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钱万里连忙从怀里摸出一份早已备好的草案,“大小姐,您过目。这是先前小人和王府的苏先生、张长史,连夜商议出的一个初步想法”
秦红袖接过那份草案,只扫了一眼,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她将那份草案随手扔回给钱万里,靠回软垫,用那烟枪不轻不重地敲着自己的太阳穴,闭上了眼睛。
“漏洞百出,天真得可笑。”
钱万里那张胖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这这还请大小姐指点”
秦红袖没有睁眼,只是懒洋洋地开口,那语速,却快得惊人。
“你们只想着请人来,却没想过,请什么人来。北方的商人,有巨贾,也有小贩,有做皮毛生意的,也有贩卖私盐的。我们的雪花盐和铁器,是奇货可居的‘硬通货’,卖给谁,怎么卖,价格如何定,这直接决定了我们能赚多少钱,以及会得罪多少人。”
“你们只想着卖货,却没想着,如何利用这次机会,将这些商人的利益,与云州,牢牢地捆绑在一起。一锤子买卖,做不大,也做不久。”
“第三,也是最蠢的。你们居然还想着在云州城里办?你们是生怕江南陆家的人不知道,还是怕那些眼红的官府找不到借口来查封?这场大会,绝不能在云州办!地点,必须选在一个三不管地带。规矩,必须由我们来定。来的商人,必须经过严格的筛选。”
一番话,说得钱万里是冷汗直流,赵磐是云里雾里。
赵磐,他听不懂什么经商那一套,但他看钱万里的反应便知道一件事——这个女人经商方面一定很厉害。
马车,就在这沉闷而又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缓缓驶入了云州的地界。
“大小姐,”钱万里那被冻得有些发紧的、谄媚的声音,“现在我们到云州地界了,您瞧,路有点不一样了。”
秦红袖掀开车帘一角。
只见前方那条蜿蜒的土路尽头,赫然出现了一条宽阔、平整、呈现出一种奇异青灰色的“大道”。那路面,平滑得像一块被磨过的石板,在冬日惨白的光线下,泛着坚实而沉稳的光泽。即便是拉着重物的马车,行驶在上面,也只是发出一阵轻微的、沉闷的“咕噜”声,再不见先前那颠簸欲散的狼狈。
“这这就是水泥路?”秦红袖的瞳孔,微微一缩。
她曾在铁霜城听说过关于云州“神泥”的零星记载,只当是夸大其词的坊间传闻。可此刻,当这条仿佛从天而降的大道,就这么实实在在地铺展在她眼前时,那份震撼,远比任何文字描述都要来得强烈。
“嘿嘿,正是殿下的手笔。”钱万里一脸与有荣焉的得意,“殿下说,要想富,先修路。这条路,从赤石岭的矿场,一直通到州城,全程三十里,全是用那水泥铺的!自从有了这条路,咱们运送矿石和物资的速度,比以前快了何止三倍!”
她想象中的云州,应该是荒凉、破败、死气沉沉的。
可映入她眼帘的,却是平整宽阔的水泥路,一直从地平线的尽头,延伸到那座并不算高大、却显得异常坚固的城墙脚下。道路两旁,是一片片被规划得整整齐齐的田地,即便是在冬日,也能看出那翻耕过的土地,是何等的肥沃。
更远处,赤石岭的方向,几座她从未见过的高大建筑,正冒着滚滚的浓烟,那明显不是做饭的炊烟。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鸟不拉屎”的云州?
这哪里像一个被发配的落魄皇子的封地?
这分明像一个正在悄然崛起的、独立王国的雏形!
秦红袖缓缓地放下了车帘,她将那杆冰凉的铜杆烟枪,紧紧地握在了手心。
她突然,对那个从未谋面、却创造了这一切的、懒得出奇的“主子”,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浓厚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