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开始下了。
细碎的雪籽,被凌晨的寒风裹挟着,无声地打在呼延豹部分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的刺痛。
但这点痛,与他胸前和后背那火烧火燎的伤口相比,已经微不足道。
他单膝跪地,用双手死死地支撑着身体,才没有让自己倒下,他的目光,穿过纷飞的雪幕,锁定在前方十步之外的树林边缘。
那里,站着十几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
他们与这片黑暗的林子融为一体,为首那人,戴着一张没有任何花纹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两只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身上穿着一件看似普通却用料考究的黑色貂裘,手中把玩着一柄造型奇特的、比寻常横刀更窄更长的长刀。
“你是谁?”呼延豹的声音因为失血和寒冷,沙哑得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
“我是谁,不重要。”面具男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带着一种病态的笑意,“重要的是,你,天狼部的苍狼之眼,现在是我的猎物了。”
他缓缓踱步上前,脚下的积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能在那群畜生的爪子下活下来,还射伤了狼王,本事不错。”面具男的目光在呼延豹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扫过,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敌人,更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收入囊中的、略有瑕疵的战利品,“只可惜,运气差了点。”
“呸!”巴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挡在呼延豹身前,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们是哪条道上的杂碎?!知不知道我们是谁?我们是天狼部可汗的亲卫!动了我们,大汗的铁骑,会踏平你们的狗窝!”
面具男似乎被他这番话逗笑了,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天狼部?图狼可汗?”他歪了歪头,“很吓人,不过这里是大夏的土地,还不是你们的草原,而且”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冰冷:“一只快要冻死的狼,有什么资格,对猎人咆哮?”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
巴根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便从腹部传来,他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马车上,喷出一口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面具男甚至没有出刀,只是用刀鞘的末端,轻描淡写地一击。
“巴根!”呼延豹目眦欲裂,他强撑着身体想要站起,却被另一名从侧面闪出的黑衣人,一脚踹在了膝盖的伤口上,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再次跪倒在地。
“你看,不听话的狗,总是要吃点苦头的。”面具男走到呼延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刀鞘的尖端,轻轻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面具男的声音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你,还有你的人,去云州,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呼延豹低着头,剧烈地喘息着,雪籽混着血水从他额前滑落,他什么也没有回答,那只支撑着身体、握着匕首的右手,却在身侧的阴影中调整着角度。
他所有的力量,都在向这一点汇聚,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然而,就在他肌肉绷紧,准备发动雷霆一击的瞬间,面具男那戏谑的声音再次响起。
“想动手?用这柄刀吗?”
呼延豹的瞳孔,猛地一缩!
“体力耗尽,身上至少三处重伤,失血过多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反击,勇气可嘉,可惜太蠢了。”
话音未落,面具男突然反手一挥,用刀鞘精准地敲在了呼延豹持着匕首的手腕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呼延豹的手腕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折了下去,那柄一直被他死死攥住的匕首,掉落在雪地里。
剧痛让他的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但他依旧死死地咬着牙,连一声痛哼都没有发出。
“你看,骨头再硬,也有断的时候。”面具男捡起那柄匕首,在手中掂了掂。
“好铁,可惜,跟错了主人。”面具男看向自己的手下
一名黑衣人会意,上前将呼延豹怀中所有物品都搜了出来——几块干硬的肉干,一个空了的水囊,以及那几张被血浸透、皱巴巴的《云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