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雁门郡,一座名为“铁霜城”的边陲小镇。
这里是云州与北方草原的交界地,也是大夏王朝最北端的边防重镇之一。常年驻扎着数万边军,镇上的居民,除了军户家眷,便是那些靠着与草原部落做些皮毛、食盐生意的行脚商人。
镇子的气氛,永远是两种味道的混合体——空气中,弥漫着生铁、烈酒和牛羊膻味的粗犷;而那高耸的、被风霜侵蚀得斑驳不堪的城墙,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人们,战争的阴影,从未远离。
镇子西头,一间名为“四海通”的小小商行,便是这粗犷与肃杀中的一个异类。
商行不大,门脸也有些陈旧,但里面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柜台上,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几个伙计正忙着清点货物,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只是,这商行的掌柜,却有些特别。
那是个看起来不过十九二十岁的年轻女子。她身着一身利落的靛蓝色胡服,勾勒出窈窕而充满力量感的曲线。一头乌黑的长发,被一根简单的木簪高高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双明亮的眼睛。
她不像个商人,倒更像个常年游走于刀尖之上的刺客。
这位年轻的女掌柜,便是秦红袖,是“万宝楼”老掌柜的私生女,却因性别和出身,被同父异母的兄弟排挤和追杀,只能来到这苦寒的北方边境做些小生意。
此刻,她正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则用一杆小巧的铜杆烟枪,不轻不重地敲击着面前的柜台。
“笃,笃,笃。”
每一声,都敲在对面那个满脸横肉、身材壮硕如熊的草原商人巴图的心坎上。
“巴图首领,”秦红袖的声音,清脆悦耳,“咱们的账,是不是该算算了?按照契约,你们部落上个月从我这里赊走的三百石粗盐,一百匹麻布,今日,就该付清尾款了。一共是,白银五百二十三两,零七钱。”
“嘿嘿,秦掌柜,”巴图搓着一双蒲扇般的大手,脸上堆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您瞧,这天寒地冻的,部落里的牛羊都冻死了不少,手头实在是有些紧。要不,您再宽限些时日?等开春了,皮子一多,我再还您!”
秦红袖闻言,笑了。
她收回烟枪,凑到唇边,就着柜台上一盏小小的油灯,将烟丝点燃,然后轻轻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地吐出一个完美的、带着淡淡草药香气的烟圈。
“巴图首领,”烟圈从她红润的唇间散开,让她那张明艳的脸,都带上了几分朦胧的美感,“我秦红袖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一个‘信’字。白纸黑字,红印为凭。你跟我说手头紧,可我怎么听说,你前几日,刚花了两百两银子,从一个西域商人手里,买了一对金发碧眼的舞姬?”
巴图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你你胡说!哪有的事!”
“哦?”秦红袖挑了挑眉,她从柜台下,摸出了一本小小的、皮质封面的账册,翻到其中一页,用那烟枪的铜嘴,指着上面一行娟秀的小字,念道:
“景元二十八年,冬月初三,巴图首领于‘醉仙楼’,以一百九十八两七钱的价格,购入昆仑奴两名。中间人,‘沙蝎’阿卜杜拉。钱款,当日结清。我说的,可有错?”
巴图看着那账册上记录得清清楚楚的条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在这铁霜城里的一举一动,怎么怎么都被这个女人了如指掌?!
“你你派人跟踪我?!”
“巴图首领,生意人,求的是财,不是气。”秦红袖将账册合上,重新靠回了柜台,“我不管你是买了舞姬还是买了猴子,欠我的钱,今天,必须还。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