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城,这座矗立于黄土高原之上的军事重镇,连城墙的颜色,都带着一股子被风沙与铁血浸染过的、干硬的赭黄色。
它不像上都那般讲究对称与威仪,它的每一处城防,都透着一股实用主义和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此刻,一支与这座城池风格格格不入的队伍,正缓缓地行驶在通往城门的官道上。
旌旗招展,明黄色的仪仗在北地的狂风中猎猎作响,八匹神骏的白马,拉着那辆足以在长安街上引发万众瞩目的华美车驾,缓缓前行。
这便是太子李景铄的勘问使团。
然而,这支代表着帝国最高规格的队伍,却在距离秦州城门还有一里地的地方,停了下来。
不是他们想停,是不得不停。
前方的道路上,一排排身着黑色重甲的玄甲骁骑,如同一堵铁墙,横亘在那里,他们身后,秦州城那厚重的吊桥,高高挂起,巨大的包铁城门,严丝合缝。
“殿下,”东宫幕僚脸色有些发白,他撩开车帘,看着眼前这阵仗,声音都有些发颤,“三三殿下他他这是要给您一个下马威啊!”
车厢内,太子李景铄正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他甚至没有睁开眼,只是嘴角勾起了冷笑。
(本宫就知道,我这位三弟,从来就不是个懂得何为礼数的粗鄙武夫,也好,他越是张扬,便越是愚蠢,错处,也就越多。)
他没有说话,整个车队,便也这么安安静静地停在原地,与城下的玄甲骁骑,隔着一里之地,无声地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东宫的官员们快要按捺不住,以为要在此地僵持到天黑时,城楼之上,终于有了动静。
吊桥缓缓落下,城门在一阵“嘎吱”声中打开。
但,出来的并不是三皇子李骁武。
而是一名身着节度使府长史官服的中年文士,他快步走到太子车驾前,躬身下拜,声音洪亮:
“下官秦州长史刘川,恭迎太子殿下!殿下车驾劳顿,三殿下已在府内备下薄酒,为殿下接风洗尘!”
太子身旁的幕僚立刻怒斥道:“大胆!太子殿下驾临,三皇子为何不亲自出城恭迎?这是何道理?!”
那长史刘川直起身,不卑不亢地答道:“回禀这位大人,太子殿下此来,乃是奉旨勘问,并非巡视,按我大夏律例,地方藩王,确无出城远迎储君之仪,三殿下在府内恭候,已是全了兄弟之谊,合乎规矩。”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把李骁武的无礼摘了个干净,又暗讽太子此来身份敏感,别太拿自己当回事。
李景铄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掀开车帘,脸上挂着和煦如春风的笑容。
“刘长史言重了,本宫与三弟,既是君臣,也是兄弟,不必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他温和地说道。
“既然三弟已在府中等候,那我们,便入城吧。”
那长史刘川显然没料到这位太子殿下,竟能如此云淡风轻地接下这记下马威,他再次躬身:“殿下宽仁,实乃我大夏之福,既如此,请殿下移驾,车驾已备妥,可引路入城。”
“殿下,”车驾旁,太子的幕僚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愤懑,“这李骁武实在太过猖狂!此举分明是目无储君,藐视朝廷!”
李景铄只是抬了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脸上的笑容不变。
“无妨,他想演戏,本宫便陪他演,看谁能笑到最后。”
刘川转身,对着那堵铁墙般的玄甲骁骑,高举手臂,猛地向下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