,将温泉的热气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光着脚踩在平滑的水泥地面上,都能感觉到一股自下而上的、均匀的暖意。
李辰安很满意。他觉得,这才是文明人该过的冬天。
他刚从午睡中醒来,身上还带着几分慵懒的暖意。小环为他端上一碗新熬的、加了桂圆和红枣的姜茶,驱散了最后一点睡意。他端着茶碗,走到窗边,撩开厚实的棉帘一角,看着外面那白茫茫的雪景,心情颇为不错。
轧花机已经造出了十台,日夜不息地处理着秋收时囤积的棉花。今年的棉花种植量算不上多,但是雪白的棉絮还是堆积如山,只待纺纱织布,便能优先给手下那几百号工匠,都换上防风保暖的棉大衣。
赤石岭那边,一号高炉的火焰也从未熄灭,虽然产量不高,但每日里产出的精铁,也足以让墨承规的锻造工坊维持运转。
一切,看起来都井然有序,欣欣向荣。
就在他盘算着是不是该把“集中供暖”这个项目,也列入明年的“民生工程kpi”时,一阵急促却又被刻意压抑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殿下。”
张迁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
“进。”李辰安头也没回。
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止张迁一人。苏明哲走在最前,张迁跟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用牛皮做封面的新账册。
钱万里那个胖子,也跟在最后面。他这几日在云州过得倒还算滋润,只是脸上的肥肉似乎少了些,那双小眼睛里的精明,也被一层浓浓的愁绪给盖住了。
李辰安转过身,看着这三位掌管着云州“钱袋子”的核心人物,齐刷刷地摆出这么一副奔丧似的表情,他心中便是一咯噔。
(卧槽,什么情况?这表情不像是项目进度出了问题,倒像是公司要破产了?)
“怎么了?”他放下茶碗,坐回主位的太师椅上,“一个个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天塌下来了?”
苏明哲上前一步,没有说话,只是将张迁手中那本厚厚的账册,双手接过,轻轻地放在了李辰安面前的案几上。
“殿下,这是去年一整年的财务账目。”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请您过目。”
李辰安皱了皱眉头,伸出手,翻开了那本账册。
账册的纸张,是云州自己工坊里新造的粗麻纸,算不上精良,但胜在厚实。上面的字迹,是张迁亲笔所书,一笔一划,清晰工整,每一笔收入,每一项支出,都分门别类,记录得清清楚楚。
账册的第一页,是“总览”,简略得记录了这一年的收支项。
李辰安的目光,只在那上面停留了不到十息,他那张懒散的脸,便沉了下来。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最后一栏那个鲜红的、用朱砂笔写就的数字上。
府库结余:白银负六千四百三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