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哲觉得自己最近这半个月,过得比过去半辈子还要丰富。
自那天在书房被殿下当头棒喝之后,他有好几晚都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他一遍遍地回想着殿下那番话,又一遍遍地审视着自己坚守了一生的圣人之道。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那套看似完美无瑕的圣人理论,在让百姓过好日子这最朴素愿景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想通了这一点,苏明哲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整个人都升华了。
他不再纠结于斯文体面,而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两大学院的筹备和那份他之前的不成熟的想法——《云州日报》上。
这一日,苏明哲拿着一份他呕心沥血写成的《云州日报》创刊号草稿,走进了王府书房。
“殿下,”苏明哲将手中的稿件恭恭敬敬地递上“老臣幸不辱命,已将《云州日报》的创刊号拟好,还请殿下斧正!”
李辰安正被秦红袖逼着看一份关于云州票号风险管控的繁琐报告,看得是一个头两个大,见到苏明哲来了,如蒙大赦。
他接过稿件,展开一看,差点没一口茶喷出来。
创刊号的头版,标题就让他眼皮一沉——《论兴修水利乃安邦定国之基石》。
(我的苏大学士喂!您这是在写社论还是在写博士论文?三千字啊!从大禹治水讲到我家门口的水沟子,引经据典比我吃的米都多,这玩意儿谁有耐心看完啊?)
再看学术价值很高,高到一百年后让史官拿出来当参考资料,至于现在它唯一的用途可能就是催眠了。)
李辰安揉了揉眼睛,他感觉自己看的不是一份报纸,而是一本学术期刊的样稿。
(我的天,苏老头你这是在办报纸还是在写博士论文?这玩意儿别说给普通老百姓看了,就算是我这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看得都头疼!这玩意儿印出来,怕是只有一种用途——茅房厕纸,还得是嫌它硬的那种!)
“咳咳,”李辰安清了清嗓子,“苏先生你这文章写得非常有深度,非常有文采。”
苏明哲闻言,老脸一红,露出了笑容。
“但是,”李辰安话锋一转,“它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除了你和京城那几个老学究,可能没人看得懂,也没人爱看。”
“这”苏明哲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报纸,报纸,是给谁看的?”李辰安循循善诱,“是给那些刚刚在格物院里学会认字的孩子看的,是给那些走南闯北、只关心柴米油盐的商人看的,是给那些守在田间地头、只盼着今年有个好收成的老农看的!”
“你整这些阳春白雪,他们看得懂吗?他们关心吗?”
他拿起一支炭笔,在那份精美的稿件上,大笔一挥,画了几个巨大的红叉。
“重写!全部重写!”
“头版头条,就给我用最大号的字写——《震惊!我州农户种出亩产十石神粮,闲王殿下竟亲自为其授勋!》
“第二版,就写——《一招教你辨别劣质铁器,铁匠张老三含泪讲述被坑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