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部可汗,图狼,此刻正坐在他那足以容纳百人的王帐之内。
王帐的中央,燃烧着一盆巨大的、用牛粪和干柴混合的篝火,火焰“噼啪”作响,将帐内烤得暖意融融。
篝火旁,烤着一只滋滋冒油的全羊,平日里足以让这群饿狼般的汉子们垂涎三尺的香气,此刻却无人有心情去多闻一下。
他们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那个刚刚从雪地里连滚带爬回来的斥候首领,呼延豹的身上。
“你说,”图狼可汗的声音低沉有力:“南边那些两脚羊,用‘山雷’,炸开了一座山?”
“是,大汗!”呼延豹的嘴唇依旧有些发白,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它颤抖,“那声响,比天上最大的雷公发怒还要响!那山壁,就像被长生天用鞭子抽了一下,‘哗啦’一下就塌了半边!”
“放屁!”一个满脸络腮胡、身材壮硕如熊的部落首领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他是赤狼部的首领,名叫哈丹,“呼延豹!你是不是被南人的胆小鬼病给传染了?炸开山?我看你是被几只兔子惊了胆,在这里胡言乱语,动摇军心!”
“就是!”另一个首领也跟着起哄,“还什么泥巴铺的路,比王帐的地毯还平?我看你是被冻傻了,把冰面当成路了吧!”
王帐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嘈杂起来。质疑声,嘲笑声,不绝于耳。
在这些草原汉子的认知里,南边的夏人,就是一群软弱的、只会耕地的绵羊。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多,以及那道该死的、高高的长城。
至于战斗力?一个天狼部的勇士,足以轻松干掉三个夏人士兵。
这是他们百年来的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认知。
而现在,呼延豹带回来的消息,却狠狠地砸在了他们这脆弱而高傲的认知上。
“都给我闭嘴!”
图狼可汗一声怒吼,王帐内瞬间鸦雀无声。
他没有理会那些叫嚣的首领,那双如同狼王般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呼延豹。
“你说的,那个黑甲的将军,”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他发现你们了?”
呼延豹的身体抖了一下,他点了点头,声音干涩:“是的,大汗。隔着至少有五百步,俺对天发誓,他们肯定是发现了俺们趴着的雪堆上,可是他没有下令放箭。”
图狼可汗的瞳孔,猛地一缩。
五百步的距离,能用肉眼发现雪地里三个伪装起来的斥候?这已经不是眼力的问题了。
更可怕的是,对方发现了他们,却没有动手。
这不是仁慈,这是警告。
他站起身,走到王帐的门口,撩开厚重的毛毡帘子,看着外面那无边无际的、灰蒙蒙的雪原。
(当一个习惯了狩猎的狼王,突然发现自己一直追逐的羊群里,混进了一头会用雷电、会用钢铁铸造鳞甲武装军队时,它的第一反应,不会是愤怒,而是来自基因深处的、最原始的恐惧与困惑。)
“传我的令,这个冬天,所有部落,严禁南下袭扰。尤其是云州这个地方,谁敢去碰一下,我就砍下谁的脑袋,挂在王帐门口喂乌鸦。”
“大汗!”哈丹急了,“那我们今年的粮食”
“粮食的事,我会想办法。”图狼可汗打断了他,“在搞清楚南边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之前,天狼部,需要蛰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