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寒气从窗户的缝隙里一丝丝地钻进来,带着凌晨特有的清冽。
王府,李辰安的卧房内,却是一片狼藉。
这位殿下本人,正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连外袍都没脱,一只靴子还固执地挂在脚趾上,另一只则不知被甩到了哪个角落。
他眼圈发黑,面色憔悴,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电量耗尽,自动关机的颓靡气息,嘴里还无意识地嘟囔着什么梦话。
为了钓出唐门这条大鱼,再到连夜审讯,顺便给远在秦州的三皇子挖了个天坑,他已经超过三十个时辰没合眼了。
此刻,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已经被掏空,只想和这张柔软的床榻融为一体,直到地老天荒。
然而,总有人不懂得何为社畜补觉,神圣不可侵犯的道理。
“吱呀——”
卧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但在这死寂的黎明,这声音依然显得格外刺耳。
李辰安烦躁地哼唧了一声,把枕头拉过来盖住了脑袋,试图构建一个物理结界,隔绝外界的一切纷扰。
可惜,徒劳无功。
“殿下,殿下!请恕老臣失礼,但此事必须马上拿出章程!”一个压抑着焦虑,却依旧洪亮的声音在房内响起。
是苏明哲,这位老成持重的长史大人,一夜未眠,眼中的血丝比李辰安还多,此刻他手里捧着一卷刚刚写就的书卷,在床前来回踱步。
紧接着,一个清冷中带着一丝锋利的女声加入进来:“苏先生,殿下已经一夜未合眼,天大的事,也该让他喘口气。”秦红袖抱着双臂,斜倚在门框上,她同样熬了一夜。
苏明哲猛地停住脚步,转身对着秦红袖:“喘口气?秦商督,你现在是心满意足了!可你想过没有,我们捅破的这层窗户纸,该如何去补?蒙克带着证据回了草原,一旦天狼部内部生变,这把火随时会倒灌回云州!我们必须立刻拿出预案,安抚民众,加固城防,整肃吏治”
他说着,激动地将手中的书卷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蝇头小楷,显然是一夜苦思的成果。
“预案?”秦红袖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苏长史,你的预案无非是守,但现在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她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苏明哲,“我们就应该趁着三皇子和天狼部互相猜忌的空档,把我们的商队、我们的信誉、我们的影响力,像钉子一样楔进北地的每一寸土地!”
“你!你这是趁火打劫!是火中取栗!”苏明哲气得胡子都在抖,“根基未稳,就想逐利扩张,此乃取乱之道!当务之急,是修生养息,是安抚人心!”
“等我们养好了,黄花菜都凉了!”秦红袖针锋相对,“战机稍纵即逝!”
“你!你这是商贾之见!赌徒行径!”
“那也比坐以待毙强!”
“够了!”
床上传来一声闷雷般的大吼。
李辰安猛地坐了起来,枕头被他一把掀飞,头发乱得像个鸡窝,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一文一商两位核心骨干。
他不是因为他们的争吵而愤怒,而是因为他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睡意,被这两位高分贝的现场辩论会给彻底搅黄了。
李辰安吼完这一嗓子,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扶着额头,身体因为脱力而微微摇晃,眼前甚至冒出了几颗金星。
他不是真的想发火。
说实话,他连发火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只是觉得委屈。
一种穿越古今、跨越时空、属于每一个打工人的终极委屈。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的不是三皇子的阴谋,也不是天狼部的威胁,而是一些更加刻骨铭心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