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通”商行的后院,这间陈设简陋的厢房内。
寒风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来,吹得桌上那盏小小的油灯,火苗一阵摇曳,将墙壁上的人影,拉得忽明忽暗。
秦红袖坐在主位上,手中把玩着那杆小巧的铜杆烟枪,没有说话。
钱万里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不停地用丝帕擦着额上渗出的油汗。赵磐则依旧是那副铁塔般的模样,沉默地站在钱万里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屋内的一切。
“姓李的王爷。”秦红袖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很轻,“钱万里,你跟了我父亲那么多年,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你觉得,凭这两句没头没尾的话,就能让我秦红袖,跟着你们去卖命?”
钱万里的胖脸抽搐了一下,苦笑道:“大小姐您就别折煞我了。若非是走投无路,我又怎敢怎敢来叨扰您。”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在江南的遭遇,以及陆子轩那赶尽杀绝的手段,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当然,他很聪明地隐去了自己留有“黑账本”的细节,只说自己是侥幸逃脱,前来投奔闲王,寻求庇护。
“陆子轩那小子,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我知道他太多秘密,日后必欲除之而后快。天下之大,除了那位闲王殿下,怕是再也无人敢收留我,也无人能护住我了。”
秦红袖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待他说完,她才冷笑一声:
“所以,你被旧主子赶了出来,便想拉着我,一起去给你的新主子当垫脚石?钱万里,你这算盘,打得可真是精明。”
“不敢,不敢!”钱万里连忙摆手,“大小姐,我我这是在给您指一条明路,也是在给我自己,找一条活路!那位闲王殿下,他他真的不是凡人!”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她冷哼一声,将烟枪往柜台上一顿,“钱万里,你以为凭你这几句鬼话,就能让我秦红袖跟你去那个鸟不拉屎的云州,给一个不知所谓的落魄皇子当牛做马?”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赵磐,上前一步。
他没有理会秦红袖的嘲讽,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巴掌大小的纸包,轻轻地放在了那张被烟枪敲得坑坑洼洼的柜台上。
“我家殿下说,既然要做生意,那便要先看货。”
秦红袖的目光落在那纸包上,没有动。她身后的巴图却嗤笑一声:“怎么?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王爷,还能拿出什么宝贝不成?一包草灰吗?”
赵磐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是对着秦红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红袖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她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捏开纸包的一角。
一抹极致的、不含一丝杂质的雪白,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伸出小指,蘸了一点,送入口中。
下一秒,她那张素来冰冷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纯粹的咸,极致的鲜,没有一丝一毫的苦涩与杂味。那感觉,就像一口最清冽的山泉,瞬间涤荡了她那早已被劣质青盐麻痹了的味蕾。
“这这是盐?!”她失声惊呼,随即立刻恢复了镇定,但那急促的呼吸却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死死地盯着赵磐,问出了一个商人的本能问题:“来源?纯度?成本几何?”
赵磐摇了摇头:“无可奉告,但此物,云州管够。”
一旁的巴图见秦红袖失态,从腰间拔出一柄镶着绿松石的弯刀,在手里掂了掂,狞笑道:“不过是一包盐罢了,有什么了不起?在这北地,拳头硬,才是真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