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都,东宫。
太子李景铄正与相国、琅琊王氏家主王景略,在阁楼中对弈。
棋盘上,黑白二子绞杀正酣,但执黑子的太子,显然已落了下风。
“相父,”李景铄拈着一枚黑子,迟迟无法落下,他抬头看向王景略,脸上带着几分忧虑。
“三弟此事闹得实在是太大了,如今整个上都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说我皇家颜面扫地,连番邦使者都敢欺凌。”
他说得痛心疾首,仿佛真的在为皇室的声誉而担忧。
王景略慢条斯理地落下了一枚白子,截断了黑子的最后一条活路。
“太子殿下,”他抬起头,温和地笑道,“妇人之仁,可不是储君该有的品性。”
他伸出手指,将棋盘上那些被吃掉的黑子,一枚一枚地捡了出来。
“三殿下性情暴烈,手握重兵,一直是我等心腹之大患,如今他自己行差踏错,将这么大一个把柄,亲手送到了我们手里,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可是”李景铄依旧面露难色,“父皇那边,似乎并无严惩三弟之意,只是命儿臣去安抚天狼部使者,此事怕是又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陛下自然不会严惩。”王景略笑了笑。
“陛下要的,是平衡,是让你们兄弟二人,相互掣肘,谁也无法一家独大。”
他看着太子道:“而我们要的,是借此机会,将三殿下在军中的势力,连根拔起!”
他凑上前,压低了声音:“殿下,您明日上朝,当上奏弹劾三殿下治军不严,御下无方,以致麾下亲卫,竟敢在边境妄动,构陷同僚,劫杀外使!此非其一人之过,乃是整个秦州军纪败坏之体现!”
“届时,老夫会联络御史台的同僚,以及朝中诸公,一同附议!”
“我们不求能扳倒三殿下,但我们必须借此机会,逼迫陛下降旨,彻查秦州军务,并以此为由,将三殿下安插在北地各处军镇的心腹,一一剪除!”
“相父高见!”
就在二人密谋之际,一名东宫的管事快步走了进来,躬身禀报道:
“启禀太子殿下、相爷,宫里传来消息,陛下已下旨。”
“哦?”李景铄立刻坐直了身体,“父皇如何说?”
“陛下命太子殿下您即刻组建皇家勘问使团,以储君之尊,亲赴秦州,彻查三殿下劫杀外使一案,并并安抚天狼部,平息争端。”
“什么?!”
李景铄猛地站起身,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父皇竟要我亲自去秦州?!”
王景略也是一愣,随即,他抚着胡须,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
“好一招驱虎吞狼,陛下圣心难测啊。”
李景铄不是蠢人,他瞬间便明白了这道圣旨背后那恶毒的阳谋。
父皇这是要让他这个太子,亲自去审自己的亲弟弟!
皇上本就对东宫与老三的明争暗斗烦忧,视之为心腹大患,如今这桩案子却成了他不动声色的妙手——三皇子如今被这僵局拿捏住了七寸,而让太子彻查此事,太子若轻判则失威信,重罚则毁伦常,进退皆是绊子;
就这般,便让本就龃龉的两股势力相互钳制,再难轻举妄动,正合了皇上的心计,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自己这两个儿子收束于股掌之间,这制衡之术玩弄得确实高!
“相父”李景铄的声音里带上了颤抖,“这这可如何是好?”
王景略重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