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秦州城,四周的空气,瞬间变得不同。
秦州城内没有坊市的喧嚣,没有小贩的叫卖,街道两旁,所有的店铺都大门紧闭,取而代之的,是每隔十步便按刀而立的甲士,和一张张被风沙磨砺得毫无表情的脸。
整座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铁锈与尘土混合的凛冽气息。
(啧啧,这氛围营造得可以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战时状态呢,三哥这人,干啥都喜欢把排场搞得这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脾气不好似的。)
李辰安靠在车窗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座与现在云州截然不同的城市,心里默默地进行着用户体验对比。
(差评,整个城市毫无生活气息,纯粹的军事要塞,不适合养老。)
马车没有驶向节度使府,而是在玄甲骁骑那看似护卫、实则押送的队列中,径直来到了城中的官办驿馆。
然而,在距离驿馆大门还有百步之遥时,马车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李辰安被这突如其来的颠簸晃了一下,他不耐烦地探出头去,随即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前方的街道,已经被彻底堵死。
堵住街道的,不是拒马,也不是军队,而是一座由无数卷宗、账册和牛皮文件堆积而成的、名副其实的纸山。十几辆大车歪歪斜斜地停在那里,车上的东西还没卸完,更多的则被随意地堆放在驿馆门口,将那朱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条仅供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纸张受潮后特有的霉味,混杂着尘土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打喷嚏。
(我操这是把档案馆都给搬来了?)李辰安看着这壮观的景象,一时间竟有些叹为观止,(三哥这脑回路,真是清奇得可以)
他施施然地走下马车,像个前来观光的游客,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向那座纸山。
几名东宫的官员正站在那堆积如山的卷宗前,一个个愁眉苦脸,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一名眼尖的东宫侍卫认出了李辰安,连忙转身向院内跑去。
片刻之后,那条狭窄的缝隙里,挤出了一个身影。
太子李景铄身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快步从那纸山的缝隙中迎了出来。
“七弟!你可总算是来了!”
他几步上前,一把抓住李辰安的手。
“为兄本该出馆远迎,只是实在没提前收到消息七弟何时来,有失远迎。”
“无事无事,只是这些是”李辰安张大了嘴指着眼前的书山:“三哥这是把整个秦州的府库都搬来了?”
“何止是府库!”李景铄摇着头,一脸的哭笑不得,“他说为兄要查账,便将这秦州开埠以来上百年的陈年旧账,全都给拉了过来,美其名曰全力配合,实则唉,他这点心思,真是让为兄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过,这些都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为兄自有办法对付。”
“倒是你!真是胡闹!秦州乃龙潭虎穴,三弟又在气头上,你怎能如此轻率,孤身犯险?若是路上出了什么差池,让为兄如何向父皇交代?”
他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配合着那副俊朗儒雅的仪容,足以让任何不知内情的人,都为这份真挚的兄弟之情感动不已。
“臣弟是知道有您在此主持公道,这才敢前来!”
随后李辰安立刻便进入了角色,他反手握住李景铄的手,眼眶一红,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哽咽。
“太子兄!臣弟臣弟是冤枉的啊!”
“臣弟在云州,一心只为朝廷分忧,为父皇尽忠,谁知竟遭此横祸,被三哥如此构陷!臣弟若不亲自前来,将此事说个清楚,恐怕这通敌叛国的罪名,就要背上一辈子了!”
“为兄知道,为兄都懂。”李景铄拍着他的手背,柔声安慰道,“你放心,有为兄在此,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他拉着李辰安,亲热地向院内走去,同时扫了一眼门外那些尚未散去的玄甲骁骑,对着身旁的幕僚淡淡地吩咐道:“去,告诉外面的人,七殿下已安然抵达驿馆,自今日起,由我东宫禁卫全权负责七殿下的安危,就不劳玄甲骁骑的弟兄们费心了。”